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乱臣贼子什么的最有爱了
为人臣子者,非忠即奸,若是有臣子出离于这两者之外,而又令人觉得实在难辩其忠奸之人,当属乱臣贼子之流。
盛元皇朝为官为臣者,她姬无忆也没见识几个,但忠奸难辩的,她便有幸认识了两枚,一枚是皇上的种,名唤夏云深,一枚是她未拜堂的可能夫婿,名唤龙天赐。
为官之人,最大的潜规则不是官官相护,而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这潜规则若是放到龙天赐与夏云深这两忠奸难辩之人的身上,便会突变成为‘君要臣死,臣就是不死’,如果是逼得急了,还有可能给你加上一句‘非要臣死,臣就先把君弄死’。
头疼呀……
她姬无忆打从醒来后,便一直期盼自己能够有一个和普通人一样平凡又简单的人生,但是命运捉弄,她被推到了集合天底下最多阴险狡诈之人,最喜弄权和暗斗之人的地方——皇城,她有了一个心机深沉,难以捉磨的皇上干爹,还有一个神经兮兮,心思难测,却一直被皇上干爹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前武林盟主义父。
而那两个忠奸难辩之人,一个成了她的皇兄,整天笑里藏刀的威胁利诱于她;一个阴差阳差莫名其妙就成了她‘择日成婚’的未婚夫……
也许是因为她福大命大,身中致命一刀后跳下悬崖都没有能够死成,所以让老天爷对她这‘姬坚强’起了兴致,想要试试看她的心理素质是不是和她的生理素质一样强健过人。
她真的很想学龙天赐那般豪迈万分的样子,用很粗野很粗暴很肮脏很下流很不入耳又令人难以忍受的词汇,狠狠地,用力地,表示自己愿意用很不文明很不礼貌,并且可能相当病态的方式问候一下说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种谬论之人的祖宗十八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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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的四方桌案上放着华碟盛放着的半扇肥羊,旁边还搁着葱香扑鼻的笼香烧饼,桌案正中摆的是一口正热气蒸腾,水滚汤肥的铜制煮锅,粉条、白菜、蘑菇、冻豆腐之类的配菜一个不缺,围着铜锅摆了一圈,现片的羊肉配上初春新拔的沙葱,真是鲜而不膻,齿颊留香。
即使这般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摆在面前,可是姬无忆仍然毫无食欲的盯着面前的美食暗自神伤,脑海中又开始了自她进宫之后,几乎每日必然潜心垂询老天的疑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在关押一级朝廷重犯的天牢之中,在满是刑具的铁架旁边,一男一女隔了牢门,执手相看泪眼的场面,不是应该发生在悱恻缠绵又充满了恩怨情仇的小说书里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姬无忆会出现在这种肉麻又恶心,而且煸情到令人反胃的场景之中,和一个可能也许大概仿佛好像有机会成为她未来夫婿的前任大将军,现任乱臣贼子嫌疑在押犯,进行这种大眼瞪小眼,两情不悦,毫无感情交流的会面呢?
想她今日一得到龙天赐入狱的消息后,立马满心欢喜的打算去慈恩寺里烧香还原,毕竟这是她自离尘山庄苏醒之后,第一次在菩萨面前许下的心愿得以灵验!
谁知道,她刚和春喜前脚刚一踏出宫门,后脚就被一队看似彪悍,实际上也确实彪悍的天龙军护卫队给请到了天牢里,和龙天赐开始隔着牢门上演一场相见两相厌。
“靠!”
龙天赐相当不满的拍下了筷子,‘啪’的一声脆响,终于引起了那只从坐下开始,就对着自己这张英俊到惨无人道的俊美脸庞发呆至今的九天玄鸡的全部注意力。
“我说那个谁谁谁呀,本将军难得今天开恩允许你在我身边保持半径不足一尺的距离贴身跟随,甚至还很有诚意的邀请你与本将军同桌而食,你那恍惚走神又迷离伤感的眼神算是个怎么回事?!”
“你真麻烦。”清丽的嗓音里浸润着浓浓的抱怨意味,姬无忆浓长的睫毛微颤着眨了眨,对着龙天赐像是撒娇般,又似呵哄般淡淡一笑,“现在这个表情可好?”
“凑合。”龙天赐似笑非笑的凉凉看她一眼,道:“这个表情才像是看到本将军身陷圄囹后满心欢喜的模样嘛。”
姬无忆被他那笑中带刺的表情激得一愣,龙天赐那双不掩厉光的眸子里摆明了写着‘老子坐牢和你脱不了干系的’的模样令她没来由觉得有几分心虚。
虽然说此番他坐牢纯属因果报应,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卖国家机密,与外贼与通军情有无?再说了,就以他一等护国公的身价,他府里的那些摆设和私账她也略为见识过一二,若然让她相信他为官清廉,不如让她相信其实他和夏云深有一腿来得容易。
前后思索了一番,姬无忆淡淡一笑,摆了个和善谦恭的表情道:“将军多虑了……”
“少来。”
龙天赐不以为意的打断了她的话头,锐目一扫,道:“你莫非是想告诉我说,今日本将军麾下的天龙军将你请来之时,你手里提着的香火篮是因为担心本将军的安危,所以特意去上香求愿,求佛主保佑本将军平安无事?”
被这半讥半讽的调子揭穿了自个儿的真实意图,姬无忆面上添了丝尴尬与讪然,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转而坦然一笑,道:“将军大人今儿大费周章的请我来此探监,总不至于是想要知道奴家是否担心与您吧?”
龙天赐挑了挑两道倨傲的眉斜斜睨她一眼,干脆明了的说道:“我要你帮我。”
毫无妥协,亦没有半分求人帮忙应有口吻,反而一副理所应该,甚至带有几分施舍于人的味道让姬无忆皱起了眉头,“将军大人弄错了吧?小女子一无才,二无智,三无权势,如何帮得了将军?”
“能够和夏云深谈得了条件的人,绝非蠢人。姓姬的,咱俩把话挑明了说,夏云深知你多少底细,本将军便知晓几分,夏云深不知的,本将军亦查得一二。”
龙天赐阴恻恻一笑,本就显得几分邪气的俊俏容颜更添鬼魅,“只要你帮我脱困,不论是那夏云深对你的威胁,甚至于你的真实身份,本将军都一一助你。”
“哦?”姬无忆眉目不惊的浅浅一笑,露出唇角两侧的梨形笑涡,“将军这话说得我一脑袋浆糊,着实听不明白呀。”
“装,你再装!”
龙天赐眉间一蹙,勾起眼尾望向她,道:“那夏云深城府有多深,不用本将军提醒你,你也能够明白几分,本将军虽然称不上君子,却也不是那种肚子里全是弯弯肠子般心怀鬼胎之人,和我谈交易你还能够占得几分便宜。”
“你义父借托你是汪如月的传人,当做一枚棋子将你送入宫中,皇上将你赐婚于我,一是拖延你的离开,二是想要借你安了我家死老头的心,令他感沐圣恩,三来又可借你牵制于我;于婚事之上,咱俩都一样,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本将军自是不甘心,你能甘心?”
龙天赐的脸上少了几分素日里的嬉笑,多了令人看不分明的认真神情:“身份不明,记忆不清,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为人处事毫无选择,只能够任由他人摆布的活得像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这种感觉,你想继续多久?”
姬无忆微微一笑,十分配合地支了下巴作兴致盎然状:“不知将军有何提议?”
龙天赐半垂了眸子,轻轻抚了抚扣在手上的锁龙长链,言简意赅,“你帮我,我帮你。”
姬无忆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只偏着头,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继续道:“为什么挑上我?”
“本将军别无选择呀。”
龙天赐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耸肩叹道:“本将军身边之人,忠心的,不够聪明,聪明的又不够忠心,你说,本将军还有得其他选择么?”
还不是因了你平日里做人太过嚣张?若不是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又和太多积怨过深,哪里会有这种关键时刻找不到人帮忙,反而还因了平日里的种种表现,更容易让人觉得你就像干得出这种卖国求荣的事情来?
姬无忆颇有些头疼的望着他,“你说你,你平日里就不能安分守己一些么?”
“安分守己?”龙天赐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转身仰头望着监牢门墙上凿出来供人透气的角窗,垂散在额际的发丝荡在他英俊的脸庞,露出他迎光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嗓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乱臣贼子就是要有乱臣贼子的样啊,这样子若是有天我不幸战死沙场,也不会有人觉得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