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身世二
张辰安回头迎上素纤的目光，淡淡一笑，“当年我虽年仅六岁，但姑母待我极好，我对姑母的容貌记忆犹深。你应当知道，你与你母亲的相貌有八分相似。
而且，你腕间所偑的玉镯，乃是祖母当年的陪嫁，当初祖母分别赐给膝下的两名女儿。一位是你的母亲，另一位便是至今依旧杳无音讯的小姑。”
“原来如此。”素纤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墨玉镯子，当即明白，为何当日在聚仙阁遇见表哥时，他一见自己的容貌便改口让出了包房，而前几日燕子问起玉镯，也并非随口询问，而是有心试探。
“此玉镯的确是家母的遗物，原本我也感到奇怪，母亲跟随父亲之前，乃一名奴婢，身上怎会有如此贵重的饰物。此时想来，依着张府曾经的辉煌，拥有此镯也并不意外的了。”
“二小姐明白了就好。”一旁恭敬不语的燕子见素纤释疑，这才接过话去，“当日主子在聚仙阁偶遇二小姐，当时便怀疑您的身份，事后遣人随在您身后，这才有了灯楼营救的事件。
当日灯楼失火异常蹊跷，主子断定是有人故意害您，因此便派奴婢设法进入林府，一来确定二小姐您的身份，二来让奴婢暗中护您周全，以防奸人继续加害。
这些日子，奴婢在林府己查证清楚，确定您便是表小姐，因此才向主子回禀，对您言明真相。”
素纤回身对燕子露齿一笑，“难道燕子你便是表兄暗中培训的暗卫？”
“呵呵，”燕子轻笑，一对好看的柳眉高高扬起，“二小姐说笑了，奴婢这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是什么暗卫。只是这些年，一直追随在主子身边，多少习了些功夫傍身罢身。不过凭着奴婢的拳脚，护二小姐您周全却是不在话下的。”
“燕子并非寻常奴婢，当年张府灭门，她虽未出生，但她却是府里老管家的唯一的孙女儿，那场祸事中，老管家也因护主而亡。十年前，我从湖州回到旧宅祭拜，恰好遇见了老管家的儿子、媳妇携燕子在祭拜祖父，方才有了联系。
直到五年前得知燕子父母双双染病去世，才派人将燕子接到了身边。因此，若算起来，燕子应是我们张府的家奴，是难得的亲近之人。”
张辰安看向燕子的目光满是赞赏，低声言道，“燕子异常机敏，又有一身好拳脚，我将她放在你身边伺候，也可安心了。”
素纤抿唇轻笑，表兄说的没错，燕子的确鬼灵精怪，当日在府门前，扮作可怜兮兮的孤女混入府中，自己不是相信了吗。若非后来她过露锋芒，恐怕这时自己都还蒙在鼓里。
“唉。”思绪瞬间百转千回，素纤一想到母亲身为名门之后，但在大夫人以及老夫人的眼中，却是贱婢出身被人轻看，心里便暗暗替母亲不平，喃声言道，“只是却委屈了母亲，堂堂镇国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却以贱婢的身份嫁入林府为妾，父亲若知道母亲原本的身份，不知当作何感想。”
“不，你父亲知道姑母的真正身份。只时并未公诸于人，恐怕是因为姑母罪臣之女的身份，才不得以隐瞒了下来。”
张辰安正色言道，“我听父亲提起，当年姑母与林大人青梅竹马感情颇深。林大人也曾几次三番上门求亲，只是因官职太低，祖父不忍心将姑母下嫁，因此才狠心拆散了这对鸳鸯。”
张辰安一席话，顿如醍醐灌顶，素纤曾经想不明白的事，顿时通透了许多。
父亲为何当初在旁人府里遇见母亲，不惜与老夫人反目也要迎将母亲以贵妾的身份迎入府中；
为何父亲对自己母女异常宠爱；
为何父亲在母亲逝世后，会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为何父亲在病重之时，仍旧不忘写下婚书将母亲抬为平妻之位；
为何父亲会将自己许配给大夫人觊觎多时的安南侯世子。
一切的一切，并非父亲被母亲媚惑，而是因为父亲与母亲之间真挚的感情，经及儿时青梅竹马的深情厚意。
“啊，父亲。女儿明白了，女儿终于明白了。”素纤忆起往事，顿时潸然泪下，口中呢声言道。
“好了，素纤不必伤感，最难的日子己经过去了。如今我手里己经聚集了不少暗卫，正在分头查证当年害我张府灭门之事。
你在林府虽然己经升为嫡女，可是据燕子回报，林府里的人并不与你为善，你需好自为之才是。燕子机灵她定会鼎力助你。
另外我会安排数名暗卫驻扎在林府外，若有要事，只需让燕子与他们联络便是。至于林府内宅的事，我却是不方便插手的，还需你自己谨慎提防才是。”
张辰安柔声说话，眼神里满是对素纤的关怀，兄妹之情溢于言表。
“嗯，表兄放心，素纤会照顾好自己。”
素纤抬手拭了拭眼角，心中感慨万千，想不到今日一行，不仅兄妹相认，还意外得知了母亲的身世，只是。
“表兄，您刚才说，母亲还有一位妹妹，我应唤作小姨，不知现在可有线索？”
“唉。”张辰安沮丧的摇了摇头，“当年出事的时候，小姑年仅八岁，究竟被卖入哪家为奴，我查了好些年也没有消息。正如你母亲，若非我突然记起你父亲与姑母当年有一段情缘，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康州看看，恐怕也是无法与你相认的。”
说的也是，人海茫茫，找人哪有这么容易，而且张府重罪在身，家人即使有幸保了性命，也定然如母亲一般隐藏身份度日，谁又敢明目张胆的以张门后人自居。
眼下看来，要想寻回小姨，恐怕是大海捞针那般艰难了。
正在这时，房门外传来香草的呼声，“二小姐，您可是在房里？”
张辰安拧眉向房门外望去，目光甚为警觉。
素纤缓笑，“无妨，香草是我的贴身丫环，当年母亲在世时，伺候母亲多年，是可信之人。”
“让她进来吧。”张辰安闻言，示意燕子开门。
香草入房，见房里有位陌生男子，顿时面露惊色，快步来到素纤身旁，低声言道，“二小姐，他是何人？”
“香草，快来见过表少爷。”素纤含笑言道。
香草虽然心有疑问，也仍旧大大方方的上前，对张辰安施礼问安，“奴婢香草见过表少爷。”
张辰安点了点头，对素纤又再叮嘱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天色不早了，回府吧。”送走表兄，素纤率先走出房门，对香草轻声言道，“你定有话想问，回府我自会告之。”
主仆三人离开云房，向禅院外走去。
许是素纤亲自前往广德禅院为灵儿做了法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夫人的情绪稳定了许多，虽然脸上落下了烫伤的疤痕，夜里却不再梦魇，并从碧春轩搬回了玉兰苑。
大夫人终于暂时安份，林府宅院平静了下来。
转眼己到阳春三月，康州城气温适宜，城内外遍种花木，每年花开时节，城内花香四溢，引得八方来客前往康州城观赏花木。
康州城更有一年一度的观花盛会，以接待八方宾客。
林府后宅宽阔遍植花木，自然更是一番百花齐放的美态。
这日素纤早早起床，坐在窗口双手轻托玉腮，恬静颀赏着满院怒放的鲜花，唇角扬起甜甜的笑意。
母亲擅长制香，院子花儿自是不在少数，回忆当初与母亲手拿小碟穿梭在花丛里，收集花粉的场景，如同近在眼前。
正当素纤沉浸在昔日美好的追忆中时，翠丫手持一大束鲜艳的芍药花，笑眯眯的从苑外走了进来。
“二小姐，再过几日便是观花盛会，府里会举办宴席，邀城里的贵人赴宴。听说京城里有贵客前来，大夫人特意派人制作了新衣钗饰，让姑娘们前去正厅挑选。”
翠丫还未进房，便扬声笑言道。
“哦，到底京城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大夫人竟如此看重？”素纤起身向房外走去。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来者好象是国舅爷的门人，虽然官职仅为四品，却是国舅爷身旁极信得过之人。”翠丫轻挠后脑勺，偏了偏头言道。
香草正巧托着一碗刚熬好的糖水，从后院出来，闻得翠丫之言，接过话去，“如此说来，倒真是一位贵客，国舅爷的人，自然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能和皇家攀上关系，自然大夫人求之不得的。难怪大夫人会如此重视。”
香草走到素纤跟前，将晾的温温的糖水呈入其手中，“二小姐，用过糖水，奴婢替您更衣，尽快赶去前厅，不要失了礼数才是。”
素纤轻抿一口，糖水是用花蜜加上莲子百合熬制而成，喝着香甜甘醇极为受用，“不必更衣了，就这样挺好。”
素纤将瓷碗轻搁在香草手里的红木托盘上，抬手抚了抚光洁的发髻，举步迈下台阶向外走去，“燕子，你随我去看看，翠丫腿伤刚愈就不要走动了。”
“是。”正在院子里，拿着花剪修枝的燕子闻言，立即上前将手里的花剪递到翠丫手里，蹦跳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