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饮下穿肠酒,但忘曾识卿
红尘落尽。百花凋颓。自此以后。他明澈的心便随宁沁远去了吧。看着殿堂上意气风发。无限得意的牧苏韵。明澈第一次对他有了妒忌的心。
他的沁儿。他的约定了婚姻的未过门儿的妻子。从今天起。便再也不是他的了。明澈看着大殿里站着的两抹艳红的身影。牧苏韵爱怜地自身后托着宁沁的腰身。他的心伤痛欲绝。
大礼拜毕。喜宴伊始。看着眼前的一双人影。明澈只有一杯一杯地对自己灌酒。就好像灌醉了就可以骗自己说。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等梦醒了。他的宁沁还是她的。一切都依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有些人偏偏就是那么不解风情。这不。牧苏韵瞧见北城王一直躲在角落里肚子喝闷酒。立刻勾起一抹快意的轻笑。执了宁沁的手便要拖着她往这边來。
两手相触的那一霎那。宁沁的身子瞬间僵直。她扭过头來看着一脸暗藏不住的胜利的牧苏韵。冷冷地与他用行为僵持。用眼神格斗。
“朕的王后。你可想好了。你这样悖扭朕的下场是什么……”牧苏韵感受到宁沁的执拗和无言的反抗。身子靠过去俯身低头贴尽宁沁的耳边。满脸暧昧地喜笑着从牙缝里逼出來这么一句充满了威胁的话。
“你想拿我怎么样。杀了我。你的匡扶天下的大业还需要我。恐怕你还舍不得;折磨我。现在是在七国使臣皆在的婚礼上。也不是时候……”宁沁语若游丝。一字一语虽似无痕清风吹过。却是一下一下全敲在了牧苏韵的心上。
是。他能拿她怎么样。莫说是江山社稷。便是儿女情长。他恐怕也赌不过她。爱恨两绝。她家破人亡。亦已绝心身死以换爱侣。他牧苏韵赌到最后。赢了。很可能只是得到她的尸首。输了……他不敢想象。
宁沁的眼眸轻佻一缕牧苏韵的失神。淡然的笑容宛如含苞带露的花蕾。迎着灿烂的阳光悠然舒展。牧苏韵恍惚间。宁沁已经悄然褪出他蜷握的手心。抬步上前。接过侍女递上來的杯盏。朝着明澈走去。
一双清丽的明眸看着眼前借酒买醉的明澈。堂堂北城王竟是这样的颓靡狼狈。他曾有的英姿勃发。雄心壮志哪里去了。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宁沁眼里。他好像突然间不是他了。
这感觉就像久未曾见的恋人。一边想要忘记。一边又心怀渴望。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满心欢喜地朝他跑过去。想把满心的爱恨告诉他知道。猛地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这样残忍。
“你來了……”明澈醉眼朦胧。看着眼前一身明媚的喜红色凤冠霞帔的宁沁。瓮声瓮气地支吾着说了句。又一口酒下肚。猛地打了个酒嗝。熏天的酒气里泛着令人作呕的酸。
“啪。”宁沁紧握的手指倏然伸开。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明澈脸上。掌心的血印儿染上明澈的脸庞。微微的湿热。经了风。慢慢变凉。
明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宁沁。淡漠的神情里看不出情绪。她的心。他无从猜度。只是这一掌。他不懂。不是要撇开一切的纠葛死心塌地地去努力爱上她的夫君牧苏韵吗。干什么又來招惹心情早已糟透了的他。她难道不觉得他已经失败得很彻底了吗。
周围热闹冲腾的空气随着这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北城王的脸上。骤然变冷。身后跟上來的牧苏韵连忙跟着做戏。看着宁沁假装生气矫情地怨道:“沁儿。你怎么能这样呢。北城王不过不小心牵绊了你的衣带。赔礼道歉便是了。怎么能动手呢。”
宁沁冷冷地看着眼前带着苦笑的明澈。淡漠的神色里带着丝丝恨意。睬也不睬身旁的牧苏韵一眼。转身便要甩袖子离去。
牧苏韵的手在衣袖之下比宁沁更快。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面上含着一丝傲然的笑。轻语道:“沁儿怎么能这样任性。便是北城王不对。你也动手把气出了。况且。北城王不一定是有意如此。你也道个歉。把心里的话说出來。莫要叫人误会了。大喜的日子里倒弄得大家不好看。”
宁沁盯着牧苏韵的眼睛。心里冷哼一声。握在牧苏韵手里的腕子慢慢绷紧。绣拳紧握。直将那水透锋利的指甲刺进肉里:牧苏韵。好你个牧苏韵。
这话分明就是叫她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把她与明澈的情分大白于天下。然后斩发断情。绝了明澈的情思。也断了她的牵绊。从今往后。如有私情。那便是她对不起南王。便是如何巧言。也是百口莫辩。
宁沁盯着牧苏韵的眼睛里。冷漠晕成含糊的水雾。看不清。道不明。那仿似潮湿了的眼睛给牧苏韵一种泪眼含恨的错觉。可细看时。却只是模糊水亮。并不曾带泪。
“拿酒來。”宁沁容不得牧苏韵这般探究式地玩味下去。一声轻语。带着十足的命令和不容抗拒。
一旁的侍官和宫女齐齐地盯着牧苏韵的反应。只等他一声令下。他们便去遵从。
不及牧苏韵有所反应。宁沁冷冷地扫过一旁的侍官和宫女太监。回眸丢给牧苏韵一记轻瞥。沉声依旧淡漠地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是吗。”
牧苏韵唇角轻笑。微微地朝着那侍官点头。背在身后的手却朝着身在暗处的亲卫乌衣、青月做了手势。那讯息不言而喻。乌衣、青月既接了。立刻便行动起來。
酒來了。香醇清透。竟是栀子酿的玉醴娇。又称酒中的小女儿红。是南朝当地父兄送女儿出闺的淡酒。
宁沁看在眼里。默默无声。正要接过來递与明澈。却透过人群无意间扫见远远的廊厅里。乌衣和青月正朝着牧苏韵一个点头。一个好似对月邀酒。
这酒有问題。宁沁的心上骤然一紧。再细看托盘上的酒盅却是一无二致。不觉别开那侍官递与她的酒杯。转向令一个木盘。如她所料。托盘的宫女果然不自觉地微微打了个抖。
抽手回來。宁沁自取了自己的那一杯。袖间轻动。那淡淡的粉末已经入了杯中。宁沁举杯朝向明澈。淡淡道:“小女子太过敏感。误打了北城王。还望北城王恕罪。今日薄酒一杯。沁儿在这里给北城王赔不是了。”
话已说完。宁沁却只是直直站着。并不见饮酒。明澈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微一思量。敢情是要他先饮酒做接受了这致歉。她才会饮。
酒到唇前。岂料宁沁却一伸手夺了。仰头一饮而下:“北城王若不介意。换饮宁沁这杯如何。”
明澈看着这交还过來的杯子。宁沁的唇角依旧带着酒痕。她眼中小计得逞的笑晕染出來。浓的化不开。明澈看着她的笑颜。举杯一饮而尽。
边上知道其中利害的人早已吓得面如死灰。王后饮下的酒可是下了毒药的。
微一晃眼。宁沁已经有些撑不住。她知道喝了这酒她便危险。所以。她才在他的酒里下了淡忘前尘的忘情药。此去一别。后会无期。她唯一的期盼便是他可以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