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天鹅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就鼓励我。别自卑。他们就比咱多长了三头六臂?
我想想也是。他们是人。我他妈的就不是人?我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发家致富的历史潮流中去。我相信将來会有那么。天。我会成为腰缠万贯的富翁。
我想起了我和赵红离婚的事。就对天鹅说:“天鹅。我去趟法院。去和赵红办理离婚手续。”
天鹅说:“到了法院。不要激动。反正赵红已经提出來了。法官也不会难为你。你是受害者。”
我在天鹅脸上亲了口。说:“我是因祸得福。逃离苦海奔乐园。谢天谢地。赵红在这事儿上和我这么保持一致。这是我们结婚以來第一件想到一块去的。事情。赵红要是不离还真不好办呢。”
我來到我们街道的民事法庭。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法官接待了我。
“噢。你就是刘风。你好难找呵。”他说。
“我这不自投罗网來了。”我说。
“來了就好。你先坐下吧。好好想想。”他说完。就出了门。
我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四周。墙壁上挂满了诸如“人民的忠诚卫士”之类的锦旗。看上去很刺眼。我把來时在路上买的两条外烟和两瓶好酒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下。
过了半个多小时。老法官才迈着小步回到办公室。他低头扫了眼烟酒。露出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年轻人。想好了吗?”他问。
不想好了我來这里于什么?
为了得到老法官的同情。我马上装出一副受害者的神态。说了我是多么地爱赵红。我是多么地不想离婚。我是多么地珍惜这个家庭。而赵红对我是多么地残忍。夺走了我的儿子。把我赶出家门。使我无家可归。露宿街头。像丧家犬一样。接着。我挤出了两滴眼泪。说:“法官同志。你可要给我做主呵。我是不得已呵。我在心灵上已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走到这一步。不是我的责任。我请求法院在财产的判定上考虑到这一点。”
老法官听得很认真。他站起來沉思了片刻。说:“年轻人都有这个毛病。这山望着那山高。得到的东西不知道珍惜。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脱口说道:“离婚。越快越好。”
法官笑了。说:“你对她的感情那么深。不离不行吗?”
我回答得干净利落又斩钉截铁:“不行。”
法官重新坐下來。不理解地看着我说:“年轻人。不要一时冲动说气话。” 我终于沉不住气了。说:“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坚决要求离婚!”
法官说:“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商量好了一块來。不要出尔反尔好不好?” 我已失去耐心。说:“谁出尔反尔了?赵红要离。我也要离。这不很好办吗?”
法官说:“你老婆昨天來了。撤诉了。你们两口子真有意思。她要求离的时候。你不离。你要求离的时候。她又不离了。这事就不好办了。”
我听罢一下子懵了。赵红这是想干什么?
我顿时怒火中烧。说:“法官。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我要是叫赵红害死了。你可要负全部责任。”说完。我拔腿就走。走到门口。我又返回來。说:“对不起。我把东西忘这里了。”我走到老法官的办公桌前。提起那包烟酒。说。“再见了。”
我想找赵红问个明白。可一想起那次毒打就心有余悸。
赵红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哥哥。这就叫狐假虎威。赵红走的哪步棋我一概不知。是她真想同我和好如初吗?这是不可能的。
这时。我想起了张大嘴。他是我唯一一个同我老婆有來往的朋友。我想从张大嘴嘴里或许能知道点什么。这么想着就來到了我原來的厂子。
张大嘴见我來找他甚是纳闷儿。说:“今天是不是要闹地震。怎么老鼠和猫都出來了?”
我正不解其意。我的同事们一下子围上前來。二狗扯扯我的西服。三毛拽拽我的领带。七嘴八舌地说:“刘风。看來你真他妈的发大财了。成了大款了。”
同事们的眼神使我相信他们不是取笑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我他妈算什么大款。我去给真正的大款提鞋人家都嫌手指头太粗。想想那晚在帝王大酒店度过的一夜。看看眼前满身油污的他们。我不禁为我的工人兄弟们感到悲哀。
我无心同他们闲扯。就问大嘴:“大嘴。你说的老鼠猫的是什么意思?”大嘴说:“你说什么意思?赵红上午刚走了。你下午就來了。”
二狗说:“刘风。嫂子真有分量。那身巴骨太性感了。你算是掉福窝里去了。”
三毛说:“刘风。你那小身体撑得住么?”
我不耐烦地把他们推到一边去。对大嘴说:“大嘴。赵红找你干什么?” 大嘴狡黠地一笑。说:“给点泄密费吧。”
我赶紧给大嘴点上一支烟。说:“你那三千块钱不想要了是不是?”
大嘴一听这话慌了。说。“哥们儿。别他妈的不仗义。那可是我的活命钱。赵红听说你干生意有钱了。就不想和你离婚了。当然。她來找我不是为了这事。是來问我你现在在哪儿?”
这回轮到我慌了。忙问:“你告诉她了?”
大嘴说:“赵红想过來了。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是好事呀。成人之美嘛。我怎么能不告诉她?”
我不禁怒不可遏。一把卡住大嘴的脖子。骂道:“我操你妈!就你长腚眼了。”
大嘴不知错在哪里。说:“刘风。你两口子闹离婚又不是我挑的。你他妈的骂谁?”
13
我马上意识到。赵红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天鹅咖啡厅。我屡屡战败在赵红一家的手里。天鹅更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我风风火火地赶到咖啡厅的时候。咖啡厅里却很安静。我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屋里坐着很多人。赵红來了。赵红的哥哥也來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们街道居委会也來了人。而且不是一个。是三个。一个主任和两个副主任。还有两个人我不认识。只有在斗争中相识了。
天鹅和甜甜都在。天鹅见我进來。脸上沒有丝毫表情。这使我又犯了不知所措的老毛病。
赵红见我进來。竟冲我笑了笑。说:“刘风。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赵红的笑对我來说已经十分陌生。我已不知道她还会笑。接我回去?让我重入苦海?我沒说话。把目光投向天鹅。
天鹅的眸子里充满了敌意。这敌意令人不得不去躲避。
赵红的哥哥走过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竟也笑了笑。说:“刘风。赵红接你回去。你可要回去呵。”
他的笑使我不禁毛骨悚然。我想很少能有人见到老虎冲着兔子笑。赵红接我回去。我就得回去。赵红叫我出去我就得出去。拿我当孙子了。
“我已沒有家了。我和赵红也沒有任何关系了。”我说。
赵红看了眼众人。说:“刘风。冬冬天天在想你。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呵。”说着。她的眼圈红了。
孩子不能沒有爸爸?这会儿怎么会说人话了?
“我的儿子早就姓赵了。他的爸爸也早死了。”我说。
听罢我的话。我们街道主任李老太太站了起來。说:“刘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赵红那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是呀。”副主任说。“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妻。整天生活在一起。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也不是我们说你。作为丈夫和父亲。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一点家庭责任感都沒有?”
“刘风。我是赵红厂工会的。”一直不说话的两个陌生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指着另一个说。“她是区妇联的主任。你们的事我们早就有所耳闻。不过民不告官不纠。现在赵红提出希望我们帮助解决。我们就必须尽责了。” 我突然发现。一场滑稽戏已经开始了。
“我不想回去。自从走出那个家门我就沒想再回去。她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她把她的哥哥叫來打我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我十分感谢你们的好意。你们不要再费心了。我们已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好。”我说。
街道主任说:“刘风。你不要老翻旧帐。要往前看。要允许人犯错误也要允许人改正错误。”
“是呀。刘风。”妇联主任说。“你们这种情况在妇联天天都能碰到。这种情况具有普遍性。如果我们都支持这些人去上法院去闹离婚。我们这个社会就会增加许多不安定因素。改革开放还怎么搞?”’
“一个家庭安定的主要因素是什么?”街道主任说。“是……”
我忙接过话茬。说:“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