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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不是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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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礼出了兰藻斋,在畅春园中转了一会儿,过了芝兰堤看见馥儿独自坐在假山旁的一树花荫下,他悄悄走过去,想吓唬她一下,谁知她仿佛背上生了眼睛,不等他靠近,便站起身要跑走,胤礼拦住她的去路,“躲什么呀,”馥儿也不答话,转身向另一侧走去,

胤礼抢步上前,伸臂一拦,“嘿,看见你大爷在此,怎么也不下跪,”他不等馥儿开口,便模仿她平日的语气,“你姥姥给你大爷跪下,”之前馥儿听他这么说,总是娇笑不止,可今天非但沒有笑,还一把推开胤礼,负气而去,

胤礼见不得她这轻慢的态度,皇子的傲慢劲儿又上來了,“你这丫头还來真的了,平日里宠着你、不跟你计较,你倒越发不把爷放眼里,你给我站住,”馥儿犹豫片刻,站在原地,“你过來,”胤礼歪着脑袋看向馥儿,见她不动,像往日玩闹时那样轻轻踢了她一下,“爷叫你靠近点儿听见沒有,”馥儿忽然冷冷道:“您是爷,就别跟个丫头过不去了,也辱沒了您的身份不是,奴婢给您跪下磕头,往后奴婢见到您就绕道走,绝不碍了您的眼,”她说跪就跪,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胤礼心中一惊,想去拉她已经來不及,

“你这是,,跟我较劲儿呢,”胤礼懊恼的说,心想这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丫头,他俯身握着她肩胛,软了语气,“起來吧,这么跪着干嘛,”馥儿倔强的一扭身子,甩开他的手,胤礼强压怒火,冷哼一声,“好大的气性,得亏是个丫头,要是个主子,不知得霸道成什么样子,你乐意跪着就跪着,我不拦你,我他妈拦你我就是你三孙子,”他恨恨的望了馥儿一眼,拂袖而去,

馥儿跪在原地,心痛如刀绞,终于掩面而泣,胤礼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见此情状,终究狠不下心就此而去,他叹了口气,回身走到她身侧,“有本事,你就别哭,”馥儿拼命忍住泪,拿手背抹了抹脸,站起身來,

胤礼拉她坐到石凳上,见她轻轻抽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便道:“我语气重了么,”馥儿垂首不语,胤礼见她秀美的侧脸上仍有泪痕,仿佛玫瑰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楚楚可怜的叫人心疼,轻抚她的背,“平时你总是有话就说,今儿怎么闷不出声,你再这样,我可真要走了,”

馥儿这才转过脸來,柳眉微蹙,望着胤礼道:“你刚才跟公主说的话可是真的,”“什么话,”胤礼不解的问,馥儿小嘴一扁,“就是你说,找我去伺候你福晋,”胤礼“哧”的一笑,“原來你惦记的是这事儿,可不真真儿的,公主都同意了,”馥儿信以为真,眼泪又要涌出來,胤礼忙揽住她,低声安慰道:“我逗你玩儿呢,你不用伺候福晋,伺候我就行了,”馥儿听了这话,心知他的婚事已定,心中难过,默默的抽泣着,胤礼尚不知她心中所想,“我不过说几句气话,你就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吗,你这脾气,我真是拿你沒办法,”

“我知道我出身卑微,是个最沒地位的奴婢,进宫來人人都是我主子,见了谁都得点头哈腰陪小心陪笑脸,一不留神小命就不保,以前有德主子护着,现在公主对我也很好,可我心里明白的很,那不过是主子们慈悲,沒人从心底里瞧得起我们这些奴婢,”馥儿恹恹的说出这番话,胤礼听了,心里仿佛生了根刺似的刺痛,“你这么说,真是不识好歹,白瞎了德妃娘娘和玉姐姐的一片心,也白瞎了我的心,我们何时瞧不起你了,”

馥儿听他语气愠怒,知道把话说重了,“刚才那话是我说错了,公主和德主子都是慈善人,我再沒心沒肺,也不会不记她俩的恩德,”她悄悄看了胤礼一眼,见他皱眉不语,哀婉道:“可我终究是个奴婢,再怎么心气儿高,也低人一等,不是我自己瞧不起自己,事实如此,你是主子爷,大家都说我痴心妄想,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李嬷嬷说,就算是庶福晋,也轮不到我,”她眼圈儿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胤礼皱皱眉,“何必听别人怎么说,咱们的事不要他们管,你放心,我会娶你的,”

馥儿看了他一眼,侧目不语,头一回听他说要娶她,不知道他是戏言还是真心话,胤礼揽住她道:“怎么,你怕我信口开河,你大爷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馥儿推了他一下,嗔道:“什么你大爷,你是谁大爷,我大爷好好儿的在南苑看林场,给你家当奴才呢,”胤礼抿嘴一乐,轻轻握着她的小手,

馥儿淡然道:“我们一家都给你们当奴才,可我并不觉得自己就比你们低一等,各自的命不同罢了,自幼我爹娘也是很疼我的,可惜我五岁就被内务府选到宫里來给德主子当宫女,自懂事起,我就盼着赶快长大,到了二十八岁便可以出宫去,哪怕日子过得穷点,也不再当伺候人的奴才,谁知,竟遇到你……逃不了一辈子的奴才命,”她黯然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胤礼望着她,见她神情凄婉,心里很不是滋味,

馥儿见他不语,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我也知道宫里人都不明白我的想法,那时我对紫绡姐姐说,我就算不嫁人,也不给爷们当小,紫绡姐姐说我心高,可惜沒投胎成主子命,我们这些宫女,能沐皇恩成一宫主位的是凤毛麟角,几辈子的造化,给哪位爷当侧福晋已是前世修來的福气,秋婵姐姐和碧萝姐姐都是例子,”“可你不稀罕这些是吗,”胤礼当然明白她说这番话的意思,心想着玉穗儿的话果然不错,这丫头心高的很,

馥儿叹了口气,幽幽道:“可是命该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别当我是为难你,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只是为自己难过罢了,”胤礼冷笑一声,“我娶你当侧福晋,你还觉得委屈吧,不必勉强,”馥儿知道他不悦,抓住他胳膊摇了一摇,“你怎么误会了,我哪是这个意思,你和别的爷们不一样,我心里很明白的,从前我想着将來要怎么怎么样,但现在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便心甘情愿跟着你服侍你,当妾还是当丫头都无所谓,但你别叫我伺候你福晋,”

胤礼脸色和缓,望着馥儿笑道:“好馥儿,你不就是我福晋,我只认你一个,”他伸头过去吻了她一下,馥儿轻轻推搡了一下,“切,我算什么,我爹又沒有气得要上吊,你老丈人的女儿姓钮祜禄,我姓孟,你别搞错了,”胤礼嘿嘿直乐,“原來你竖着耳朵一句也沒少听,还在那里装腔作势擦这个擦那个,”馥儿撇撇嘴,“你嚷嚷那么大声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我耳朵又不聋, ”

胤礼又是一笑,站起身來整了整袍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交给馥儿,“拿去玩儿,”馥儿接过去仔细一看,是一个玉雕的蝈蝈儿,翠绿的颜色,连眼睛都雕的活灵活现,心里很欢喜,胤礼向馥儿道:“你好生在公主那里待着,不要再闹别扭,我还有事,先走了,”

馥儿站起來送他,胤礼故意像打发小厮那样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馥儿止了步,向着他的背影耸了耸鼻子,手里紧紧握着那玉蝈蝈儿,依依不舍的站在原地遥望,直到胤礼走远了,她想着素绮一大早交代她把公主的夹袍找出來,以备晴天的时候拿出來晒晒,自己和胤礼磨蹭这半天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忙加快步子往兰藻斋去,

九贝勒胤禟和十四贝子胤禵正并肩往澹宁居去,馥儿从他俩身旁经过,忙屈膝给两位爷请安,“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胤禵随口问了一句,“回十四爷的话,素绮姐姐早起交代奴婢做事,奴婢给忘了,”馥儿听胤禵问起,只得停了步,“去吧,好好伺候公主,别尽想着玩儿,”胤禵道,馥儿这才离开,

胤禟盯着她的背影望了一阵,笑问:“这是谁的丫头,好俊的模样儿,玉儿宫里的,”胤禵瞥了老九一眼,“你不认识她,原是我额娘宫里的,现在伺候玉儿,”他知道胤禟在打什么主意,笑着加了一句,“你别惦记她,她是老十七的人,小心老十七跟你玩儿命,那小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鬼见愁,”胤禟听了这话也笑,侧目看向胤禵,“我看老十七很有点像你当年,都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主儿,”胤禵淡淡一笑,长出一口气,“我那时可沒有十七现在的豪迈洒脱,”

天气有点冷,胤禟拢了拢袖子,感慨道:“老十七这小子,连皇阿玛都说他是亡命徒,不过那时候他整治魏珠,可真是大快人心,我这当哥哥的都佩服他的胆色和勇气,”胤禵望了眼天际,“他这一点最像玉儿,沒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胤禟瞥了他一眼,笑意很深的说:“可不,宗人府门前那对石狮子上至今还有刀印儿,”提起这事,倒勾起了胤禵心底那桩隐秘,莫名的惆怅溢满心头,

胤禟却还在想两三年前胤礼处置太监魏珠的事,魏珠是梁九功之外康熙最宠信的太监,乾清宫执事,此人虽得康熙信任,却不似梁九功那般圆滑世故,有些不知进退,平日里专横无礼,别说对品级不高的官员不看在眼里,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是对他阿谀奉承的多,众人碍于康熙,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竟令他越发骄纵,连对皇子们也开始拿起架子來,

康熙和王公大臣、亲贵子弟在南苑行猎,皇子们照例要比试骑射,年长的一些皇子早隐了在康熙面前争强好胜的心,年轻一点的却仍希望通过此种方式博得皇阿玛的青睐,十六阿哥胤禄和十七阿哥胤礼还都是争强好胜的年纪,两人年龄相仿,平日里免不了暗自比较,到了猎场上更是想一展身手,

这魏珠本是陪伴康熙骑射游猎的哈哈珠子,也是那等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见胤礼的生母在康熙的妃嫔里地位不高,康熙对胤礼也未见得有多疼爱,言语间不免有些怠慢,这事若换了其他人还好,胤礼年纪虽轻,却是眼里不容沙子,十六阿哥胤禄是最得宠的密嫔王氏所生,康熙也特别疼爱他,魏珠看在眼里,少不要极尽巴结奉承之能事,若在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是在围场上,

康熙心情好,让梁九功去找胤禄、胤礼一块儿用膳,偏偏胤礼和几个贝勒、郡王去林子里打野兔,走得远了,等他回营时,康熙已经用过午膳,他听了下人禀报,匆匆赶往康熙大帐,却被魏珠拦住,胤礼道:“你跟皇阿玛说,我來得晚了,请他别怪罪,”魏珠哼了一声,“皇上正和十六爷下棋呢,这会子谁也不见,”胤礼道:“你还沒去通传,怎么知道皇阿玛不肯见我,”魏珠漫不经心的态度着实让他窝火,

魏珠态度倨傲,眼皮子也不抬,道:“十七爷,您请了,皇上说了,谁也不见,您别跟奴才过不去啊,”胤礼怒道:“你敢拦我,”魏珠皮笑肉不笑道:“奴才也是照皇上的吩咐办,不敢擅专,”胤礼轻蔑的冷哼一声,“狗奴才,”魏珠脸色一变,恨得牙痒痒,但胤礼毕竟是阿哥,就算骂了他,他也不敢明着发作,阴阳怪气道:“奴才就是皇上的狗,皇上说什么,奴才听什么,就是皇上要听狗叫,奴才也能‘汪,,汪’两声给他老人家听,”胤礼听了这话,不屑的冷笑而去,

魏珠却不识相,胤礼还沒走远,就跟身边的小太监说,“这宫里主子多了,可也得看看自己是哪一层的,奴才只认皇上爷一个,”这话分明是讥讽胤礼生母陈贵人的地位低,胤礼听了如何不怒,他猛的转过身,阔步上前狠狠扇了魏珠一耳光,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魏珠捂着脸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你,,你,皇上爷都沒打过奴才……”胤礼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子,“我今儿就打了,怎么样,”魏珠见他满脸怒色,心里害怕了,才知道这位小爷不好惹,但嘴上却不这么说,“哎呦喂,皇上救救奴才,十七爷要杀奴才了……”他一路往康熙的帐殿跑去,胤礼甩了鞭子打在他身上,直打的他屁滚尿流,东躲西藏,胤禟、胤禵、胤禩等人纷纷出大帐來看,但众人并不上前去拦,

康熙在帐殿中听到动静,问梁九功,“外面嚷嚷什么,”十六阿哥胤禄忙道,“儿臣去看看,”不一会儿,他回來告诉康熙,十七阿哥在鞭打魏珠,梁九功闻言大惊,忙偷眼看康熙,康熙先是吃惊,讶异之后却仍面色如常的向胤禄道:“去跟老十七说,让他别胡闹了,当众打奴才像什么样子,”胤禄领命而去,

看热闹的众人见胤禄再次从康熙的大帐中出來,均侧目去看,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走到胤礼身边,耳语几句,胤礼才罢了手,向魏珠指了指,“你给我记着,”说罢,和胤禄一同离去,

老九问十四:“你说老十七这回是凶是吉啊,”胤禵莞尔一笑,“大吉,”“哦,”胤禟意外的看着他,胤禵道:“难道你忘了皇阿玛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十六岁时,他和一群布库亲手生擒鳌拜,皇阿玛最喜欢有血性的人,”康熙的英勇事迹,皇子们自幼如数家珍,胤禟不禁点点头,“十七那小子有种,魏珠那势利小人平日里仗着皇阿玛的宠信,刁钻跋扈,你我都不便直接开罪他,沒想到愣是在他手里栽了面儿,”

胤禵瞥见魏珠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自己的大帐走去,轻蔑道:“咱们犯得着跟个奴才一般见识么,十七还是小孩儿,难免气性大点,”胤禟点点头,却又道:“可魏珠毕竟是皇阿玛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狗挨了打,主人颜面何存,”胤禵诡异一笑,“皇阿玛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在这时候责怪十七,不然以后奴才们都侍宠生骄、有恃无恐,主子倒是教训不得了,”

不出胤禵所料,康熙非但沒有责怪胤礼,还在第二天围猎的时候,因胤礼拔得头筹而赏了他一件黄马褂,众人不禁对胤礼刮目相看,更对康熙产生了一丝敬畏,康熙何尝不知道魏珠其人,只是碍于皇帝之尊,不便与个奴才一般见识,况且他又是个念旧的人,故而对魏珠一再容忍,胤礼教训魏珠,虽然出乎康熙的意料,但康熙也认为魏珠被教训是迟早的事,需要有个人來压制一下他的气焰,人一旦自我膨胀,离爆炸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自这以后,魏珠老实多了,见了皇子和众臣再也不敢摆谱,见了胤礼更是巴不得绕道走,

想起这些,胤禟嘿嘿直笑,胤禵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脸抽筋了,怎么一直笑,”胤禟打了他一拳,笑道:“我是笑自己越老越沒用,竟不如老十七那毛头小子有血性,”胤禵耸耸肩,“十七是个愣头青,这样不管不顾,总有他吃亏的一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再沒错的,可是有几个人能参悟,胤禵想到这句话,叹息一声,他自己何尝不是想着建立一番惊天动地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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