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灰白毛发
“第二天，丽丽她爹从警局打探消息回来，说夏威夷酒店死了两个老人，那两个老人是李强的父母，我当时就傻了，虽然我老了，可昨天发生的事儿，我可忘不掉，丽丽急匆匆走之前，刘明接到个电话，说的就是夏威夷酒店什么的。我的女儿，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那本日记呢？方丽后来回来拿走了？”李刚只关心日记，老太太痴呆了一样的言语，总是说不到重点上。
“没有，她回来问我要，我说找不见了，丽丽怀疑的看我一眼，摔门就走了，她身上沾了很多干了的血迹，这一次，我和老头子，都没敢拦她。”
“其实日记我找见了，我不识字，就让老伴来看，老头子看的直掉眼泪，骂自己没本事，苦了女儿。他告诉我，笔记本前半部分是日记，到了后面就不是了，后半部分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每一个名字上，都用红笔划了叉，丽丽好像要记住那些人，在那串长长的名单里，老头子在最后找到了李强，还有李强父母的名字，都划着叉，红色的笔迹陷进纸里，好像要把那些名字抠出来。我觉得不对劲，和老头子商量了商量，决定把日记藏起来，虽然我们都老糊涂了，可不管这世界怎么变，怎么没有王法，杀人总是不对的。”
“大娘，那你是怎么躲到床底下去的，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你，又是谁？”
老李还是没有放下戒心，不过他的语气，已经很缓和了。
“丽丽走后的第二天下午，老头子去工地上干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洗衣服，有人敲门，我过去开，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太，穿着一身很不合体的衣服，我很多年不照镜子了，那时候没意识到，站在门口的，竟然就是我，长的跟我一模一样的一个老太太，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拉着我出了家门，力气大的惊人，到了长途汽车站，她给我了一叠钱，还给我买了车票，让我走，说不能回去，否则就要我的命。我坐上了汽车，刚出城就下了车，在公路对面等到了返城的车，坐回来了，我回到胡同口，悄悄的躲起来，等看到老头子和那个假的我都出去了，我才走回去，用身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屋子里霉味很重，隐约有一股恶臭，我知道这味道是那假的我带过来的，不知道老头子发现没有，他一辈子都糊涂，闻见了也不会在意。地上掉着些灰白色的毛，我钻到床底下，那下面有一个很小的地窖，上面用几块大的板砖盖严了，很多年前我让老头子挖的，我们这一代老房子，地基都不是很深，平日里腌咸菜，做臭豆腐之类的瓶瓶罐罐都放在里面，我就窝在里面，要搞明白那个假的我究竟要干什么。”
两位老刑警都听的出了神，李刚也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老太太，竟然有如此大的勇气，她面对未知的力量，竟然表现的如此从容。
“那天晚上，我就窝在狭小的地窖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关节炎，风湿痛几乎疼的我背过气去，不过最终我没动一下，我听着老头子和那个假的老太太吃完了饭，老头子问她，怎么今天饭做的不对劲儿，味道真怪，她说，做饭的时候打盹儿了，放盐放多了。老头子便没再追究。我听见他们上了床，就在我上面，我咒骂老头子，这么臭的味道你闻不出来吗，还和这鬼东西睡在一张床上，真是老不死的。当然这些老头子都听不到，我是在心里骂的。我听见她问老头子，丽丽的日记放哪了，怎么找也找不见。老头子说，那不是你放的吗，那天跟你商量了之后就让你藏了，我也没管，你现在反倒过来问我。她声音冰冷，质问老头子真的不知道。老头子说不知道，说她真是老糊涂了，不仅脑子不好使了，连脾气都变的怪异。我听到她假惺惺的叹口气，说，老糊涂喽。半夜，老头子鼾声如雷，床却吱呀呀的响，我知道她爬起来了，她在房子里转过来，转过去，翻箱倒柜，我知道她在找什么，也知道她找不见，因为那本日记，就在这地窖里，在做咸菜的罐子下压着。后来她钻到床底下，敲敲这，敲敲那，我那时候都不敢吸气了，生怕她发现了我，发现了日记，后来她上了床，睡了过去。”
“大娘，你在那地窖里窝了多久了？”老李关切的问。
“自从我从城外跑回来，就一直窝在那。”
“你可以报警啊，你可以寻求帮助，你要让我们知道，我们警察不会坐视不管的！”
老李有些激动，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干刑警也干了快二十年了，可就是改不了好冲动的习惯。
“我们家丽丽犯下了多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会相信我，”
老太太叹了口气，自己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接着说道，
“瞒不了你们，其实我还有个私心，我怕丽丽还会回来，到时候如果你们在这，免不了要打斗，虽然丽丽变了，可她是我女儿，我不想看到我女儿受伤害，也不想看到你们受到伤害。”
“那你可以走啊，你带着日记走就行了，干嘛一直这么窝着。这么窝着你身子骨受得了吗！”
“我担心老头子会出事儿，他这一辈子糊涂惯了，我可不想他就这么糊里糊涂丢了性命，那个假的如果要害他，我在下面听的见，我能出来提醒他，帮他。身子骨当然是老了，每天我听着他俩都出去了，我才从下面爬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我这把老骨头再不活动活动，就要废喽。”
两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正对老太太佩服的五体投地，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争吵声。
“你这老婆子！我都说我不知道了，你怎么这样！”
是老头子的声音。
“找，必须找出来！”李刚惊奇的发现，这声音和老太太的声音像极了。他分辨不出真假，除了语气有些冷冰冰之外。
“我和你都商量过了，那日记上那么多人名，人名上还划着叉，我们要藏起来，不能交给女儿，你是怎么了，反悔了！？”
“没有。”
“那还找什么找！”老头子有些火了。
“必须找，我不交给女儿，就是想看看。”
“看什么看！你都不识字！看什么呀！”
脚步声越来越近，老太太从怀里拿出个笔记本，一把塞到李刚手里，
“到时候如果我和老头子跑不了，你拿着日记跑，一定拿好日记，别落在那怪物手上。”
李刚点点头。
“先躲起来。”
老太太悄声说着，将他们三个拉到了床底下。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这门怎么开着！？”
老头子问。
“是啊，奇怪，我记得你锁了门的。”
“完了，遭贼了。”
“别啰嗦了，快进去找，一定要找出日记！”
“你别推我，还不知道贼走了没呢，万一他还在里头，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斗得过贼！”
“别贼贼贼的了，快进去找！”尖锐的女声刺破空气，这一次，不像老太太了。
老头子奇怪的问，
“老伴，你怎么了？”
“没怎么，快说，日记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