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风中的天使在睡觉(三)
回应凌瀚的。还是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凌瀚额角下的筋脉突突跳动。心跳到窒息。他艰难地走到院门边。也许这就是一种灵犀。也许是他内心悄然的期盼。
月光明亮的夜晚。几乎不见半点微风。
钟荩安静地立在门外。手里提着公文包。胳膊上搭着外衣。白色的T恤。牛仔长裤。脸上隐隐可见疲态。眸中光华缓缓流动。仿佛有莫名的情绪在交替闪烁和隐藏。
“我想看看小屋。方便吗。”
凌瀚微微扯动嘴角。似在苦笑。这样的钟荩让他有点看不透。他能拒绝吗。
侧过身子。让她进院。
错身之时。他闻见她身上微微的汗味。
她到底走了多远的路。
“别开灯。蚊虫多。”她阻止他去开门灯。把手中的包递给他。“不会打扰你很久的。我就呆一会。”
凌瀚无声叹息。
墙角几株白月季刚刚绽放。香气很浓。钟荩凑过去嗅了又嗅。然后又转到一棵石榴树的盆景下。石榴今年结得不多。但果实大。“能摘吗。”钟荩仰起头问他。
他像个尽职的主人。陪在她身后。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钟荩犹豫了下。“如果你觉得不太麻烦。我有点饿。你随便做点吃的。”
“快八点半了。”他不由地加重了语量。机场那些餐厅难道是做装饰的。
“所以我饿得前心贴后背。方便面也行的。”她为了证明她的话。站起來时身子摇摇晃晃。他不得不扶了她一把。
汗湿的手掌瞬即就扣住了他的手腕。指尖触摸到那个月牙型的疤痕。
光线幽暗。花香浮荡。彼此轻轻浅浅的呼吸。就在这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不松手。便可拥有。
他用力地咬着唇。正欲挣脱。她却在他之前松开了手。速度之快。仿佛一点都不留恋。
他怔住。
“快点啊。”她催促。
他把客厅的灯都开了。让她在沙发上坐会。他还把电视开了。她坐下來的姿势非常僵硬。或许是紧张。腰挺得笔直。双膝并拢。手搁在膝盖上。指尖不经意地抖动。
他垂下目光。掩盖住眼底的怜惜。心情越发沉重。
为了让她放松些。他拿起遥控器。从一板一眼的新闻台调到电影频道。唉。竟然是《暮光之城》。这部片子是他陪她看过。已经放映到贝拉知道爱德华是吸血鬼了。但她还是勇敢地爱上他。而爱德华也克服了心中的纠结。幸福地回应了她的爱。
森林中。一丝阳光穿透薄雾。落在碧绿的青苔上。大树下。爱德华深情地凝视着贝拉。说道:狮子爱上了羔羊。
贝拉轻叹:多么愚蠢的羔羊。
爱德华说:多么变态而又自虐的狮子。
贝拉又说道:但我害怕了。
爱德华怔住。扭身就走。
贝拉拽住他的手:我害怕的不是你。我害怕失去你。我感觉你很快就会消失。
凌瀚身体微微一震。转过身去看钟荩。她是那么仓惶地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抽回。双手把衣襟揉成了一团。
“我去忙了。”他指指里面的厨房。
“要不要我做什么。”
他摇摇头。想让她先去冲个澡。因为她看上去真的是非常疲惫。汗湿的头发粘在额角。眼眶下方黑得发青。但他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这个时点。想做复杂点也不行了。他给她下了凉面。拌上海鲜酱、黄瓜丝、烫熟的豆芽。还放了点辣子。可以刺激她的胃口。接着。倒上满满的一大杯凉开水。
她很客气地谢了又谢。去水池洗了手便坐下了。眼角的余光看到墙边的行李箱。不经意地问道:“你要走了吧。”语调平淡至极。
他在她对面坐着。动动唇角。“嗯。”
“你把房东的号码给我。等你搬走后。我把这租下來。”
面条塞了满嘴。吐字并不清晰。他却听得一字不差。“钟荩。。。。。。”他真真切切地苦笑。
“我喜欢这里。等了很久了。”她笑。清眸盈盈闪亮。清澈动人。恰如多年前的初见。
一大碗面条。一大杯水。她一扫而空。看來真是饿坏了。吃完。捂着嘴。他听到她打了个秀气的饱嗝。
“面很好吃。但我更喜欢海鲜饼。”
他啼笑皆非。这算夸奖吗。
接下來的时光该怎么打发呢。
她沒有让他为难。拎起公文包起身告辞。似乎她真的是來看一眼房子的。“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他简直是手足无措。在开门前。他已经想好了一大通说辞。甚至想板起面孔。一切都沒派上用场。
“巷子口好打车的。请留步。”她多礼得令他寒毛直竖。
他坚持送她到巷子口。看着她上了车。才转身回家。吃完药洗漱上床。药失了效。怎么都沒办法入睡。在床上翻到凌晨。他坐起來抽烟。
搁在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他又一次预感到是她。他犹豫着要不要接时。指头已经按下了。
她在哭。像捂着嘴巴。声音从指缝间呜呜咽咽漏出。
“钟荩。。。。。。”除了喊她的名字。只想喊她的名字。才能减轻心底的疼痛感。
“我爸妈要离婚了。爸爸在外面有了个女人。那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我出去休假时。他们开始分居。妈妈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她如同无助的孩子。
置于身侧的手指指缓缓收紧。“不要着急。慢慢讲。。。。。。”
“花蓓因为小事和我闹别扭。在法庭上官司输得一塌糊涂。和领导吃个饭被别人栽脏。现在家里又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再撑下去了。。。。。。”
坚硬如铁的心蓦地融成了一汪水。“别瞎想。你在家吗。”
“我在街上。家里呆不下去。妈妈一直在声讨爸爸。可她又讨厌别人的同情。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腾地跳下床。凌晨二点。她独自在外。
“哪条街。”
“别问了。你休息吧。我刚才就是堵得难受。说过就好了。”
“哪条街。”他已经出了院门。
不需要答案了。
如水的月色中。她就蹲在当初跌倒的院墙边。似乎从沒离开。一直在那等着他。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引以为豪的理智突然崩塌断裂。他都不知怎么走到她面前的。怎么将她抱起。怎么将她揽进怀中。
她颤颤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生怕这不是真的。眼睫上还挂着來不及拭去的泪珠。
他低下眼帘。声音低沉得犹如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跑到这里來。。。。。。”
“不然还能去哪里。。。。。。”她像着了魔般。喃喃低语。“我想见你。。。。。。像这样抱着。。。。。。很久了。。。。。。我经常做着这样的梦。。。。。。”
她不给他挣扎的时间。一踮脚。捧起他的脸。颤抖的唇贴上他的颤栗。
三年了。。。。。。
他在昏暗中闭上眼。
银白的月光。静谧的星空。大街上闪烁的温暖而明亮的霓虹。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感到全身的力气正被渐渐抽走。
如果承受。之前的挣扎与疏离、冷漠又算什么。
如果拒绝。他怎么忍心推开脆弱不堪的她。。。。。。
呼吸由轻浅渐至沉重。修长的手臂松开然后又慢慢收紧。
他的钟荩。。。。。。
她的舌已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牙关。仿佛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终于饮到了甘泉。她疯狂地吮吸。蛮横地搅拌。。。。。。
泪水从眼睫下方沽沽流下。
今夜。这是喜悦的泪。
他是她一个人的罂粟。如果伤害。如果沦陷。她甘愿。
顽固的理智还是跳了出來。他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冷静:“钟荩。我送你回家。”
钟荩睁开眼睛。固执地回道:“不。”
“你都知道的。。。。。。”他心痛如割。
“是的。我去过宜宾。去过北京。我什么都知道。”她牢牢攥住他的视线。不让他有一丝闪躲。
“那你该明白。我无法。。。。。。”他是多么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他无法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无法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子。。。。。。
人生是成千上万个普通日子的累加。我们可以用一天或一月。不。甚至是一年來风花岁月。但余下的呢。在无力、无奈的现实面前。任由感情慢慢消逝。最后成为一块责任与义务的鸡肋。
她含着泪笑了。柔情款款地轻啄了下他的唇:“凌瀚。还有比这更大的惊喜吗。我们还相爱着。”
她说惊喜。她说我们还相爱着。
凌瀚的心颤栗了。
他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满脸泪水。身形纤瘦清秀。仿佛不堪一击。可是目光灿然。似乎在说除了他。其他一切她都无所谓。
“我说不定会。。。。。。不认识你。说不定会伤害。。。。。。你。”他沉痛地说。
“你不会。”卫蓝说。在他精神严重分裂的那一年。沒有行为能力。不认识任何人。为了怕他伤害自己。不得不将他整天捆绑着。但是在他安静入睡时。他会整夜喊着一个名字:钟荩。
“我不要求你成为约翰.福布斯.纳什。就做我的凌瀚好了。”她坚定执著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动人。
凌瀚拥着她的双手倏地收紧。可以这么自私吗。
这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此生唯一爱着的人。。。。。。他举手投降。“我会努力。。。。。。让我有资格爱你。”
“嗯。”她喜悦地欢叫。
他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得连骨头都隐隐生疼。他俯身吻她。
唇齿之间。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來。。。。。。
(我知道今天这一章有点煽情。很想就这样停下來。让这一刻永驻。别问以后了。。。。。。呵。真是个多情的人。我被今天的凌瀚和钟荩感动了。不知有沒感动亲们。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