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许枫说,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像在谈恋爱呢?
我说,是不是我天天淌口水犯花痴你才觉得我正常?她鄙视我说,你跟沈字远处对象的时候少干这些傻事了?是谁一上课突然就贼眉鼠眼地傻笑?是谁一写字突然就歇斯底里地叹息?是谁一打不通电话就急得满地乱转?是谁晚上发发短信就憋在那里呜呜哭?
我惭愧了,羞愤了,恼怒了。
我说,别跟我提那王八蛋!
许枫从容淡定地说,西溪,我再次提醒你,你要是不喜欢俞鹤群就别跟人家在一起,这样是不道德的。我说,谁说我不喜欢他?她说,那你爱他吗?我沉默,她说,这根本不是爱情,你只是在拿他排解你的空虚和寂寞,治疗你的伤口和疼痛。我说,我有这么无耻下流么?我对他也用心关爱体贴了呀!我也牺牲了我的小手和怀抱呀!她啧啧地翻着白眼,吐槽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说的那些话,用心?牺牲?我问你,你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么?你上课写作业的时候会想他么?你睡觉闭眼之前会和他说晚安么?
我无言以对,只得含糊其辞说,少管我,今天有电磁小考,你公式背了么你!
许枫……
许枫的话我并非没有听进去,相反这些话时常就会在我的心头溜上一圈。
可爱情是什么呢?
当我怀着满心希冀将未来的一切投入爱情里时,我换来的不过是一堆不经风雨的空口承诺,我爱沈字远,可回报我的只有刻骨铭心的伤害。
颜济阳说过,西溪,不管你有多爱一个男人,不管他是沈字远还是谁,当你们分开的时候,他带给你的只会是伤痛和难过,所以你必须就此停止,否则当伤口愈合时,你将彻底发生改变。
我如今不再相信爱情,是不是证明,我对沈字远的爱依旧没有停止?
难道真是爱之情深,才会恨之深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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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市的冬天异常寒冷,每天出屋捂得只剩下两只眼睛,于是满街的人,沟通交流的五官只剩下眼睛。
图书馆人满为患,到处都充斥着为期末考奋斗的拼死气息,当然我也不例外,一大早我和许枫捂得跟两只北极熊似的,爬进了自习室。
俞鹤群打电话问我中午饭是不是一起吃,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告诉他重色轻友的下场,必然造成与室友的严重不和谐。他声音在电话里有难以掩盖的失落,其实不能怪他,为了不耽误彼此学习,我在一周内刻意错开与他相处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和他一周都没有好好在一起呆过了。
我一时心软,忙补救说晚上一起吃饭,他兴高采烈地的定了时间和地点,然后省略了千字相思话语,非常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然而下午四点的时候,我接到了另一通电话。
颜济阳说,西溪,我回来了,你要来接我。
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硬着头皮顶着大雪,花了一个半小时坐公交到了车站。我到时,颜济阳已拉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的大门口,他军绿色的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砍袖的夹袄,在风雪中尤其显得单薄。
他耳朵冻得通红,我把自己的帽子胡乱套在他脑袋上,骂说,你傻呀!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在里面等呢?他笑眯眯地说,我一点也不冷,尤其看到会跑的大豆包,简直热血沸腾,不能自拔啊!
我抻脖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会跑的大豆包”是我。
我抬脚去踹他,却被他笑嘻嘻地躲开,我说,好小子,看你这样子是脚趾头长全了!他说,别闹别闹,我饿了,快吃饭去。
我们依旧打打闹闹,扯皮调笑,可我知道,我们都在回避一个问题:
他要出国了。
本来吃完饭,就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可他非说天黑我自己走不安全,硬是要送我回学校,我拗不过他,最后稀里糊涂地被他拐带说坐公交回学校。
赶上的末班车,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车窗被厚厚一层霜冻着,看不清车外的夜景,只有斑驳的光影随着车行闪烁不停,我们彼此异常的安静,再没有刚刚熟稔热闹的气氛。
我望着车窗发呆,不知什么时候,肩上一沉,我偏过头,颜济阳枕着我肩膀,竟睡了过去。
他柔软的头发窝在我的颈上,有些微痒,我的视线越过他的额头,定格在他细长棕色的睫毛,路边黄色的灯光透过厚霜的车窗,散射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睫毛闪闪金光。
他的呼吸均匀沉稳,我的心绪却百转千回。
我从没觉得学校的小路这样长,长到我与颜济阳有好几次陷入沉默。
行李箱拖在雪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路的尽头,便是我的寝室,我说,到了,你快回家吧。
颜济阳站在那,却没有答,我的脚没有动,他就在那紧紧盯着我,恍惚间,我有种错觉,仿佛他双眼里闪烁着黑色的光。
他开口,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诚恳和认真,他说,西溪,我不愿让你一个人独自走过黄昏的时分,不愿让你一个人紧挨风雪的车窗,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成长的苦痛,不愿让你一个人挽留回不来的青春。所以,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停下来回头,我其实就在你的身后,等着你来。
我怔在那,声音卡在喉咙,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退了一步。
他紧逼一步,说,七年来,我在你身后,和你一样失去太多太多,所以能不能让我们彼此不要终生错过。
颜济阳,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辈子永远是朋友,从此笑过哭过爱过恨过但绝不会让心分开过吗?若跨越这条线,一旦经受不住爱情一路的纠结折磨,只怕才会终生错过。
我苦笑,一字一句挤着说,太晚了,快回家吧,别闹了。
他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风雪中,他笑,带着了然的凄然和哀伤,半响才说,晚安。
他从来都是这样,对我无能为力,不忍违逆我的心意。
转身离去的颜济阳,让我心痛难当,我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连路灯都在讥笑嘲骂我。
颜济阳你从不知道,为了不失去你,我才以友谊为名,拒绝你我相恋。
请你一定原谅我的伪善,我的懦弱,我的自私。
因为爱情这样脆弱,经不住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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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么多年来,我已数不清他说过多少次我等你,而事实上,他每一次都真的在等我。木南说,他是个好男人。我说,我知道。木南说,我知道你知道,但是如果他也知道你知道,却仍然装不知道一直等你,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人。
她说的像绕口令,我却听得分外明白,难捱心痛。
然而真正令我心力交瘁的远远不止这些。
当我挂掉和木南的电话,回到寝室时,许枫气急败坏地抓住我说,你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不接?俞鹤群找你找疯了!
我整个人僵在那,一时间天旋地转,恨不得生生将自己剖成两段。
见我整个人失魂落魄,许枫才冷静下来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下午接电话就跑出去了,去干什么了?
我颓然地跌在椅子上,说,许枫,你说的对,这是不道德的,你看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