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情已断(4)
众人伏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齐齐呼万岁,声音非常宏亮,
回來的路上,赵绰飞心有疑虑,便是上前轻声问道,“皇上,为何不杀慕容弘,”
慕容飞宇冷冷一笑,“废人一个,杀与不杀有何区别,留着他,只是为了给其他亲王看看,朕也是有念手足之情的,”
赵绰飞沉默了,
回到皇宫,慕容飞宇便是将段雨泽离去的事情给慢慢忘记了,
薄薄的暮色中,一辆马车在飞速地奔驰着,饶是现在已经远离了燕京城,他们也不敢在中途停歇,
林若薰坐在车厢里,背靠着座椅,偶尔,她回过头,掀起车帘子,望着燕京城的方向远远地望着,
待她再回过头來时,正对上段雨泽微笑的面容,
“心有不舍吗,”他问道,
林若薰摇了摇头,“沒有,这个地方原本也不属于我,”
说完,望向段雨泽,极沉稳的声音认真说道,“谢谢你了,”
段雨泽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一桩小事而已,你怎么老把谢字挂在嘴边,”
林若薰也不再跟他辩论,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的,
处理完皇太子余党的事情,让他精疲力尽,那些该安置的人便是安置了,一些还有逆鳞的,便是悄然处理了,
堆满奏折的书案前面,慕容飞宇在彻夜批阅,他已经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像自己埋在这里书案前面,似乎想要逃避什么,
他刚刚从书堆里抬起头來,便是对上李公公满脸的谄笑,“皇上,要不要用点膳,”
慕容飞宇揉了揉发胀的双目,点了点头,这李公公便是端了一盅汤上來,置于案前,还解释着,“皇上,这个是罗汉目炖鲸鱼肝,明目清火,这是云贵妃亲手炖的,”
慕容飞宇揭开盅盖,只瞟了一眼,便失去兴趣了,闻到那肝脏的气味,他就觉得难受,
阴着脸皱眉头,那李公公眼珠一转,继续说道,“皇上,刚刚长公主还送來一盅千年参汤,说是能补精气神的,您要不要喝点,”
千年参,慕容飞宇脑中一亮,
浑沌的思絮终于澄明起來,原來自己一直在逃避她,逃避那双冰冷而绝决的眼神,
从小到大,他都无法容忍被别人抛弃,而今,他竟然被她给抛弃了,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起來,扶着额头,沉闷地说了一声,“叫赵绰飞进來吧,”
“遵命,”李公公灰着脸走了出來,今天收了两位主子的赏赐,却是事情都沒有办成,
好在天色已晚,两位主子倒是沒有守在门口,不然他就难以交差了,
赵绰飞一般情况下,就立在御书房的台阶上,有时候会纵到屋顶上面,四处观望,
李公公吊着嗓子唤了几声,赵绰飞的身影便是从屋顶上飘了下來,吓得李公公抚着胸口后退了几步,
也不停李公公开口,赵绰飞便是向室内走去,这里是皇宫,赵绰飞也不敢随便跳窗子了,
“皇上,臣到了,”赵绰飞快步走到了慕容飞宇的跟前,
慕容飞宇这便抬起头來,踱到窗子跟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的孤寂便是比这夜更为深沉,
“绰飞,当年在大宋之时,你同若薰是如何救朕的,”慕容飞宇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他记得,他被她救出來之后,便是随着他一路來到了大燕,
如果她真的从來沒有喜欢过他,她似乎沒有理由救他,他那个时候奄奄一息,她完全有机会随时将他置于死地,
可是,她沒有,饶是他在昏迷之中,却是能清楚地记得,她的双手轻盈地替他梳头,按摩,清理伤口,若不是因为爱,她怎么会做得如此细微,如此体贴,
他的心开始疑惑,开始动摇,难道是他真的误会她了吗,
“皇上,微臣当时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记得那姓赵的小子与她做了桩什么交易,然后逼她喝了一杯毒酒,微臣当时劝她不要喝,可是后來被护卫给拉出去了,也不知道她最后是喝了沒有,依微臣猜测,应该是喝了,不然的话,那姓赵的小子不可能放皇上的,”赵绰飞将重新回忆了一下细节,然后讲给了慕容飞宇听,
毒酒,她是被逼的,难道就是因为那杯毒酒,所以才冒险留在他的身边么,
突然间,慕容飞宇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向着赵绰飞说道,“那一群大宋的细作,还有活口吗,”
赵绰飞摇了摇头,“除了柔儿昭仪,其他人都死了,不过,太医给他们检查尸体之时,发现他们其中有一部分的人,内脏里都充满了丝绦状的蛊虫,太医说,这种蛊子能控制人的意识,看情状,发作起來会很痛苦,”
慕容飞宇上前握住了赵绰飞的衣襟,急切地问道,“那杯酒的颜色,”
“鲜红色的,”赵绰飞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记忆犹新,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那种颜色的酒,
慕容飞宇的脸更加阴沉了,“你马上去找那名太医核实一下,那种蛊虫叫什么蛊,有什么來历,中蛊后是什么症状,”
说完,便是又将赵绰飞抓了回來,“不,你先带着太医去锦绣宫,给若薰看看,看她是否有中了蛊虫,”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太正确,便是松开手,“你去叫太医,朕自己去锦绣宫好了,”
他两脚生风,从來沒有像现在这么心急过,也许他真的错怪她了,
如果她是被别人控制了,那自己便是怨屈了她,也难怪她对自己如此冷漠,
也许现在,事情还沒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一路上,他只顾自己埋头闷走,却是沒有想到坐腰辇会更快一点,身后跟上來的李公公带着众太监忙不迭地跟着,
锦绣宫,在这漆黑幽深的夜里,寂静一片,呼啸的风声被空巷无限放大,远远的让人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李公公打了一个寒颤,一想到锦绣宫闹鬼的传说,他紧张地望着四周,勉强地跟在了慕容飞宇的身后,
慕容飞宇立在锦绣宫的大门口,心中思絮万千,都是自己错怪了她,如今害得她孤身一人住在这空荡荡的破宫殿里,
挥手推开了大门,里面半点光线都沒有,
李公公随后赶了上來,举起了灯笼,四下打量,
“娘娘,在吗,”李公公试探着喊了一声,
慕容飞宇从他手里拿过灯笼,向寝宫内走去,
除了这几个人的脚步以外,都是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沒有半点人居住的迹象,
慕容飞宇将灯笼举过头顶,走了进來,
一眼望过去,这里面竟然是一片破败萧条,桌椅上积满了白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若薰,你在哪里,”慕容飞宇心中一堵,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回答他的,便只是空荡荡的回声,
他将灯笼置在桌上,向着那张大床走过去,扯落零乱的被褥,随手扬起一片灰尘,几只灰色的老鼠吱吱乱叫着,惊惶地从大床的破隙间逃窜了出來,瞬间消失在大门口的拐角处,
随后而來的李公公等人,被吓得尖叫连连,
“若薰,你出來,你说话啊,”慕容飞宇越发焦急起來,他一拳打翻八面的雕花屏风,又将衣柜一扇扇地拉开,
陆陆续续有老鼠窜出,哪里有半个人影,
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慕容飞宇命令李公公将锦绣宫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了,让整个宫殿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再明亮,也无法将林若薰的身影照出來的,
一片狼籍的锦绣宫,只是破败的家俱和惊惶的老鼠,还有积压的灰尘,
很快,慕容飞宇走出來,将锦绣宫的配殿,杂物房,花园,各个角落都翻了一个遍,可惜,他什么也沒有找到,
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正在这个时候,赵绰飞带着太医出现在锦绣宫的大门口,
慕容飞宇三两步窜到赵绰飞的跟前,捉住他的衣领,怒吼道,“告诉朕,你这个侍卫统领是怎么当的,你告诉朕,林妃她去哪儿了,”慕容飞宇此时已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时间都忘记了他早已经废掉了林若薰的妃位了,
赵绰飞摸了摸脑袋,看了李公公一眼,便是自己进了寝宫搜索了一遍,这便又跑出來向慕容飞宇汇报,“皇上,微臣觉得,林妃娘娘可能离开锦绣宫很久了,”
“岂有此理,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这样消失,而且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知道情况,李大全,你这个总管怎么当的,林妃娘娘失踪这么久,你一点觉察都沒有吗,”
慕容飞宇愤怒地咆哮着,他像一头失去了理智的怒狮,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都撕碎,
赵绰飞悄然给太医使了一个眼色,让他速速离去,这便向着慕容飞宇行礼道,“皇上请息怒,皇宫大内守备森严,要出去一个人沒这么容易的,兴许是林妃娘娘故意跟皇上赌气,找个某个宫里躲起來了,依微臣之见,不如下令慢慢搜察,说不定,明天,您就能见到林妃娘娘了,”
慕容飞宇背负着双手,冷冷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天一定要将林妃娘娘给朕找回來,否则,你这个御前侍卫统领就不要当了,”
说完,便是气哼哼地转身甩袖而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大理都城的城门口,
经过数日的奔波,车上已是积落了一层重重的黄尘,这一路,马不停蹄的,不眠不休的,紧赶慢赶的,生怕被慕容飞宇的追兵所擒,终于回到了大理城,
进城之后,段雨泽下了马车,让车夫先回王府,他却是带着林若薰找了一家大的客栈安顿下來,
这间客栈,是一家上等的客栈,段雨泽自然是给她要了一间最上好的房间,
进去之后,林若薰便是眼前一亮,宽敞的房间明净华丽,地板上都铺着红地毯,是三间小房连在一起的套房,她看到珠帘掩盖之下的舒服卧室,还有另一侧若隐若现的浴室,
林若薰扔掉手里的包袱,便是迫不及待地直奔大床,
这么多天的奔波,她全身都被颠得快散架了,累了,只能靠在段雨泽的肩头睡个囫囵睡,根本沒有办法舒展四肢,
段雨泽拉开珠帘,微笑地望着尘土满脸的林若薰,“你先泡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王府一趟,等安排好了住处,再过來接你,”
说完,便是留了一张银票在桌面上,这便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