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暗疑
这厢燕子听见暗卫的哨音，步出逸月轩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终于返回。
“二小姐，暗卫来报，由于本家宅子里有随行的御林军把守，他们无法靠的太近。不过却远远探得，老太君派人请了大夫前来诊病。大夫此时己经离府。老太君随后传下话来，说府里并无刺客，雪英姑姑落水，只是因其醉后失足落水之故，不必多作追究。”燕子回到房里，对素纤回话。
“奇怪，当时情急之中，我虽非得以，却终究险些损了雪英的性命。然而她不仅没有供出我？还称是自己是醉后失足落水？”素纤喃声低语，随即面色一冷，极肯定的言道，“不对，老太君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故意隐瞒实情。当时我与雪英在水里搏斗多时，并未闻得她身上有任何酒味，而且她当时的神情，也绝非醉酒之态。现在回忆起来，我与雪英在水里纠缠的时间并不算短，却一直无人出现，怎么会在我刚上岸不久，便会传来寻人的动静。一切倒好似有人在暗中指使一般。燕子，你来想想，此事是否有疑？”
“二小姐姐意思是，你下水救人，以及在水里与雪英暗斗的场景，是有人在一旁暗窥。那人见你从水里逃脱，方才前去唤人以刺客之名拿你？”燕子大惊，低声言道。
素纤点了点头，向燕子投去认同的目光，“事后难道你没听见有下人暗传，有人在池塘旁看见人影晃动吗？我敢断定，最初放出此言之人，便是那暗中窥探者。”
“此人好生歹毒，竟然想了这种法子害二小姐您。但是此人也太过大胆了，竟然为达害您的目的，将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也牵扯上了。这···这位雪英姑姑在个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燕子虽然惊异不己，却仍然感到头顶迷雾笼罩。
素纤沉默了许久，低言道，“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燕子，你速去通知暗卫，让他们务必盯紧替雪英诊病的大夫，兴许能查出端倪。”
“是，奴婢这就去。”燕子应声，大步向外走去。
这一夜，素纤睡的极不安稳，之前发生的事件，如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一一闪现，扰的她无法安心入眠。是谁欲借雪英之手置自己于死地，此人又是用了什么法子使雪英对自己下手，雪英究竟是与人合谋，还是被人利用，一切的一切，在素纤脑子里杂乱纷呈的纠缠着。转世以来，素纤从未渡过如此漫长的一夜，直到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色麻亮。素纤才因为过疲劳，昏昏沉沉的打了个小盹。
刚睡去不久，身边便传来燕子急切的轻呼声，“二小姐，二小姐，奴婢有要事禀报。”
“唔···”素纤强忍住巨烈的头痛，勉强坐起身来，无力的靠在床榻头，双眸微阖的询道，“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
“二小姐，刚才暗卫来报，他们一路跟着大夫回了医馆。不久大夫便派药童拿了几包药材去了本家宅子。暗卫以石粒暗击药童膝盖，使其跌了一跤，药童手里数包药材摔落一地，暗卫借着夜色掩护，趁机顺了一包药材。事后特意找懂医之人查看，那药材并非是解酒之用，倒好象是何种迷药解毒之用。可见，雪英姑姑是中了迷药，而并非对外宣称醉酒之故。”燕子贴近素纤，好一阵窃语，将暗卫带为的消息向素纤说了个清清楚楚。
“啊，原来如此。”素纤恍然大悟，顿时睡意全无，“我早该想到，雪英当时的模样，是中了迷药的缘故。唉，当时我怎么如此糊涂，就没有看出来呢！”
素纤一面言语，一面轻揉着两侧太阳穴，对自己的后知后觉很是懊恼，“可知道雪英中的是什么迷药？”
“这···这个奴婢便不知道了。”燕子有些沮丧的言道，“暗卫说，替他查看药材之人，只说这种迷药非常罕见，但是究竟是什么迷药，便不得而知了。”
“这么说，雪英是被人利用了。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将手伸到了贵妃娘娘的人身上？”素纤越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了。
“此事奴婢也困惑的很。”燕子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房外传来香草的说话声，“二小姐，您可是醒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打水洗漱。”
看来燕子进入房里，故意避过了旁人，香草并不知道燕子在房内。
“嗯。”素纤应了一声，同时低声对燕子言道，“眼下唯有顺藤摸瓜了，稍后香草前来，你将昨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香草。呆会儿，我便领着你和香草去本家宅子，借着我去老太君房里请安的功夫，你二人分头行动，去打听打听，试试看能不能查出谁是最先放话有刺客之人。”
“是，奴婢明白。”燕子连忙应声，随即从柜阁里取出更换的衣物，并将素纤搀扶下榻，仔细的替其梳理发髻。
很快香草打来洗漱用水，燕子也趁着素纤洁面的功夫，将昨夜发生在本家宅子里的事件，对香草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主仆三人准备妥当，便向本家宅院奔去。
进入本家宅院，香草与翠丫会意的互望一眼，便分别往东西厢院与打杂的丫环婆子拉起了家常。
素纤则抬手理了理发髻，强打起精神，正色进入老太君居住的正院。
看来昨夜老太君同样歇的不好，正院房门洞开，丫环婆子一个个忙来忙去，脸上神情颇为惶恐。整座院落里，气氛很是压抑。
素纤迈上台阶，挂着锦帘的正房内隐约传来丫环云蓉的宽慰声，“老太君，要不您再歇歇，您这样子奴婢真是担心。”
“不歇了，横竖也睡不着，倒不如坐着养养神罢了。”老太君的声音很是疲惫，让人感觉好似苍老了许多。
素纤略微犹豫，站在门前轻声言道，“老太君，素纤给您和贵妃娘娘请安来了。”
为了方便母女叙话，鸢贵妃此次回府暂住的寝房，设在老太君的正院内。素纤如此言语，倒也并无不妥之处。
房里短暂沉默后，传出云蓉的声音，“是二小姐吧，老太君刚起，还得养养精神，今日就免了晨定了。”
晨昏定省，原本就是小辈们对自家长辈的早晚问安。本家与旁支虽然同属林氏一脉，却使终算是隔了房，而且并不在同一个宅院里居住。因此素纤前来给老太君请安，原本可有可无。只是自从入京后，素纤每日需得前往本家宅子里，随宫里的教习嬷嬷学习规矩，因此才有了给老太君请安的说法。
素纤得云蓉的回话，有些失望的轻应一声，返身踏下台阶正欲退下。这时房里却传出了老太君的说话声，“纤儿进来说话吧。”
“是。”素纤闻言，立即转身打起帘子稳步迈入正房。
只见老太君身着一袭月白色苏绣对襟长褂，斜靠在榻坐一侧，抬手轻撑着额头，微眯着双眸养神。
素纤轻扫房内，发现房里并不见鸢贵妃的身影，昨夜鸢贵妃歇在正院，这时辰也该起了才是。
心中疑虑刚起，老太君便好似看出了素纤的心思，懒懒的言道，“不必看了，贵妃娘娘打早己经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回宫了。昨夜雪英落水，大伙儿都受了些惊吓，贵妃娘娘体恤，才特意吩咐了不必惊动大家送行。”
老太君虽然说的云淡风清，但素纤却不难看出，她心情很是郁结。不过这也难怪，据素纤所知，本家宅院里原本安排昨夜举行盛宴，今日上午举府上下，同住祠堂向先人上香，午时贵妃娘娘方才打道回宫。
可是昨夜发生了大事，想必贵妃娘娘为免夜长梦多，临时改了主意，匆匆回宫去了。
老太君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入宫多年的女儿回府省亲，谁知却发生了这种乱事，搞的贵妃娘娘连原定的行程也改了，老太君她老人家，自然郁闷的紧，哪里还有昨日的那种精神头。
原来如此。老太君此时的心情，素纤很是理解，原打算出言安慰一番，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说再多的安慰之言，都是废话，弄不好反而让老太君更加伤感。
因此素纤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先是端正的给老太君福身问安，随后乖巧的上前蹲跪在老太君榻前，抬手轻揉着老太君侧放在榻座上的腿肚，轻声言道，“老太君，清晨起床，理应到院子里少作走动，活泛一下腿脚才是。可是您这几日操劳，许是身子太过乏累，不如让纤儿替您揉揉，解解乏的好。”
说话间，素纤十指并用，在老太君的腿肚上轻轻按压着，力道用的恰到好处，老太君惬意的闭上双眸，轻声言道，“纤儿果然善解人意，我那弟媳真是有福，竟然有你这样一位知冷知热的好孙女儿。哪像我那几个丫头，一个个被她爹娘惯的不行，除了和我这老婆子撒娇卖乖，哪里懂这些暖人心的本事。”
老太君名下，也有两名嫡孙女儿，分别是本家大叔的小女儿，和本家二叔的三女儿。二人今年刚满十二岁，比书健大不了多少。老太君平日里更是爱若珍宝，自然养成娇纵的性子。这些个贴心暖肺的举动，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素纤手下不停，笑望着老太君言道，“两位妹妹年纪尚小，哪里懂得这些。再说了，云蓉姑姑伺候老太君如此得当，想来也轮不到两位妹妹动手。今日倒是素纤献丑了。”
素纤说话进退有度，显的极识大体，逗的老太君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呵呵，你这丫头，真会说话。云蓉可没你揉的舒服，若是你不嫌我这老婆子烦，日后常来给我揉揉，我这老胳膊老腿，还真得多揉压一下才好。”
“是，若老太君喜欢，素纤每日都来替老太君揉压双腿。”素纤温顺的应道，脸上绽起灿烂的笑容。
“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过不了多久，你便要进宫了···”老太君若有所思的看着素纤纯净的双眸，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不忍，“想当年，鸢儿也是这样陪在我身旁。长大后，我亲手将她送入皇宫。谁知一入宫门深似海，虽然林府上下深受皇恩，尽享荣华，可是谁能知道，鸢儿只身在皇城里，所受的艰辛与委屈···，昨夜更是险些···”
说到这里，老太君突然意识到失言了，连忙噤声不语，只自顾自的抬手拭了拭湿润的眼角，深深的叹了口气。
素纤并未追问，反而岔开话题，对老太君言道，“老太君，纤儿看你心情不太好，不如想法子出去散散心的好。听说青龙山风光不错，山上还有青龙宝寺可以拜佛祈福，不如去哪儿走走，兴许会舒坦许多。”
老太君闻言，脸上笑意再现，抬手刮了刮素纤挺立的鼻尖，打趣的言道，“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你父亲在青龙寺养病，想必你是想你父亲了吧？”
素纤俏皮的对老太君笑了笑，并未否认。
“好了，念在你一片孝心，三日后，我便同你祖母领着大家一同前往青龙寺祈福，顺道探望你父亲，这样你可满意了？”老太君终于定下了去青龙寺的日期，素纤脸上笑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