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空余恨(下)
廉亲王府。允禩躺在床上两眼望着锦帐的顶子。满面愁云。八福晋坐在床边守着他。整了整他盖腿的锦被。自上次被罚跪后。允禩的腿一到冷天就钻心的疼。
“你去歇歇吧。我沒事儿。”允禩见她皱着眉。沒了往日的神采。也不禁心疼。八福晋摇了摇头。靠在床帷旁看他:“让我多陪陪你吧。沒准儿明天皇上就派人來拿我呢。到时候。想见你就难了。”
“就算拿。也少不了我。” 允禩心里一凛。但怕她担心。忙掩饰地笑了笑:“你呀。事前怎么不想着这些。”八福晋被他说得一乐:“人家都是妻跟着夫。到咱家给掉个儿了。爷。你真是跟别家的王爷不一样。” 允禩握过她的手。低低一叹:“命。万般皆是命。”八福晋神色一黯。回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只是苦了灵儿。”
提到洛灵。允禩的手不禁地一颤。八福晋感觉到他的变化。低声道:“去找找十三弟。兴许他能帮帮灵儿。”允禩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毓雯。你变了。”“你是说我对灵儿。”八福晋取了桌上的茶递给他。摇摇头:“我也说不清。起先觉得她是來跟我争你的。挺不待见她的。可日子久了。心里也就把她当自家人了。爷。整件事里。都碍不着她的事儿。皇上看在以前的情份。估计不会难为她。你还是早些打算打算吧。”
“打算。”允禩把茶杯递还给她。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打算。你还以为我能有多大的能耐。想让她不卷进來。除非……。”允禩说不下去了。那个字惹得他心里一阵刺痛。“除非什么。”八福晋从來禁不起别人吊她胃口。瞪着眼看着允禩。
允禩皱着眉。斟酌着要不要说出來。八福晋见他不言语有些急了:“唉哟。你怎么话到嘴边儿又咽回去了。说呀。”“我替他说。”洛灵站在门口。神色冷冷地。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允禩的脸一下子白了。看了她一眼便把头别向床里。八福晋看着他俩越发莫名其妙:“倒底是什么呀。你们俩想急死我。”“除非休了我。是不是。”
听着洛灵冷冷地声音。允禩闭了下眼。片刻后才闷声点了点头。八福晋一惊。用力推了下允禩:“你这什么馊主意啊。休了她。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只有离开我才有活路。”允禩不看她们。斜靠在软枕上沉声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凭什么呀。她是当年康熙爷亲自指婚的。上玉牒受封的侧福晋。”八福晋的心也似有些活动了。
“那还不容易。随便给我栽个罪名不就得了。”洛灵狠狠地看着允禩。说完去外屋的案几上拿了纸笔过來:“说吧。怎么写。我來代笔。”允禩紧紧地捏着拇指上的扳指。紧闭着唇不说话。也不看她。洛灵提着笔。冷冷地盯着他。等他开口。
他们就这么僵着。看得八福晋直着急。忍不住跺着脚冲他们喊:“都怪我这二百五闯了祸还不成。你们能不能别置气了。好好说话行不行。”说完转身夺过洛灵手中的笔。心酸地看着她:“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娶到你。你让他怎么开口。”
洛灵抬头看着她。心里一阵难过。正要说话。外面秦福跑进來打了个千儿:“王爷。三阿哥來了。”允禩回过头看了看八福晋。八福晋会意。跟着秦福去见弘时。
思忖了片刻。允禩准备起身去见弘时。洛灵已拿了件银鼠皮夹袍过來替他穿上。沉着脸扣扣子。她倔脾气一上來。允禩是真沒办法:“好了。我也只是想想。”“你以后最好想都别想。记不记得你答应过人家什么。”“我记得。”允禩抓住她忙碌的手。紧紧一握:“只是不想你跟着受罪。”
“我知道。”洛灵抽出手。为他系上明黄色的腰带:“但你即然答应了。就不要再做别的打算。我不会依你。”允禩还要说什么。洛灵已推着他往外走:“行了。回头再说。别让三阿哥等急了。” 允禩无奈。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转身出了房门。
八福晋正与弘时在正堂说话。见允禩进來。弘时忙上前打了个千儿:“八叔安好。”“起來。”允禩双后扶他起來。拉他一起坐下:“这么晚了。还往外跑。留神你皇阿玛知道了。”
弘时打量着他的腿。关心的问:“我來看看八叔。听说您腿疾又犯了。好些吗。”允禩笑了笑。抚摸着自己的膝盖叹了口气:“俗话说人到年纪病找人。你八叔老了。”“瞧您说的。”弘时从秦福手中接过茶來递到允禩手上。允禩笑着接过。向八福晋道:“你去歇着吧。”八福晋起身走了出去。
弘时见八福晋出去。忙挪到允禩身边坐下:“八叔。今儿可把我吓坏了。”允禩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毓雯那样做也太冲动了。对年妃确是大大不敬。”“哼。年妃根本当不起皇贵妃的封号。”弘时满眼的不屑。冷笑道:“她死了。皇阿玛在她宫里呆了三天三夜。”
“哦。”允禩也有些意外:“看不出四哥对年妃竟如此宠爱。”“哼。”弘时冷哼了一声。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茶:“不但宠她。对她的儿子更是宠到天上了。这两天。皇阿玛闲了就召他去养心殿嘘寒问暖。。”
允禩听了到是不以为然:“福惠这么小就死了亲额娘。也难怪皇上会偏疼他。”“要只是偏疼也罢了。可现在已经有传言。说皇阿玛要将储君之位留给福惠了。一个小屁孩子。哼。”弘时一拳捶在椅子扶手上。“还都是沒影儿的事儿。你何必先自乱阵脚。”
见允禩不当回事。弘时有些急了:“八叔。皇阿玛要真是念着年妃。心里一活泛把储位给了福惠。那可就什么都晚了。平日里皇阿玛本來就宠着弘历。什么都是他占先。现在可好。又來了个福惠。您说我能不急吗。”
允禩余光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弘时。皇上喜欢谁。看中谁。都是皇上心里的事儿。谁都左右不了。八叔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今儿你八婶这么一闹。说不准明天我就会削爵封府。你跟我说这些。我又能帮你什么。”
弘时一愣。可还是不死心地凑上前道:“八叔。再怎么说今儿这事儿八婶子也不是全不占理。皇阿玛还能真就治您的罪。还有。如果能让我占了先机。到时候八叔还怕什么呢。”允禩看着他满脸的自信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怪不得雍正死活看不上这个儿子。要是他自己。也不会搭理他。
弘时见允禩微笑着沉吟不语。也不敢打扰。只得眼巴巴的等着。允禩想了片刻。站起身看着屋门一片寂静。叹了口气:“自古储位之争都是残酷的。当年你皇玛法在位时。你这些叔伯们互相谋算、打压又岂是你能想象的。别的不说。就说我吧。你皇玛法狩猎时。我送了两只海东青过去。结果却不明缘故的成了死鹰。你皇玛法从此对我是恨到了极点。一步错步步错。弘时啊。这里的风险有多大。你自己心里该有个数。”
弘时闻言似有所感。跟到允禩身后低声道:“先下手为强。如果我不先兵行险着。岂不情等着倒霉嘛。”允禩暗自冷笑。回身拍了拍他的肩:“今儿晚了。改天跟我去看看你十四叔。他也是一直惦记你。”
弘时精神一振。忙矮身打了个千儿:“八叔歇着吧。弘时告退了。” 允禩扶起他。点了下头。弘时冲他一笑。转身出了房门。允禩看着夜幕中弘时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