第三十一章 身在红尘(2)
他伏身搂着她娇弱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她起初有些抗拒。在他的坚持下。她呜呜呜地哭了出來。像一头无助的小兽。走失之后又遇到了主人。便是委曲地大哭一场。
赵子渊知道。她哭了。就表示事情有转机了。林若蕙的肤浅无知。差点坏了他的大事。只是林若薰的突然回归。让他手忙脚乱。全盘的计划都泡汤了。
更让她沒有料到的是。林家的反映居然如此之大。早知道。他就不该把林若薰被俘为女奴的事情说出來了。不过。好在事情还沒有完全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至少。林若薰的心里还有他。只要她肯听他的。那么一切都有希望。
“若妹。都怪我不好。你知道。我也是有苦衷的。娶林若惠这完全是林大人的意思。他自己亲自去我父王那边说的。我也是身不由已。你也是知道的。我父王在朝中沒有什么势力。所以也极力想促成这门亲事。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如今你回來了。我自然会跟我父王讲清楚的……”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似乎所有的委曲和不满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渲泻。
他抬起她梨花带泪的俏颜。勾了勾她的鼻子。温柔地说道。“不管若妹遭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期待已久的幸福感重新又在心底里扎扎实实地堆积起來。他原來是沒有背叛她的。她破泣为笑。
他拉着她的手。在积满落叶的石子岸边缓缓而行。就像从前那般温馨和甜蜜。他轻轻搂着她的纤腰。不时说着些美好的事物。
“若妹。我们将來会有很多孩子……”
“我们还要在院子里种满很多很杏树。等到花期的季节。一定美不胜收……”
“若妹。此生我便是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
赵子渊并不像其他那些皇室子弟。满身都是霸道的纨绔之气。他完全像个书生。清淡而温文尔雅的才子。事实上。他的书也确实读得很多。他的面容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而气质却是后天读书形成的。
这样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一个坏男人。就像你面对着一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你永远不会相信这样的男人会去偷钱包或者耍流氓之类的。
他抚着她的后背。轻轻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呆着。等我把父王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便接你回府。你等我……”
他说完。便是又莫名其妙地望了一眼那匹乌骓。
有了他的承诺。她的心里又满足起來。她认真听话地点了点头。
然后目送着那飘逸的身影慢慢地远去。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远在天边的男人。曾经也给过她无数关怀和鼓励的男人。
她眯起眼微微一笑。那念头便是瞬息间消失了。
此后。每隔上几天。赵子渊便会过來看看她。赵子渊的船停在宽溪的另一头。那船很大。也很气派。赵子渊上岸后。总是要停顿半天才缓缓走过來。
他手里握着一柄雪白的折扇。雪锦上面是墨泼的寒梅图。他跳过面前的石子。在她面前稳稳地停下來。像一只飘逸出尘的仙鹤飞到了她跟前。
一阵无关痛痒的寒喧之后。他突然问道。“最近有沒有什么人來找你。”
她皱起眉毛。不解地看着他。
他脸色一沉。“我知道你在岭南王府呆了很久。他。会不会派人联系你。”
她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她还是试探她。
呼吸也随之紊乱了起來。她垂下眸子。声音冰凉的带着几分失落。“你不相信我的清白吗。”
他沉默了。岭南王是什么样的男人。他当然知道。两军对垒。他与他有过无数的照面了。
她生气地甩过头。朝着山坡上跑去。他沒有追她。只是远远地看着。
他相不相信她。已经不重要了。他要的。也再不是这些了。
她一路狂奔。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一个女人的清白在这个时代非常重要。
他再爱她。也不会娶一个沒有清白的女人。他除了要顾及他家人的感受。还要顾及他这个阶层的言论。他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液。他怎么还会要她。
狂奔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呼吸。他沒有追上來。那说明他真的怀疑了。
夜幕慢慢将群山包裹住。她趴在地上。久久的不想起來。乌骓紧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地跑到她身边。停下來。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失落。它用鼻子轻轻拱着她的手。她翻过身來。抚摸着它柔软的长毛。
突然。乌骓一顿。然后低低地咴咴叫了一声。然后扬蹄跑了起來。
林若薰翻身从地上爬起來。跟着它骄健的身影追了上去。因为在林间。乌骓的速度并不快。她毫不费劲地追上了它。
穿过竹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长满的枯黄的杂草。乌骓的身影到这里便停了下來。
此时。一轮弯弯的银月挂在湛蓝的天际。把洁白银亮的光辉的撒向群山峻岭之间。远远近近的森林被渲染成了一种朦胧的色泽。柔和而静谧。
乌骓停在林若薰的正前方。仰起头发出一声欢愉的嘶鸣。
林若薰一呆。这一段时间与它融洽相处。她已经完全了解了它性子。
难道。心里的疑惑不停地翻滚着。脚步变得拖踏起來。
猛然。一道高大的黑影从乌骓的身旁站了出來。
是他。竟然是他。她差点夺路而逃。倾刻间。所有的想法一齐涌上心头。惊惶了一会。她这才回过神來。这里是大宋的疆土。她用不着害怕。而且。她的子渊哥哥就在离这不远的京城里。她不用怕。也不用紧张。
想到这里。她淡定了。她开始大胆地打量他。
一身漆黑的长袍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下。分外显眼。既熟悉又陌生。他蹲下來。坐在草丛里。双手抱住乌骓的脖子。似乎在跟它亲密的交谈。林若薰恍然大悟。慕容飞宇过來是他來找回他的坐骑的。毕竟。宝马不多见。可是。一匹马就算它再好。他犯得着涉山跋水的。千里迢迢。以身涉险地深入敌国都城來找吗。
“你要带走乌骓吗。”沉默了半天。她才傻傻地问了一句话。除了这句话。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话題了。
他一愣。然后缓缓站了起來。幽深而阴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一直望得她心里发毛。又开始想。他是不是趁着什么机会把自己弄走。
“不。乌骓送给你了…”他淡淡说了一句。
“为什么。”
“它刚才跟我说。它喜欢你。”
不管慕容飞宇说的是不是真话。她也绝对相信。这是乌骓的心里话。跟着她生活多悠闲啊。不用风里來雨里去奔波。也不用腥风血雨地奋驰沙场了。
他说完。便向她走过來。她还來不及躲闪。他的双手就抚上她的肩头。
在这样的月色下。他的眸子变温和起來。这种突如其來的变化让她不知所措。
“瘦了……”两个字。低沉得几乎要融化在夜色里了。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而去。在他身后。乌骓难以割舍地跟着。
“你要回去了吗。”她随口问了一句。那个在她认为如同恶魔一样禁锢她的男人。在此刻看來。是多么的孤单寂廖。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转身抱住乌骓。在它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后背。再转身。瞬间便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中了。
这一次。乌骓沒有再跟随他。而是朝着天空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像是送别又像不舍。
林若薰呆立在月光下。久久的。无法移动。被这一人一马的深情感动了。
他千里迢迢就为了说这两句话而已。他是在牵挂着乌骓抑或是她。她宁可相信是前者。像他这样自负的男人。怎么会如此在乎一个女人。
时间如流水般的滑过。自从上一次吵架过后。赵子渊似乎忘了她的存在。
或者她真的惹恼了他。她一直在深深的懊恼之中。早知道她就不该为难他了。
以前。都是三两天便会來一次。可是这一次。居然十多天了。都沒有再看到他的人影。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又出了什么战事吗。突然想到了慕容飞宇的造访。难道这中间有什么问題。
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匆忙跟庵中的师傅告了个假。便骑着乌骓下了山。
一路狂奔。浓密的山林一晃而过。久久不曾奔跑的乌骓出奇的兴奋。撒着蹄子欢快地奔跑着。
两个时辰不到就跑到了京城。一路直奔林府。
宽阔的街道。有一队喜庆的迎亲队伍宛延了数里。燃放的鞭炮炸散了围观的人群。大红的花轿穿街而过。队伍前头。是一身隆重喜装的新郎。虽然隔着老远。她很快便认出了他。
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气愤。难过。绝望还有心痛一齐涌上了心头。
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还在耳朵回荡。怎么这么快就要娶别的女人。他不是说要去说服他的父王。要她一定等着他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是赵若蕙。一定是她。这个无耻的小丫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骗取了未來姐夫的心。她不甘愿。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勒转马头。抄着小巷子进了林府的后院。进门也不下马。直奔赵若蕙的闺房。那间原本是属于她的房间也被装扮一新。吉祥的喜字错落地贴在门下。花间。四处洋溢着幸福的鲜红。似乎她的到來再是多余。
她翻身下马。顿时被众人拦在了房间门口。是那个从小疼爱她的林夫人。见到她。劈头盖面便是痛斥一声。
“你还有脸回來。”
林若薰扑嗵一声跪了下來。跪在了这个养育她十多年的母亲前面。嗵嗵嗵磕了三个响头。便站了起來。
“娘亲。我知道二妹要出嫁了。你放心。我不会闹事的。我只是有几个问題想私底问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