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且令蜂蝶作前驱(中)
话说四阿哥的艺术才华那是世人都承认的,这一点从他小时候就能看出来,等他到了有儿子的年纪时,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审美标准,而且是大大高于常人的那种。
而这么有眼光有品位的人收到了弟弟的礼物时,难免皱皱眉头,仔细把那画卷翻来覆去的看,看看有没有暗藏什么玄机,或者是有什么滴水变色的奇迹。
很可惜,四阿哥尝试了一切思路后,都只能得到一个结论,自己八弟送过来的书画通通都是次品!
四阿哥也知道八阿哥是自己兄弟中比较靠谱的那几个之一,不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那么,这样的礼物是想暗示什么吗?
很快,机会就来了,这日四阿哥正跟康熙皇帝谈着户部的沉疴,父子二人相对扼腕,四阿哥深知户部之盘根错节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只是简单上了条陈。
康熙也不欲此时再生事端,便拉着儿子来看高士奇进献的书画。
四阿哥听着康熙眉目含笑的介绍高学士送过来的珍品,等那内侍把卷轴拉开,四阿哥心里一顿:
这书画如此粗糙,哪里算得精品?
可是转念一想,高学士文采风流,必定是自己不懂欣赏。
可是看到那画卷下方的小小朱砂印,四阿哥险些当场就惊叫出声:这不是跟自己八弟送过来的那些次品是一样的印章?
四阿哥顿时明白了八阿哥为何送自己书画!再念及高学士欺君罔上,不由得心生愤恨,如此辱我皇阿玛,他其心可诛!
四阿哥正正神色正想揭穿那高士奇的假面具,却抬头看见自己皇阿玛一脸小孩子献宝的表情,想是等着自己附和他的好眼光,那心又软了下去!
自己皇阿玛日理万机,可朝臣多有私心,如今一点小小的乐趣难道自己也要夺了去?
“皇阿玛,这副春晓图的的是精品,看那禽鸟尾羽就知不是凡品,难得高先生能寻了来给您,实在是值得玩赏!”
四阿哥已经不是冲动的小孩子了,已为人父的他比从前多了几分温情脉脉,看着自己老父日渐苍老的面容,说些谎话哄他开心有什么难的呢?
:“是吗?四阿哥一向爱好,既然连你都夸好,果然是精品,下次朕好好的赏那高士奇!哈哈!”
康熙得到了儿子的认同,更是得意万分,让小内侍把那画卷好好挂起来,又吩咐人好生照看。
:“皇阿玛,不知藏地如今可愿意把那贼子交出来?”四阿哥不欲康熙继续对着自己夸奖高士奇如何爱君敬上,赶紧转移了话题。
康熙闻言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一哼:“那家伙不过是苟延残喘了,败军之将,安敢言勇?只是那第巴可恶,藏匿那家伙不肯交出来,只怕他有异心!”
想了想,康熙又说:“四阿哥,你放心,当初你同八阿哥为朕冒了大险,朕没忘记!”说着就让内侍去拿自己亲手书写的旨意给四阿哥看:
朕崇道法而爱众生,所以,对实心以护道法的人给以眷佑,对阴谋诱人以坏道法的人给以谴责。你第巴原系达*赖喇*嘛下面管事人,因你不违背达*赖喇*嘛指示,辅助道法,所以朕才对你加封。
现在看来,你阳奉宗喀巴之教,实际上却与噶尔丹狼狈为奸,欺骗达*赖喇*嘛、班禅胡土克图,而败坏宗喀巴之教。
先是,你以久故达*赖喇*嘛诈称尚存,派遣济龙胡土克图前往噶尔丹所在地乌兰布通,为噶尔丹诵经,选择交战日期;
噶尔丹失败之后,又以讲和为词,贻误我军追赶,致使噶尔丹得以远遁。朕为众生遣人往召班*禅胡图克图,你又诳骗班*禅,说什么噶尔丹将要杀害他,不使他来京师。
青海博硕克图济农私下与噶尔丹结姻往来通使,你又不举发;实际上,如果没有你,博硕克图济农与噶尔丹之间不会相与联姻。
噶尔丹相信了你唆诱的话,才不遵朕旨。现在西藏许多喇*嘛都告诉我说,达*赖喇嘛已圆寂九年。对此,你竟敢匿而不报丧,并支持噶尔丹兴兵对抗朝廷,罪恶甚大。何去何从,近期内速来奏报,否则,后悔无及。
四阿哥知道自己的皇阿玛一贯以仁君自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这样训斥威胁臣下,想来那第巴也的确大胆,莫非还想乘机让藏地分裂出去?
思及此处,四阿哥不由得一身冷汗:“皇阿玛,那第巴不轨之心昭然若揭,不可不防啊!”
康熙笑一笑,嘉许地看着这个儿子,以往的郁郁不乐再不曾出现在他脸上:“朕自然知道,岂能让他得逞?九月,朕要再次亲征,你可要好好的在京城给朕把军费军粮给看好了,嗯?”
四阿哥忙躬身应了,九月再出征?
四阿哥不禁开始头疼了!哪里去凑齐那么多的军费啊!
可上面的康熙已经开始高高兴兴跟儿子商量出征图了,说到热闹处又讲起了笑话:“那时你八弟还说要把那活佛抓过来扫地,这次朕就带他去,看他有没有本事抓一个回来!哈哈”
回到家里,四阿哥心里就不乐意啦,听皇阿玛的意思,再出征没自个的份,弄银子要自个出力,不过大哥三哥八弟还是要跟出去的,都是能干人啊!
四阿哥心里就不平衡了?哦,爷在京城勤扒苦做的给你们挣银子打仗,完事了,功劳是你们的,爷一边凉快去?不成啊!
又想起八阿哥自从出征归来就打着要读书的虎皮死活不来干活了,四阿哥冷冷一哼,明天就去把那小子抓过来推磨,省的他还有时间逛天桥买书画嘲戏大臣!
这边康熙皇帝可没闲着,步舆停到了宁寿宫的门口,皇太后她老人家看着儿子来了,喜不自胜,浑不顾身旁一直坐着承欢膝下的后妃们,只是拉着皇帝的手问长问短。康熙对着这位心思淳朴的皇太后一向耐心不错,笑着都答了。
:“太后啊,儿子托您的事办了没有啊?”康熙知道,要逗老年人开心,莫过于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本事!
皇太后果然听了浑身有劲儿:“皇上啊,我这一个月看了好多家的小姑娘,都挺好,且选不定呢!不然皇帝你再瞧瞧?”
康熙一笑:“朕哪里有那个时间啊!不过太后您说的是,好姑娘挺多的,到时候多选几个备选,免得人家觉得咱们就看准了那几个,说咱们皇家没风度!”
皇太后点头不已,康熙又看着宜妃说:“宜妃啊,不是让你给那俩小子放几个人的?怎么没听见动静啊?”
宜妃忙站起身来,似嗔非嗔地斜斜飞着眼神:“皇上,那俩小子哪一个是省心的?臣妾且不敢随便放人啊,总得挑挑吧?”
康熙闻言大乐:“不过是屋里人,挑几个温柔和顺懂规矩的不就行了?算了,你看着办的,只是要抓紧了,明后年就要大婚的,可不能迟!”
宜妃忙回了声是,康熙又说:“宜妃啊,你妹妹生的那和硕格格已经十八岁了啊,该嫁人了!”
宜妃一听就知道了,皇六女早就在五年前封了和硕公主,自己那妹妹总以为孩子就要远嫁,还跑自己这淌眼抹泪了好几回。
谁知一晃五年过去了,皇帝一点要嫁女儿的意思都没有,自己也旁敲侧击了好几回,康熙就是不做声,让她也没法子!
自己生的都是臭小子,难得妹妹那个丫头活泼可爱,养在身边不知多可人,自己自然希望她好,可是这大清的公主有几个是能得着好的?
难道个个能像荣宪公主一样得了皇帝的青目,事事顺心?只是事到临头,总要为这外甥女多谋划几分啊!
:“是啊,眼瞅着都大人了,皇帝您总不着急,臣妾都急得不得了呢!”
宜妃赔笑着回话。心里却打着小鼓点,皇上这是刚刚亲征回来,正是忙的时候,却想着嫁女儿,难不成是要联姻来稳定边疆?只是不知道那额驸是留在京城还是会蒙古,心里不觉开始心疼这苦命的外甥女。
康熙点点头:“朕想好了,明年就发嫁,你看着她备嫁,该预备的要预备起来,别让人说朕小
气,到底是亲姨母,你做事,朕放心!”
宜妃一笑:“难得皇上您不发话,臣妾就百事不管?皇上也太小瞧臣妾了,就是宫里的这些个主子们,哪一个不疼她疼到骨子里?皇上就放心吧!”
:“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的长子敦多布多尔济性子不错,只是六格格性子刚硬了点。”康熙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日后跟着额驸守着北边,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你还要多教导她!”
旁边的皇太后听了挺晕乎:“外蒙啊?嫁的好远啊!不过外蒙的草场好,多给点六格格!”
康熙大笑着应了:“好,多给点!”
宜妃陪着笑,心里却凉了,漠北喀尔喀蒙古?那么远,日后再难相见了,想来自己妹妹那眼泪是不会干了吧?看来那噶尔丹果然难打,皇帝只怕又要出征了!不然,何必去拉拢喀尔喀蒙古部族?
章佳氏坐在下手轻轻笑了:“这多好啊,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媳妇,六格格同三格格倒做了妯娌,也是有缘,还多亏了皇上成全啊!”
康熙一笑,三格格是自己的心头宝:“这倒是,我大清的公主多嫁蒙古,倒也好相互照顾!”
宜妃心里发苦,荣宪公主嫁的是漠南,六格格是嫁的漠北,隔了十万八千里,这章佳氏一张嘴就知道讨好皇帝!
宜妃正发狠间,章佳氏又说话了:“皇上,三格格嫁了蒙古,夫妻和美,都是皇上您慧眼识人,臣妾在深宫也听说额驸乌尔衮功勋赫赫,实在是皇上的福气啊!”
乌尔衮这个女婿可是康熙花了大力气挑的,他也没有辜负康熙的赏识,屡立大功,这一次出征也是奋勇杀敌,让康熙欢喜不已。此刻听章佳氏大夸自己眼光独到,虽然知道是阿谀奉承之辞,却也听着格外舒心。
荣妃马佳氏就坐在上首,看着别人讨论自己的女儿,她只一身不吭的听着,犹如槁木死灰,是啊,曾经宠冠六宫的荣妃,独霸了君王多少时光,一连生了四个阿哥又如何,都去了!现在一心向佛的她除了为儿女祈福,再不去争了!
可是她不争,不代表别人不争!宜妃已经恨得牙痒痒了,笑着说:“妹妹不用心急,十三格格已经十多岁了,你放心上,多求求皇上,让他也在蒙古给格格挑个好女婿,到时候跟她姐姐一起,多好?”
章佳氏一惊,心里懊悔自己不该为了讨好皇帝就忘了本分,荣妃固然是个百事不理的老好人,可这宜妃岂是好得罪的?忙抿嘴一笑,不再做声!
惠妃自然也是看她不惯的,此刻忙接话:“哎哟哟,怎么妹妹不做声了呢?想必是舍不得女儿吧,那可不成,舍不得好女儿怎么能得着好女婿啊?”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章佳氏也只得赔笑。德妃忙接口说:“既然妹妹舍不得,说不得只好让我那个九格格得她皇阿玛的恩典了啊!”
皇帝起身去用晚膳了,众妃子也就都辞了皇太后,惠妃故意落在后面,看着嘉妃说:“妹妹啊,今儿到姐姐那尝尝新菜色吧?”
偏巧给宜妃听见了:“有好东西怎么也不便宜便宜我?不管,我也要去尝尝!”惠妃乐得一手挽一个回去。
果然晚间八阿哥就拖着弟弟们来蹭饭了,宜妃娘娘看见自己儿子那叫一个气啊,做额娘的要见他那是要先打招呼的,可是怎么就跟个小跟班似的成天黏在老八屁股后面?
又想起上旬儿子孝敬的中秋节礼,那叫一个花团锦簇,很是在人前得瑟了一些时,心又软了。
再想起病入膏肓的小十一,越发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是逼着儿子靠着自己坐,不许他挨着八阿哥就不是好额娘?那本宫就当个坏额娘吧!
惠妃娘娘有心成全八阿哥,母子俩挨的最近,八阿哥当着惠妃的面也不敢怎么出头,只是低声劝菜劝食,嘉妃也知道儿子身份尴尬,心里越发念着惠妃的好!
大阿哥为着已经年长了,就避嫌没有出席,大福晋有身子了,不好叫她站着立规矩也没叫过来,席上也就是几位娘娘几个阿哥,反觉着温馨。
八阿哥时不时就偷眼瞧瞧嘉妃的肚子,很想摸一摸,却不敢,虽是生母,可是于理不合,若是只有惠妃娘娘倒还好说,可是宜妃娘娘也在,他不得不顾忌些。
侧头又看见小十脸上淡淡的落寞,不觉有些懊恼,本来是怕他一个人心思重,所以事事带擎着。可弟弟丧母之痛还未淡去,看着哥哥们母子同欢岂不难受?
谁知小十举起酒杯,冲着宜妃娘娘说:“娘娘,儿子敬你杯酒,恭祝娘娘圣安,也祝弟弟早日安康!”
宜妃娘娘一愣,但为着幼子,也是喜笑颜开抿了口酒,小十又温言安慰一番,倒比正经的九阿哥还显得有风范,宜妃虽说心里不安,可是妇人总是愿意听信那些虚妄的慰藉,一时这顿饭也算吃的很热闹。
等众人也闲话了顿饭工夫,惠妃娘娘就端杯送客了,八阿哥自然当仁不让要护送嘉妃娘娘一程,即使不过是几百米的路程,也足够他感谢惠妃娘娘的精心安排了。
朱红的大门眼看在眼前了,八阿哥只觉得嘱咐的话语还没说到一小半,嘉妃也是满心的疼爱都不敢说,悄悄伸手握了一下八阿哥的手,嘉妃笑着说:“果然是高了,日后还是要多保重身子骨啊,也免得皇上挂心!”
八阿哥点头应了:“娘娘也自己多保重,儿子一切都好,娘娘你事事如意,儿子自然心安!得了闲也见见我房里的格格,虽说都不够伶俐讨喜,闷了解解闷也好的。”
嘉妃笑着允了,儿子的孝心有什么不知道的?搜刮的补品都送了好几筐了,想了又想,嘉妃还是说了:“别老惦记着本宫,宫里不缺什么,皇上说了,过几日还要给你房里添人,你也不小了呢!”
八阿哥听了笑一笑,并不做声,看看天色,再不舍得也要分别了,躬身送嘉妃进了内宫,等嘉妃的仪仗都被吱呀的朱门关进夜色中,八阿哥还静静听着那足音到飘渺才转身。
第二日,八阿哥就被怒发冲冠的四阿哥抓了出公差,被强摁着一起合计了户部支出,又被迫跟着去兵部跟那些喜欢吃空饷的老爷们打擂台,谁不知道四阿哥的名声啊?人家早有成竹在胸,只等四阿哥发功。
果然四阿哥一番话去规谏,兵部就有另外一番话来支应,四阿哥换了一番话去拉拢,兵部就换一番话去求饶,等四阿哥发了真火,兵部就祭出皇上这个很好用的武器,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四阿哥完败!在康熙帝宽仁的基本执政方针下,认真就输了的人必然是四阿哥!
八阿哥冷冷地看着四阿哥装壁,自己在一旁扮演安静的蘑菇,皇阿玛年少登基,先灭权臣,再定三藩,难道只靠他双拳就能解决一切?若不是一干擎天保驾的臣子,奋勇杀敌的八旗子弟,哪有今日之治?
这些人虽是皇阿玛宠出来的,可人家也是有资格得宠的,急病缓治,这样硬手腕去治理,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四哥做事一贯粗暴,什么时候才能讲求点策略?这样硬碰硬有什么好?
康熙为着九月的亲征,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四阿哥被勒令不许插手兵部的事,专心在户部督查,而皇帝的亲征就变成了巡理军务,既不劳民伤财又听着体现君王圣德,多好?
本来一心做点实事的四阿哥逢此打击,很是抑郁了一段时间,除了去户部看看,就是窝在自己院
子里陪福晋,毕竟是自己的正室所出,可金贵呢!裕亲王好容易才在某天的黄昏把自己的侄儿堵在了路当中!
“老四啊,你打算住哪里啊?”
裕亲王对着这个不爱说话讨厌应酬的侄儿也是很无奈的,就连骄横的大阿哥都比他好对付啊!
:“皇伯父您说了算吧!”四阿哥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可是随便是最难将就的!裕亲王僵着脸,继续问:“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段啊?”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皇伯父您安排就好!”四阿哥继续随和中。
:“那就住东城那边吧!”裕亲王把腹案抛出来!
四阿哥皱皱眉毛:“那里地段不错,可是位置窄小了点吧?”
裕亲王内心十分纠结,这个阿哥好像只封了个贝勒吧,能怎么大兴土木啊,又不好直说:“日后还是有余地扩大建制的,不必担心!”
四阿哥摇摇头:“兄弟们都要开府,那里估摸着只能住我一个,我想挨着兄弟们!”
裕亲王闻言一惊,没听说这个侄儿跟那个兄弟要好啊?那会子连他亲弟弟都不看顾的,现在要跟兄弟们挨着住,不能够啊?
四阿哥继续说:“皇伯父,你不是还着人看了太保街么?那里的屋子够多,我住那里吧!”裕亲王一楞,那里的确是屋子多,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了八阿哥他们,把那里分给他们修王府,三个人挨着住,如今再添一个四阿哥?若是他们不再加封倒是勉强可以,可是日后太子登基,自然要加封兄弟,到时再挪?
可是看着四阿哥认真烦恼的表情,裕亲王轻呼一口气,等太子登基的时候,谁知道是哪个去管这摊子事?何必现在让侄儿怪自己这个做伯父的呢?
:“你倒是会挑,跟你那几个弟弟想一处去了,日后你跟八阿哥他们住一起,可不热闹的把房顶都掀翻了去?”裕亲王笑着说。
四阿哥也笑了:“正是这样,才要有个哥哥去管教一番,不然二哥岂不是要罚他们?”
屋子里,大阿哥正跟八阿哥对弈,下了小半个时辰,棋盘上,黑白二子杀的那叫一个缠绵!
咬着扇柄,苦苦思着哪一个眼可以突破,八阿哥已经停了盏茶功夫了,大阿哥也不催他。只是让
宫女切了西瓜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一个没留神,那一勺西瓜只咬了一半,汁水就顺着嘴角蜿蜒到了下巴和脖颈,那宫女拿着帕子给八阿哥拭去了,大阿哥又吩咐她们打水了服侍净面,等人都下去了,大阿哥才忍不住问道:“想好了?能赢么?”
八阿哥抬起头,嗤的一笑:“大哥太性急了,现在是你稳坐钓鱼台,只要饵够香,坐得久了,自然有鱼上钩!”
大阿哥点点头,宫女们端着铜盆、毛巾、胰子、香脂鱼贯而入,举盆的那个跪在下首,拿毛巾的就投了毛巾半蹲着伺候吧八阿哥净面,等擦完了香脂,二人也失了对弈的兴致,撤了棋盘八阿哥便告辞了。
这日三阿哥刚跟着裕亲王同四阿哥去看了自己将来的府邸,路上就遇见了陈梦雷先生,三阿哥大喜,便辞了那二人要跟着陈梦雷去逛书斋。
可是四阿哥最近正听了人劝,想着要多搜罗些方舆、明伦的书籍给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儿。正好这陈梦雷是通古博今的人才,当初自己就非常欣赏,难得遇见,怎能放过?
三阿哥一向是个与人为善的,三人就带着仪仗往西直门去,一路多有斩获,四阿哥最近难得这样一舒己见,且跟陈梦雷投缘的紧,拉着他聊个不停,反把三阿哥抛到脑后,陈梦雷倒是极不好意思,几度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早知道自己这弟弟的脾气,反安慰地看着陈梦雷,自己跟在后面,一点没有不高兴。
三人并骑走得并不快,三阿哥顾念着陈梦雷是文人,拉着缰绳不肯驰骋,谁知道这样缓慢的走却遭了霉头。
斜刺里冲出来一匹马,险些就撞翻了陈梦雷,旁边的侍卫忙拉住陈梦雷的马匹,等到惊魂初定,才发现跪着谢罪的人是高士奇!
三阿哥赶紧下去扶起他来,虽然是臣下,可是高学士是康熙的老师,自己安敢让皇阿玛的师长久跪?
结果那高士奇语不成调句不成章,大失风范,三阿哥转转眼珠子,这里不是索额图府邸的侧门吗?
顿时心下了然,当年高士奇寒微之时,是索额图的家奴把他推荐给索额图做幕僚,而后得了索相之力做了太学士,才得了皇阿玛的青目。
三阿哥也听人说起过,索相为人傲慢,待士大夫都不执礼节,对待高学士简直就是颐指气使,以奴视之了!
如今高学士得了皇阿玛的破格提拔,也算高官显贵,可那索相还让他长跪启事,不令其坐。有不如意处,则跪之于庭,而丑诋之,切齿大骂,辱及父母妻子,想来最近索相被皇阿玛责怪,那气自然是要撒的!心内不禁同情起高士奇来。
高士奇的脸上红红白白,正欲辞了而去,却被四阿哥拦了下来:“高学士慢走,爷还有话问你!”又回头看三阿哥“三哥同陈先生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找高学士谈谈呢!”
三阿哥一愣,笑着应了,拉着陈梦雷走了,四阿哥冷着脸看着高士奇:“高先生,请同爷喝杯茶吧!”
毓庆宫的皇太子摔了自己最喜欢的杯子,在自己最喜欢的侧福晋李佳氏的宫里,自家那个叔祖父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刚刚被皇阿玛贬了,还不在家虚心认错,给皇阿玛个台阶起复,为什么要积极谋求?
你以为找几个人联名上个折子皇阿玛就会心软?皇阿玛最是刚硬了,怎么会被人辖制?这就罢了,你拉人高士奇帮忙没错,可你能不能态度好点?那也是皇阿玛的近臣,你怎么就敢让人跪在
你的院子里受你辱骂?我皇阿玛都没你跋扈!
正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示好,顺便拉拢下高士奇,外面来报说是三阿哥来求见,皇太子难免奇怪。
三阿哥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是谈谈陈梦雷编书的进展,皇太子听得挺无聊,可是脸上却是一副本宫心怀大开,尔等实在能干的标准储君施恩脸,直到三阿哥反复强调遇见陈梦雷的时间地点人物环境,皇太子才恍然大悟,这是来给自己摘干净的啊!满面笑容地陪着老三打完了太极,热乎乎送走了弟弟,皇太子的脸就冷了。
派人去查了查高士奇的言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跟四阿哥谈过后,人家闭门了几天就递了帖子求见明珠!皇太子一口血差点没喷出去,大阿哥还没消停呢,又来?老四你不就是佟佳氏的养子吗?难道你还动了别的心思?
明珠接了高士奇的拜帖,在家同夫人好好去京郊的园子散了一回心,索额图啊索额图,你何必自掘坟墓便宜我呢?这真让我觉得胜之不武啊!又好好嘱咐了一回儿子纳兰揆叙,要好生跟着大阿哥,必有进益!如今大福晋要生了,让你媳妇耿氏没事进宫请安的时候也多问候一二!
四阿哥却浑然在梦中,自觉得为皇阿玛做了番好事,再不要被那些狡猾的汉臣蒙蔽,可是过了几天,康熙又拿出了几幅书画给四阿哥看:“朕所亲近,唯有高学士,真君子也,为人端方,你们不可不近,不可不学!”
四阿哥如坠云雾中,回来后茫然若失,不禁失笑,原来做到君王,也不过是如此。大阿哥在自个院子里,亲自点了火盆,把八阿哥送来的书画挑了几幅烧了,然后打了几个内侍板子,罪名是污了弟弟送爷的书画!
派到河北的人回来了,给阿哥们回了话,又把八阿哥交代的对联给他带了回来,得了满意的称许和意料之内的大赏,袁天成还是很高兴的。
九阿哥看着那对联百思不得其解,八哥这是要干嘛?巴巴儿去帮一六十多岁的老头?还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头,有什么用?
八阿哥也不做声,让人把那对联好生受着,说是等出去开府建牙就帖子书斋里,十阿哥细细读了读了对联,倒琢磨出些滋味来。
“八哥,你可是想招些幕僚?”十阿哥是个实诚的人,自己有几个好舅舅,可八哥没有啊!
八阿哥傻了,自己在弟弟们心中就这高度?太小看人了吧?大
手一挥,摆茶,爷要好生说道说道!
:“我来问问你们,我大清朝官员多不多?”
:“挺多的啊!”
“都能干不?”八阿哥再接再厉
两个人都哑然了。
八阿哥一笑:“你们肯定想说,挺多都是废物的,可是你们想想,满朝文武谁不是皇阿玛挑的,
难道都是废物?”
十阿哥低头想了想:“他们没能干到正路上!”
八阿哥赞许地一笑:“为什么啊?”
九阿哥抢着说:“光想着自家过得好,就不想这报效朝廷!”
八阿哥笑得更好了:“那怎么着让他们一心报效朝廷啊?”
十阿哥浓眉一拧:“赏罚分明,干的好的奖,干的不好的杀!”
九阿哥把他一拍:“胡说八道,都杀了谁给朝廷干活啊?”
八阿哥点点头:“是啊,小十你太简单粗暴了!”
九阿哥想了想说:“高官厚禄?”
八阿哥放下茶杯认真地说:“难道现在不是这样?”
两个阿哥一寻思,是啊,哥哥说得没错,很多时候,皇阿玛甚至给的太多了。
:“要让他们有危机感!”八阿哥一锤定音。
十阿哥不服气的说:“那跟我不是一样吗?”
八阿哥一笑:“咱不上真刀,我要让他们知道,缺了谁都可以,干不好就让位置,有的是别人可以干好!”
九阿哥眼睛一转:“所以八哥你去帮那书院,是想培养人才?”
八阿哥一笑:“有点这个意思,但不完全!”
:“你们想想看,索相,明珠哪个不能干?可是分了派系,就总是斗了斗去,只想了让对手输,却忘记了该让朝廷赢!而且官吏抱成团,党同伐异,有时候连皇阿玛都要让步,难道那高学士当年被弹劾是确有其事?”
十阿哥一直侧耳倾听着:“八哥你的意思是要召集人手对付他们?”
八阿哥大笑,摸着弟弟的头说:“那是太子哥哥的事,轮不到我担心,我只是想让内耗少一
点,大家多为老百姓干点实事!你想,若是人才多了,皇阿玛也好,太子也好,将来挑选的余地就打,日子就太平,咱们才能好好当个逍遥王爷!”
八阿哥顿了顿又说:“若是人才多了,事情就可以分给多一点人做,那权力也分薄了,再不会有人恃才傲物,不肯为国家鞠躬尽瘁了不是吗?”
九阿哥抓了一个桃子开始啃:“八哥,那何必去管了书院?直接让皇阿玛开科取士不是更快?”
八阿哥摇摇头:“开科取士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看那些书院,不过是民间自发而起的,却能支撑至今,可见老百姓欢迎它们。就算不能个个都是人才,也是为朝廷教化民风,咱们满人入关日久,八旗已经开始日渐疲敝,若是不能教化百姓,那些汉人闹起来,如何敌得过?马上得天下不代表咱们可以马上治天下啊!”
九阿哥和十阿哥的眼睛里顿时出现了崇拜之情:“八哥,你想得好远啊!”八阿哥笑笑,自己当年被逼夺嫡,也曾想过如果得登大宝如何行事,可惜却没有机会了。人无远忧必有近愁,何况是高位者呢?可笑兄弟们只热衷夺位,有几个想过如何坐稳这天下呢?
九阿哥突然靠过来说:“八哥,这太子的位置应该你做更合适!”眼神里闪耀的光芒几乎晃花了八阿哥的眼睛。
八阿哥心里一凛,糟糕,一时忘形,忙定定神捂着九阿哥的嘴巴低声说:“胡说什么呢,想害死你八哥啊!”
九阿哥挣扎起来,还待说什么,那边十阿哥却是瞪着他说:“九哥你实在不懂事,喝茶吧!”说着把一盏茶塞他手里,险些烫坏了他。
九阿哥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说话造次,幸亏旁边没人伺候,不然要是有心人去太子那挑拨一下,八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被太子盯上的人可没几个活的好的!
:“八哥,那个常喜,有机会还是处理了吧!他是太子的人!”九阿哥突然想起来,自己一起觉得很重要却没有说的事情是什么了!
八阿哥轻哂一笑:“等你来给八哥我递话,八哥估摸着已经成灰了,你忘了,前些日子我那格格去了,佟妃娘娘亲自过来拉了一堆下人去罚,那常喜负责采买果品,早被打出去了!”
:“那四哥旁边的常乐怎么办啊?”九阿哥开始发愁起来,他不太习惯面对那个性子冷淡的哥
哥。
:“什么怎么办?那是太子的意思,莫非你还想拂了太子的意?”八阿哥端起茶盏,细细吹开了旗叶,汤色不错,香味也正好,喝一口,很不错,腋下若清风起!
太子着人去打探了一番四阿哥同那高士奇说了什么,那常乐回话过来,具体的对话没听见,只是模糊听见高学士说了句:“既然四殿下不愿担当,那奴才只好去寻那有担当的人啦!”
太子爷把这话翻来覆去的琢磨,究竟是老四拉拢不成呢还是老四顺水推舟?想到后来烦了,就算反了个高士奇又能如何?高士奇是跟索相有仇,未必会祸及自己,再说了高士奇得宠又如何?向着自己的也不差这一个,日后再谋吧!
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十九日,大福晋的肚子已经鼓得老高的时候,康熙皇帝打着去塞外巡理军务的旗号,再一次亲征了,随行的唯有大阿哥、三阿哥同八阿哥。
本来月底就能见到自己嫡子的大阿哥根本是被康熙拉壮丁似的拖出去的,说是要他亲自去抓个活佛给弟弟扫院子,大阿哥含着热泪上了马!
户部的银两完全不够,康熙出来只带了五千两白银劳军,最后是太子献策,把昭莫多战役中所擒准噶尔男妇三千余人赎出,使其父子、夫妻、兄弟完聚。既得了银两又得了仁德之名。康熙再一次为自己的储君骄傲了!
可惜,康熙的亲征继续失败了,噶尔丹逃得远远的,无功而返的康熙万分庆幸,自己出去的理由是巡理军务!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肥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