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交易
我知道写出來很做作。但那时我的确是瞬间就哭得无法控制自己。我不知道我稍稍的平复。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手颤着划开手机盖的时候。那边已经挂了。
我脱力地滑坐在地上。
歌声又响起。
“喂……”我的声音。听起來有些颤。鼻音很重。
“你在哪。”他的声音在这暗淡清冷的走廊显得格外沉重。
我简单回答:“公司。”怕再多的字让他听出我的哭。
是的。就是这样。一直是这样。我爱得小心翼翼。爱得隐忍委屈。从來。从來不敢多表露一分。似乎多放开一点。罪孽就深重一层。
“你上來一趟。”他低沉的声音也说得简洁。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想的。我很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我敲敲门。听他低沉的声音从门那边击入我的心扉。
进去的时候他是站着的姿势。站在百合色的灯光下。光韵将他的身形描成凝重的弧线。他低着头。正抚弄着那盆白色的小花。
他为我而换的三色堇。竟然还在。
他抬起头将视线放平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像流淌着一条岁月的河。那里面五味杂陈。几十年的人世经历所道不尽的种种。
他眼里深潭缓慢沉闷地翻涌。突然间似乎很痛苦地将眼睛闭上。
再睁眼的时候。他的视线已俯视着那盆小花上他虚虚握着的手。
“我那天……看见南局长把他的衣服给你。你喜欢他吗。”他问的很淡。结尾的声音甚至不是疑问的语气。就像这答案似乎并不重要。
“我不喜欢他。”我肯定地回答。
“但是……他今天正式跟我提出国家电力局和比天的合作。附加条款是要你今晚陪他吃饭。”他的话说得缓慢却流畅。情绪平稳地连语调都沒有。
“好。”我斩钉截铁。
他将头猛地抬起。眸子里竟有怒气:“你知不知道这究竟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漆黑的眼。定定答道:“我知道。”
“吃饭的地方在xx。”他低吼出那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我知道。”我说。
“你。”
我平静地问他:“几点。”
他目光牢牢凝视着我。张口:“七点。”
“那我现在就去。”我向他微笑。转身。
“你别去。”他急切地喊。却抹不去末尾那一丝犹豫。
“铝代铜那件事。揭发的话。恐怕比天就毁了。”
“你……别去。”最后的尾音消失在嘴边。他仿佛失了所有力气。
“沒什么。一晚上而已。反正我早已不是处女。反正我还和小吕有过孩子。”我的笑声轻软得那么安宁。
我摒住泪打开门。片刻的停留也不敢做。怕再多一秒思考。我勇气下的心惊胆战就会浮了上來。。
探出的身子突然被他从身后牢牢抱住。渴望已久的体温贴着我。他独有的气息将我的心层层包裹。
“我不让你去。”他的声音和手一起轻颤。
我值了。值了。慢慢扳开他只是稍稍固执的手。我告诉他:“反正这辈子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犯不着为我失去一切。”
于是我走了。去赴一场宿命的劫。
我说过。有关袁瑞的一切。我都会变得格外胆小。或者。格外勇敢。
我终于可以。为我隐忍不能出口的爱。大大方方地做些什么。
反正我的心都遗落给了你。此后你幸福。就是我幸福。
酒店的餐厅。灯光耀着满到角落的奢华。桌上的菜肴数量不多。却精致得可以。那一桌菜只需半个小时。就是我一月的工资。
对面的男人吃得很斯文。不用说你们也能想象得到。他一向儒雅的风度。
他抬头含着和煦的微笑对我说:“不要一直坐着了。你不想吃饭。喝点汤吧。”他将我面前的空碗拿过去。盛了上好营养的汤放在我面前。“饿着不好。”他还是轻扬嘴角。春风一般的体贴。
刚喝了一口。电话就响了。我告诉小吕今晚和同事吃饭会晚些回去。本打算上了飞机再给他发短信作别。
人生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预料不到。
“喂。还在吃吗。什么时候吃完。”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温暖。让我想起了昨晚最后他留在我额上的吻。
“还在吃呢。我~~吃完给你打电话吧。可能会很晚。太晚的话我就住同事家了。这里离她家很近。”
“那不管多晚你给我打电话。记住。”
“我知道了。”说完这句突然不想挂电话。突然留恋他声音里许给我的依靠。
“那我不打扰你了。跟同事好好吃饭。放松一下心情。别吃太油腻的。别吃凉的。记得给我來电话。”
“呵呵。我知道了。”
“那……Byebye。”
“嗯。”
对面的男人擦了擦嘴。又去夹菜。清润的声音问我:“难过吗。”
“什么。”
“你爱的人为了钱权把你送來我这里。”
那时我好像低头笑了。只记得自己摇了摇头。那一笑里的苦涩无奈心痛中我竟还尝出了一点点甜蜜。这样爱过一个人。好美。他心里还有我。真好。
袁瑞所面临的艰难。我懂。他的矛盾挣扎。我懂。他所有的苦。我懂。
所以我宁愿。替他解决。
“我发现。我有点看不懂你了。你心里的世界好像很大。又好像很小。我要走进去看个清楚。”
最后的话。他对着我直直地说。语气里的不容抗拒让我情不自禁抬了头。他的眼神里第一次透出这样锋芒的光。
下一秒。他就恢复了笑容和目光里的温润。将手伸在我脸前。我微侧身闪躲。他却执意触了我的脸。微笑着用手从我额前的发顺到胸下的发梢。
“你让我……情不自禁了。”
他出了一小声笑。恢复姿势继续吃他的饭。很从容地。就像这饭桌和周遭。都只有他一个人。偶尔地。他往我盘子里夹些东西。我还是慢慢吃掉了。
我身以來。心意已定。做不到刻意讨好。也尽可能不违背。惹恼了他。我來这一遭就白白付出了。
我不知道那时间是多久。只看着他吃完饭跟着他起身。他连帐也不用付。走出餐厅。半路上停了一次。回头來笑着看我。用他冰凉的手拉过我的手。带着我走进电梯。
进了房间他也不放开。一直拉着我。用他优雅的步伐将我带到卧室的床前。
那是一间比我见过的所有房间都豪华的卧室。那是一张看上去极其舒适的床。我却以为大多躺在上面的人都已失去了享受它的心境。
他停下脚步。站在我对面。手轻放在我肩上。用他似水的声音近了我的脸:“你自己脱衣服。我去倒点酒。”
我低着头。等他转身。听见液体流进玻璃杯的声音。
他的皮鞋再出现在我低头的视线中时。我已褪去层层萤粉。做了一只孤注一掷心甘情愿扑火的飞蛾。
嘶~
我撇开视线。身体轻颤。他的指尖像轻抚羽毛般在我胸前感触。带來点点冰凉。
我的下巴被他的手扳住。力道不重。我却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那里面是一种预兆。每个人看了都会明白这个男人将要做什么。
他视线凝视着我。举杯喝了一口酒。低头。冰凉的唇缓缓贴來。液体就进了我的口。
我闭眼将他们咽下。若能这样就此醉过去不再醒來。该有多好。
我知道明天。我就和袁瑞海角天涯。我知道明天。袁瑞的公司一切风平浪静。我知道明天他可以像很久以前那样过着他不完美却习惯了的生活。要风是风。要雨有雨。只要他一招手。他就可以高兴地拥有他要的。
我带给他的痛苦。就让我用这样的方式偿还和了结吧。
都说女人傻。女人真的傻。把爱当做最好的幸福。只要让她以为你曾全心给过。
他挪几步离开我。语带温柔地说:“你躺床上吧。”
我把自己放在床上。身子平平的。全身的细胞却都瑟缩着。似乎那样能遮盖一点羞耻。
玻璃杯被放在家具上的声音之后。他的气息就又靠近了我。我撇过头盯着床角华丽的灯。却能感到他的视线带着他眼里从來不为人知的情绪在我身上巡回。
然后他用他从容的优雅的节奏覆盖了我的身子。手指滑过我的脸。在我唇边很近的地方说:“我竟然都等不及让你去洗个澡。”
葡萄酒清甜的味缠住我的呼吸。他的唇近在咫尺。一张一合间就轻轻碰触:“他不珍惜你。让我來疼你。嗯。你会爱上我的。”他就裹住了我的唇。冰凉的温润。手却加了力度握住我的腰。
他仍用他的温润优雅做着一切动作。魔鬼般的温润优雅。门口有什么声音。随着匆匆的脚步。他刚放开我。就传來震天雷般的吼声:
“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