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赏赐
正厅内莺声笑语，看来大家心情极好。
大夫人脸上因为落下了烫伤疤痕，此时系着一抹淡紫色的绢纱遮掩，于主座上正经襟危坐。一见素纤入内，眉眼里竟一反常态的闪现出慈爱的目光，主动招呼着，“纤儿来了。”
“纤儿给母亲请安。”素纤上前一步，恭敬的福身问安，随即侧身对一旁的三姨娘问道，“三姨娘安好。”
三姨娘并未开言，只随意的抬手挥了挥，算作回应，目光又迅速的转向与姐妹们围在厅内紫檀圆桌旁，挑选饰物的林莹露身上，柔声言道，“露儿，那南海珠链我看着不错，你戴上试试。”
林莹露拈起珠链拿在手里少作把玩，又原封不动的放回了饰盒里，“珠子色泽倒是柔亮细腻，可是姨娘不觉得珠子小了些吗，露儿戴着未免显的有些小家子气。”
“呵呵，露儿不喜欢，挑选别的便是，大夫人今日召你们姐妹前来，就是让你们尽情挑选自己心怡之物的。”见林莹露不满意自己的建议，三姨娘并不在意，笑盈盈的言道。
三姨娘母女对话，倒将素纤晾在了一旁。
“好了，人齐了，都暂时归位坐着，照老规矩依次挑选便是。”大夫人发言，围在桌旁的林芝兰等人，福了福身，各自回到侧座上坐定下来。
“胡妈妈，将织房里制好的衣物呈上。”大夫人脸上虽然蒙着绢纱，但从语气里却不难听出，她己恢复平日从容沉着的气度。
胡妈妈立即恭敬的将侧桌上的托盘呈到大夫人跟前，恭声言道，“回大夫人，织娘们遵大夫人的吩咐，照着小姐们的身量，将彩珠蝶衣缝制完毕，请大夫人过目。”
大夫人眼神示意，贴身伺候的丫环喜莲与百合立即上前，从托盘里取出一件彩珠蝶衣展于众人眼前。
此衣名唤彩珠蝶衣，仍是因其衣上的用各色彩珠镶绣的彩蝶而得名。
衣裳面料由质地上乘的蚕丝缝制而成，材质轻薄柔软细腻，光照下衣衫蚕丝银泽微闪，很是夺人眼球。而最让人惊叹的并非衣料本身，而是镶绣于衣料上的一只只彩蝶。
彩蝶由若干粒细小的彩珠精心绣成，错落有致的分散在衣衫上，织娘们巧夺天工的绣艺，使得彩蝶栩栩如生，宛若闻香暂驻于衫一般。
衣衫闻风微动，一只只彩蝶随着衣袂上下飘动，翩跹起舞，丝质衣衫上银泽闪动与无数彩珠美蝶相配，好一副彩蝶弄舞，美仑美奂的精妙景致。
可以想象，林府姑娘们身着此衣于花园里信步赏花，那花舞蝶飞扬的场景，将是如何的绚丽夺目。
衣衫刚一展开，厅内众人顿时发出一声声赞叹，就连托着衣衫展示的喜莲，也满目皆是艳羡之色，忍不住轻声言道，“好美，此衣较之前京城老太君恩赐的锦衣更要美上三分。”
“休得胡言，此衣岂敢与老太君赏赐的衣物相提并论。”大夫人虽然如此言道，但眸子里却满满皆是笑意，可见她打心底里对喜莲的说法也是相当认同。
“织房里缝制了四套，分别为浅橙、浅蓝、浅黄、浅粉四种色泽，虽然色泽略有不同，但做工，质地与用料却是相同，胡妈妈，请小姐们照规矩挑选。宴会当日，康州城里的贵家小姐皆会受邀前来，我们林府的姑娘，定不能输给了旁人。”
大夫人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美衣，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喜莲与百合己将展开的蝶衣整齐的叠放在托盘里，胡妈妈恭敬的将托盘送到林芝兰跟前。姐妹中林芝兰为大，由她先挑，自然是府里多年的规矩。
林芝兰抬手轻轻从蝶衣上抚过，目光停在了较为艳丽的橙色蝶衣上，笑言道，“就这件吧。”
“大小姐好眼光，大小姐貌美肤白，身着此衣更显的肤如凝脂，白晰通透了。”
胡妈妈讨好的说着，待柳青将橙衣取走后，转身往与林芝兰右侧走去。
林芝兰右侧紧挨着林莹露，林莹露右侧则坐着林素纤与林如雪，姐妹四人均隔着一方不大的梨木雕花侧几，依次而坐。
胡妈妈刚走林莹露跟前，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林莹露己经娇笑着站起身来，伸出葱葱玉指，指着粉色的蝶衣，对身后的玉儿吩咐道，“我选粉色。”
玉儿得了吩咐，立即上前一步，正欲从胡妈妈的托盘里拿取粉衣，不料胡妈妈却后退一步，低声对林莹露言道，“三小姐不急，照规矩需得让二小姐挑过以后，您才能挑选。”
言毕，胡妈妈己经托着蝶衣继续前行，走到素纤身旁这才停了下来，恭敬的言道，“二小姐，请您挑选。”
“这。”素纤抬头看了一眼林莹露，只见她面色通红，洁白的贝齿紧咬着殷红的下唇，眸子里满是怨毒的盯着自己。看那模样，若非当着众人的面，恐怕早己扑上来动起了拳脚。
“这。还是让三选妹挑的好，胡妈妈我不急的。”素纤并未站起身来，谦谦有礼的笑言道。
“这怎么行，矩规不可乱。纤儿你如今贵为我林府嫡女，自然应先行挑选。”大夫人神情淡淡的说话，眸子里隐含笑意，毫无昔日对素纤冷颜相向的神色。
大夫人此言一出，林莹露俏脸上恨意更浓，气呼呼的坐了回去，将手里的丝帕重重的绞拧着，暗泄恨意。
素纤不再推诿，对燕子言道，“三妹既然钟意粉衣，那我就拿那蓝色衣衫吧，清清爽爽的，看着很是不错。”
“是。”燕子微抿着唇角，上前从托盘里取过淡蓝色衣衫，捧入怀里，退到了素纤身后。
“三小姐，请。”胡妈妈这才退到林莹露身旁，将托盘呈了上去。
说来也难怪林莹露如此不甘。这些年来，府里挑选饰物，哪一次不是林芝兰在先，而后便是林莹露，至于素纤何时论到她挑，即使有她的份，己属恩赐，岂会让她挑选的道理。
今日，大夫人竟然让素纤挑选，虽然她得了嫡女之位，但是大夫人心中对她的不满，在府里却是人尽皆知，不想经过喜儿那件事后，不仅府里的下人对素纤刮目相看，就连大夫人待她也和善起来，如今竟当着满厅下人的面，让自己颜面扫地，这口气让林莹露如何咽得下去。
“哼！”林莹露身子一侧，将头扭向一旁，看也不看胡妈妈手里衣衫，脸上满是委屈。
胡妈妈愣了愣，侧头求助的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恍若未闻，端起身旁的茶盏拈起盏盖，轻荡着碧绿的茶汤，浅笑着对三姨娘言道，“巧娟，今儿这茶可是出自京城的茗香堂，清甜解暑，你尝尝可还受用。”
三姨娘讪笑着应声，端起茶盏心不在焉的品了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莹露的身上，见她还在使着大小姐性子，担心她太过，激怒了大夫人，连忙暗暗对身旁的丫环夏荷使了使眼色。
夏荷会意，立即上前赔着笑脸言道，“三小姐眼光极好，刚刚挑选的粉衣的确娇媚。玉儿还不快替你主子取了去。”
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玉儿闻言，立即上前从托盘里拿起了粉衣。
这时林莹露却猛的回头，对夏荷一声娇喝，“放肆，这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谁说我要粉衣了，旁人挑剩下的，就非得塞给我吗？”
夏荷可是三姨娘身旁得力的大丫环，此时当着众人的眼，被林莹露如此喝斥，顿时有些下不了台阶，眸子里泪闪动，连忙言道，“三小姐息怒，是奴婢造次了。”
常言道‘打狗也得看主人’，林莹露如此喝斥夏荷，三姨娘脸色闪过一丝不虞，暗道，这丫头当真让自己惯的不成样子，如今竟然连自己这位亲娘的面子也不给了。
大夫人见状，却不似三姨娘那般不喜，轻搁下手里的茶盏，朗声对林莹露言道，“露儿既然不喜粉衣，为母看着黄色也不错，你挑那件便是。”
虽然话音轻轻柔柔，但语气却显的极为坚定，林莹露不是傻子，纵然她心中万般不甘，也不敢惹大夫人不快，只得起身福礼言道，“露儿谢母亲赏赐。”
那件粉衣自然给了向来不争的林如雪。
衣衫分配完毕，大夫人依旧照规矩让她们姐妹四人依次挑选饰盒里的偑饰，依照嫡庶长幼，林素纤自然而然的又排了林莹露的前面，衣饰挑选完毕，姐妹四人向大夫人谢恩后，恭顺的退回座位。
“康州城一年一度的观花盛会，既是为赏花设立，更是我们康州城的女儿节。届时全城未出阁的姑娘，皆会盛装出席，我林府乃康州城里的大户，自然不可失了礼数。况且今年府里有京城的贵客来访，更得谨慎，万不可有任何差池，让旁人捡了话柄。你们可记下了？”
大夫人正色说话，看来大夫人对这次宴会相当看重。
“女儿记下了。”众姐妹齐齐应声，得了大夫人应允，恭顺的退了下去。
步出正厅，燕子轻笑着对素纤言道，“二小姐，这珠链奴婢越看越是不错，颗粒均匀光泽细腻，与您的衣衫恰好相配。刚才三小姐还嫌它太过小气，奴婢看是她没眼光才是。”
素纤回身，对燕子低声言道，“嘘。慎言。。”
话音未落，林莹露却听得真切，快行几步追上素纤，满面怒气的言道，“二姐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就连身边的奴婢也变的口无遮拦起来。虽然如今你乃嫡女的身份，可是你母亲贱婢的出身却是不容更改的事实。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得意忘形才是。”
素纤原本无意惹事，可是林莹露步步相逼，不由让她心中怒气盎然，冷声喝道，“三妹说话还真得注意分寸才是。我母亲虽然己逝，但父亲却己向官媒上书，抬位于平妻。如今林宅祖祠内，也供奉着母亲的长生牌位。若要论起规矩，你也得遵其为母才是，何时论到你一口一个‘贱婢’相称。此言若是让祖母听了去，你就不怕被治个妄言之罪？！”
言毕，素纤不再理会林莹露，转身抛一个冰冷的背影，往宜香阁而去。
林莹露本欲耍耍威风，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的灰，顿时愣在当场，过了好一阵子，方才醒过神来，目光里满盛怨毒的望着素纤离去的方向，切齿恨道，“哼！走着瞧，我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