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甜蜜回归(一)
似乎。日子过得很平静。中间只发生了几件小事。
方仪在普吉岛旅游时。意外邂逅一位宁城大学的教授。姓雷。与雷教授青梅竹马、相爱近四十年的妻子刚刚去世。儿女怕他悲痛过度。让他出国散散心。在一个落霞满天的黄昏。他在海边与方仪相遇了。
在他们那样的年纪。是不可能发生一见钟情这样的事。但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疼痛。自然的攀谈起來。接着。方仪离开了团队。与雷教授结伴同游。从普吉岛回來之后。两人就成了默契十足的好朋友。
巧合的是。在美术系任教的雷教授不仅是国内著名的画家。书法上的造诣也极其高。方仪说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钟书楷只是附庸风雅。
钟书楷离开时。沒來得及带走的一卷宣纸。好像还是汤辰飞送的。方仪转赠给了雷教授。雷教授回赠了一束白色的郁金香。还有一打英国淑女们用的丝帕。现在哪有人用丝帕。包包里塞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面纸。方仪捧着那几块丝帕。掉泪了。
他们结伴在周末去爬山、游湖、喝茶。有时看电影、话剧。方仪对钟荩说。现在的日子真是天上云。以前的是地下尘。我前些日子的遭遇。难道就是为了和他相识吗。
这话不免有点矫情。钟荩不好回答。他们的关系将如何发展。两人都沒挑明。但钟荩相信。上帝在关上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之后。已替方仪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
钟书楷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明明是他出轨在前。可是方仪这么闪电式的和另一个男人步入春天。而且那个男人虽说六十出头。却风度翩翩。他受不了。特地跑到检察院找钟荩。
他的样子把钟荩吓了一跳。十只指头。有四只缠着胶布。头发油油的。衣领上汗渍黄黄的。本來就其貌不扬。再不修边幅。看上去就像个猥琐男。
他提醒钟荩。那个什么教授肯定是个骗子。让方仪不要理他。
爸。你这么不放心妈妈。为什么不回家。钟荩问道。
钟书楷语塞。低下头去。房子和商铺都是我辛苦工作赚來的。凭什么让别人得了便宜。他气不过。
爸。你和妈妈离婚了。她交什么样的朋友。房子、商铺怎么处置。都是她的自由。钟荩好声好气地告诉他。
怎么可以。我得不到。。。。。。至少也得给你呀。
钟荩无语问苍天。雷教授一幅画的价格动不动就是五位数、六位数。哪里稀罕她们家的那点薄产。
爸。你是不是手头很紧张。钟荩拿出钱包。毕竟他也养育了她二十一年。做人不可太绝情。
钟书楷脸红得像猪肝。暂时还撑得住。终究也是要面子的人。慌忙告辞。
他的背佝得厉害。钟荩叹了口气。出轨大道其实并沒有想像中那么平坦。
方仪一心一意享受漫步云端的幸福。性格比以前随和多了。眉宇之间不再是女王般的凌厉、高傲。浑身上下温柔妩媚的女人味十足。她沒提卖房的事。钟荩有次试探地向她说起凌瀚。
她拧眉:你和辰飞吹了。
我和他从沒开始过。
方仪轻轻哦了一声。她的心境和从前已大大不同。你自己张大眼。别像妈这么失败。
钟荩欣喜地抱住她。方仪不自然的僵直了身子。领养钟荩这么多年。她们从沒有这么亲热的举止。
等你们确定要结婚了。带他回家让我看看。
钟荩把方仪的话原封未动地告诉凌瀚。然后便催着他去见方仪。凌瀚笑她不害臊。我现在沒房沒车。你让我怎么去见阿姨。
以后我们都会有的。干吗非要现在。
我希望阿姨能肯定我的价值。我。。。。。。凌瀚沒有再说下去。
钟荩为凌瀚语气中的颓然。心狠狠一紧。她无故地生出一缕恐惧。好像凌瀚下一句就是:我如果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就分手吧。
无关爱。而是能力有限。
凌瀚。你想娶我吗。她脱口问道。
凌瀚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这天。早晨到办公室。牧涛通知钟荩。戚博远案下周二开庭。中午吃饭时。同事们都走了。他告诉钟荩另外一个消息:景天一不再任刑警大队大队长。到下面市局做副局长去了。
钟荩傻傻地问:“这是升了还是降了。”
牧涛神情凝重:“平调吧。但是。。。。。。不再碰业务。等于是大鹏折了翅。”
钟荩嘴巴张得大大的:“景队长犯了什么错误。”
牧涛答非所问:“汤志为退居二线了。”
“到龄了。”
牧涛摇头:“说是身体原因。按道理还有几年才到龄。”
钟荩渐渐嗅出了一丝异常:“这些和戚博远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牧涛语气中透出一丝担忧与疲惫:“静观其变。先准备庭审。”
钟荩耷拉着头:“这次庭审就走个过场。鉴定在那。什么也不能说了。”
“那只是关于戚博远本人。但这个案子还沒完结。是不是。”
钟荩讪然地笑笑。常昊该來宁城了。
周末。忙得像只小密蜂似的花蓓突然给钟荩打來了电话。嚷着要吃叫化鸡。两人约在一家家常餐馆见面。
下班时。飘起了雨丝。不一会。就密了起來。钟荩给凌瀚发了条短信。让他不要等她吃晚饭。有几家杂志社向凌瀚约稿。他最近也非常忙。再忙。他都挤出时间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小屋俨然成了钟荩的第二个家。她的衣服、常用的化妆品。陆陆续续都搬了进去。但她很少留宿。
餐馆很简陋。有浓重的烟味夹杂着被雨淋过的肮脏的头发的味道。老板把音响开得很大。是那首闽南语的《爱拼才会赢》。
钟荩挑了靠窗的位置。窗户是开着的。墙角一株栀子花开了。清雅的香气混合着雨丝的湿气尖税地侵袭而來。
花蓓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來。湖蓝色的无袖真丝上衣。腰掐得紧紧的。下面是及膝的米白色缝线压边的小半腰A字裙。光着脚穿一双露趾的缀着水晶亮片的皮拖。含蓄的性感更蚀骨。其他桌上的男客齐刷刷朝这边瞟來。不住地咽口水。
钟荩暗自发笑。
花蓓视若无睹。撩撩头发。招手让服务员点菜。除了叫化鸡。她另外又点了几道家常小炒。最后甜甜地一笑:给我们再來一瓶冰过的米酒。
服务员是个青涩小男生。身子一晃。差点沒晕过去。
钟荩踢了花蓓一脚。让她安份点。“喂。喝什么酒。一会要开车呢。”
“我沒开车过來。”花蓓拿起手机。快速地翻看着。嘴角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有什么新情况。”
花蓓眼波一柔。“八字还沒一撇呢。”
“八字总共才两撇。”
花蓓呵呵两声。坦白交待:“是有那么一个人对我有点意思。就个子有点优势。其他都一般。我算是看透了。做人不要那么贪。梦想别定太高。对人不要那么挑剔。放过自己。放过别人。大家都开心。”
钟荩身子向前倾。“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花蓓恼了。“你别揭人伤疤。其实我沒那么。。。。。。喜欢他。只是迷恋好不好。哦。你知道他辞职了吗。”
花蓓话中的“他”应该是汤辰飞。钟荩惊住。脑中的思绪像散乱一地的毛线球。错综复杂得理不出个头。
“昨天的事吧。我一同事的小姨夫顶了他的位置。嘿嘿。等于是买彩票中了头奖。”
钟荩沉思不语。
在同一时间。景天一调职。汤志为退居二线。汤辰飞辞职。这一连串的事情。事关哪只蝴蝶。
这是安全撤离。还是以退为进。
“舍不得他。”花蓓揶揄道。
“他和你联系了吗。”
花蓓沒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和我联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你。我恨为他人做嫁衣。把他的号给屏了。”
钟荩往椅背上靠了靠。“我是该关心关心他。”从上次飙车之后。他就再沒和她联系。
“脚踩两只船。当心凌瀚弃了你。”
钟荩长长的睫毛一颤。定定地看着花蓓。“你怎知我和凌瀚在一起。”
“我在超市遇到过凌瀚。他在买虾。给你做海鲜饼。”花蓓凶巴巴地瞪了钟荩几眼。“这么好的事。也不主动告诉我。唉。如果最后还在一起。当初干吗要分开。害我也跟着做恶人。”
钟荩抬起头。看着窗户的外面。外面很黑。她不用看。也知道仍然在下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黑夜里的花香。待自己稍稍平复下來。才又转向花蓓。
她只能说:一言难尽。
叫化鸡上來了。钟荩夹了两筷。觉得太咸。微微皱着眉头喝茶。花蓓撕了一整条鸡腿。忙不迭地往嘴里送。抽空还喝一口米酒。
钟荩笑。真羡慕花蓓的拿得起、放得下。
吃到一半的时候。花蓓的手机响了。花蓓一看号码。眼神媚了。嘴微微嘟翘着。“是朋友。。。。。。当然是女的。。。。。。讨厌啦。。。。。。嗯。再过半小时就结束了。。。。。。北京路。你别走错了。”
钟荩受不了的摇头。听得出是那位个子很有优势的普通人。
“今天你买单。”钟荩沒客气。
“为什么。”
“我牙酸。”
“去死吧。”花蓓作势要打人。
钟荩闪过。两人哈哈大笑。
吃完。钟荩识趣地先走了。花蓓悠哉地站在廊下看雨。接她的人已在路上。
雨越下越大了。视线不太清晰。钟荩不敢开太快。十字路口。车堵得像条长龙。钟荩朝前看看。估计得等两个绿灯才能过去。她信手打开车窗朝外面看看。在旁边的车道停的是辆出租车。后座上的客人抬起眼。
目光相撞。两人都眨了下眼睛。随即。只见出租车车门一开。那人拎着个电脑包。淋着雨就跑了过來。
钟荩笑着替他打开车门。“常律师。你是刚下飞机吗。”
常昊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如炬。内心因欢快而悸动。
钟荩原來是这个样子啊。前几天。他突然怎么都记不起她长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