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南王闭宫休，宁忠愁儿女
南王牧苏御风自此关闭宫门。静养不出。唯留雪兰裳与安御医、苏御医、太监大总管苏克金、御膳房厨子李醇香。另有贴身侍女、侍者数名。同在中宫。
朝中由辅政大臣蓝成浩、一品相国苏云卿、并三朝元老的老将军张远征共同理政。又互相监督。此话不提。
二王子牧苏韶自病后。日日或静默不语。或极致癫狂。或笑闹不止。或悲哭彻夜……直搅得四处难安。大王子见他如此。原想着将他挪出宫外。自此不受他搅扰。也少了这个通往王位的绊脚石。
可怎料。二王子牧苏韶样样皆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唯独认得父王在宫中。但凡有人进入他的园子。便吵着闹着要见父王。若有谁想要挪他或是他的东西出园。他便高声喊着：“父王。父王。父王。他们要赶我走。父王你快來看。他们赶我走……”
每每如此。总能惊动宫中效忠南王牧苏御风的臣仆相阻挠。而且屡试不爽。如此。回数多了。难免遭人生疑。于己不利。
也曾想着要将二王子牧苏韶用了药。扮作太监形容。蒙混出宫。可自南王牧苏御风闭宫。宫中把守甚严。莫说是个大活人。便是吃的、喝的、玩儿的物件……一应是难进出的。若有所需。必是层层把关。经四十几层关卡。皆都合格了。也是未必能进用的。况且牧苏韶是个王子。也就更难了。
宁漓病着。被大王子牧苏韵设在宁心园。派太医数名悉心照料。只等宁大将军带了沁儿公主來。两相交换。此事才算了。
宁忠骑马赶到苏城外的柳州与波宁众将士会和。与众位将士明晓此事：虽自己不能离开南朝。却不希望全军滞留于此。七国皆知。波宁安邦立业全靠宁家军一支神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知晓宁家军全军被困南朝。并不在国中。只怕波宁危矣。
于是。陈定远并雷苍龙各领一队兵马自去不提。留下一队兵马。副将左飞鹏、郭子玉共同携领。
原说。南朝地形并不复杂。风俗虽与波宁有异。但因离得近些。又是多年盟友。在皇宫多有交接。早已用不上赵子崮与赵海跃将军。况赵子崮将军已经年迈。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却留在南朝。实在不妥。退一步说。宁漓与宁沁的事本是宁国府内务。不敢劳烦赵子崮与赵海跃将军。
可赵子崮、赵海跃两人此行本是來做皇后赵燕然的耳目。不论如何。便是再怎么相劝。也总能巧言相辩。宁忠看着二人决意不去。几番言语便也不好再劝。
宁忠到了里间。掀帘看时。宁沁依旧睡着。看着影子珠彻夜不眠地守着。宁忠心里也甚是心酸。一面顾虑着宁漓是宁家的唯一血脉。一面又想着沁儿聪颖可爱。连影子珠都呵护至此。他看在眼里都觉得自愧不如。以女换子的话。实是一句也说不出了。于是悄悄地放下帘子。自去了。
影子珠看着宁沁迟迟醒不过來。丹凝香又在宁漓那里。心中想着此前的事。于是便想冒险再用一次虫蝶香试试。可便是有虫蝶香。此地却非南朝的婉心园中。并沒有血宿可引。成与不成。也是难说。
炉子上的药锅“汩汩”地煮着。药味儿弥漫了一室。才刚左副将送來的饭食尚在桌子上的食盒里。并未启封。这会子影子珠忽觉肚腹中空落落地。虽不觉饥饿。却是气鼓鼓地撑得难受。
想着这连日來。自打宁沁病着。他已多日未曾正经吃饭了。于是。便走到桌前。把食盒里的饭菜在桌子上一一摆开來。拿着竹筷淡淡地尝了两口。
用筷子铲了一小撮儿白米。在嘴边儿犹豫了许久。却是怎么也喂不进嘴里去。耗了许久。到后來受不住。发了狠劲儿。眼一闭。张开嘴巴拿筷子往里头狠狠地一戳。劲儿太过竟泛起了呕意。
这饭食是沒法子再吃下去了。影子珠拿了茶碗來漱了口。心里记挂着宁漓此去已经两日多了。不知道如何呢。又可曾來信儿。便掀开帘子去寻左飞鹏。
左飞鹏的帐子里仍亮着光。想來还未睡。影子珠正要敲门进去时。却听得宁忠同左飞鹏道：“沁儿如今已经这样。漓儿却是生死未知。我一个做父亲的。手心儿手背都是肉。舍了哪个不心疼呢。”
停了停。又听宁忠说：“如今。我心里沒有重谁轻谁的意思。若好。自是想两个都救；若不好……也只能紧着谁容易救便救。那失了的孩子。不论是谁。都终将是我一生的痛处……”
听着声儿。像是宁将军哭了呢。左飞鹏长长地叹了口气。拍着宁将军的肩膀道：“将军也释然些。公子和小姐皆是多福之人。若是上天要夺取他们的性命。哪会挨到这会儿呢。想是早夺去了。既能挨到如今。便沒有就去之礼……”
宁忠依旧垂泪不休。“依依呀呀”地断续可闻。
左飞鹏忽然想起前头的事。心中一喜。道：“将军可还记得。小姐偷去青盲那回。回來闯了那么大的祸。再有什么可比得满门抄斩的。不也躲去了。这会來南朝。将军不也是不曾知道的。及至咱们走了恁老远。小姐才追出來吵着要去。复又出了那么多事。哪一回不是要命的。可哪一回沒有小姐咱们是能脱身的。小姐和公子定然不会有事的。”
宁忠沉沉道：“可事在眼前。南王因病归宫不出。大王子、二王子皆是狼子野心。哪一个不想我拿沁儿去换漓儿。皆是逼得紧紧的。又要我如何取舍……”
影子珠听得心伤。宁将军虽说两相不愿。可言辞之间轻重早已分出。他生是沒法子听着宁将军说出舍沁儿换漓儿的话來。于是扬手敲门“咚、咚、咚”。
“谁。”左飞鹏闻声立时机警起來。等宁忠抹去眼泪。整理了神色。这才又说：“进來。”
影子珠进得门來。自回身掩住。走到宁忠脸前道：“将军与左副将的话。影子珠已经听得了。将军不比为难。影子珠愿带着沁儿前去换漓儿归來。”
“可是有几成把握。”宁忠一听。立时起身抓住影子珠的手。眼睛里满是生的希望。
影子珠盯着宁忠眼里的渴望。复又回想起天卷中所言。心中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说。沁儿、漓儿的命不论如何都是可以保得的。只是宁将军。此生怕是回不去波宁了。
“将军尽会说笑。南朝不是说了。只要拿了沁儿。定然能换得漓儿。又何來”几成把握“之说。”影子珠打了个马虎眼。想撇去此事不提。
宁忠听了这话。早已心灰意冷。影子珠是何等聪明的人。他话中的意思影子珠又怎会不知。想來。保全沁儿与漓儿是无望了。
影子珠见宁忠一副绝望的摸样。难免心中过意不去。便只好说：“沁儿、漓儿我怎好失一个。此去。若要保得两人平安无事。除非我带沁儿留在宫中。只是。在宫外接应漓儿的人难免凶险……”
“我愿意。我愿意去接应漓儿……”宁忠心中感恩戴德不尽。涕泗横流地连声应着愿意。可想到方才影子珠有意躲避。忍不住要问他的意思：“影师父可愿代我送沁儿入宫……”
“可怜天下父母心。影子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怎能看着这两个好孩子见死不救。”影子珠随之应下。
两人说定明早一同带宁漓前去。论到生死。不免颇多感慨。便同着左飞鹏在房里喝酒说话。直到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