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行将风吹贵人来,无缘擦肩两兄弟(下)
钟妙引匆忙退开身,歉意道:“对不起!”天绍志过来拉住她。
郑明飞点头以示无妨,淡然地一笑,小店家上前迎道:“姑娘要点什么?”
郑明飞道:“哦!可否讨杯水喝?我朋友病了,不便走动!”她给店家指了指几丈开外的马车。
众人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模样清秀的车夫提剑过来,干贤掏出银子递于小店家,道:“麻烦你了!车上有位朋友病的紧,我们赶路在即!”
小店家应承之后,匆匆端出一满碗水。
郑明飞接过后回到马车前,刚要掀起帘子,周围便响起异响,一行十几人将马车围阻。
刘芳华从后出来,瞪了她一眼道:“哼!死丫头,跑的还挺快的,这回可跑不了了吧?”当下眼皮一抬,扫了一眼郑明飞身边的干贤,见旁边还有辆马车,随即冷哼,转而回身朝一道同来的伯麟,道:“伯叔叔!这次决不能放过她们!”
刘芳华又看了郑明飞一眼,冷声道:“想不到你还找了帮手?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这次你插翅难飞,给我杀了她们!”说罢,冲周身大喊,不待其他人动手,她自己已率先举剑扑向了郑明飞。
尘飞扑面,几十把剑凌空挥来,郑明飞忙仰侧躲闪,一把剑照直劈碎了她手里的瓷碗。
郑明飞下意识的手一松,“啪嗒!”碎碗片掉到地上,水洒了一地。
刘芳华死死逮着郑明飞不放,手中剑和着飞云山庄弟子一起扫向郑明飞。
干贤眼见那一剑就要过来,忙抽出自身佩剑横空劈斩。
“嘭!”刘芳华的剑被干贤拦腰斩断。
刘芳华没想到这一招,没有见干贤出招,剑已断裂,先前还以为是个小白脸车夫,她一走神,干贤剑锋当头砍下。
刘芳华手中没了兵器,拳脚功夫亦不到家,当下吓得连连后退,刀光剑影,她连忙折袖掩面,大喊道:“伯叔叔!”
伯麟听到她的叫喊,青铜剑朝前扑开一丈。
“铮!”
击开干贤。
干贤应付伯麟,明显不敌,何况神兵门原本只靠兵器成名,从未听说他们门下弟子武功如何了得,所以干贤显得极为吃力。
郑明飞手中无剑,掌法运用甚不纯熟,只能勉强应付众多飞云庄弟子,此刻见到干贤身处险境,急的心里发慌。
情急间,只见她摊开两掌左右推开,左右手掌同时扣准两个弟子手腕,在迎面那人扑来之时右臂使劲一甩,将手上的两人碰到了一起,趁他们倒地之时,夺了一把剑。
长剑横向划开一道剑光,迎面那人胸口裂了一道血痕,嗷嗷叫了两声,跌倒在地。
郑明飞接着跳身飞跃,轻功展开,挡在干贤前面,接下伯麟一掌。
郑明飞掌上功夫也不行,内力真气无法抵抗伯麟,所以她的身形倒退了数十步。
小店旁的钟妙引见此情形,喊道:“不好!那位姑娘有危险!”
说话间,风沙顿起,郑明飞飞云剑法第三招‘三振八方’已经挥了出来,只见她举剑于肩,整个人原地疾旋,瞅准一个方位,一剑扫开一拳,剑划三道光。
剑式凌厉,光影四射,透心穿骨。
郑明飞三招剑法用完,却只扫落了围攻自己的几人,而伯麟与刘芳华仍是安然无恙。
伯麟眼见三招已过,强势再攻,可他刚跳到郑明飞身旁,一团气就朝他打了过来,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的面上。
伯麟疾退数步,瞅向来人,原来是位十八岁的少年,不由心中一气,冷喝道:“你是什么人?管我们的闲事!”
少年还未回话,旁边的女子就气恼恼地上前回道:“哼!人多欺负人少,以大压小,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羞耻,想问我们是谁,你还不配呢!”
刘芳华冷哼一声,冲上前道:“哼!多管闲事,你和那贱丫头什么关系?”
少年冷冷别过头,不予回话。
那旁边的女子听了径自一笑,道:“果然是下三滥,整天就骂别人贱啊,那你是什么?说这样的话,你不更贱?我钟妙引这一趟出来,还真是见识了!”
“嗳!你……”刘芳华被这几句话气得脸色铁青,一直以来,都是她欺负别人,怎料得今日被骂的无言以对。
猛听砰的一声响,眼前飘来一阵烟。
郑明飞大叫道:“小心!”
天绍志一把拽过钟妙引避到一边,待烟气散尽,伯麟与刘芳华已然不知去向,钟妙引气的骂道:“卑鄙无耻!打不过便溜!”
郑明飞看了他们一眼,上前谢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天绍志回报一拳,淡然一笑,却始终没有说话。
这时,钟妙引抢在他前头,回道:“行侠仗义嘛!不必言谢!”
两人一摇一晃,又回坐在了小店。
郑明飞望了他们一眼,却不知这天绍志就是天绍轩的弟弟。
也是天绍志一直不曾正面回话,都是钟妙引说话。
于是,郑明飞见干贤叫她便跳上了马车,两人倒是再也不敢耽误,匆匆离开了小店。
钟妙引一肘盯着桌子,瞅着人家驾乘马车,敲了敲下颚,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见天绍志正在吃菜,她凑过去道:“我们骑马去吧?”
天绍志久不动弹,钟妙引一把拽过他,道:“哎呀!别吃了!走啊!”
天绍志慢腾腾地起身,道:“骑马?你会吗?”
钟妙引道:“倒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精心选了两匹良驹,牵到外面,钟妙引感叹道:“好久没有骑过马啦!”说话间,跃上马背。
钟妙引坐在马上吹风,等着天绍志上马,岂料久不见动静,不由催促道:“怎么啦?你不是很担心你爹娘的吗?还不快点!”
天绍志仍是不动,顾自愣在那里,连马也不碰触。
钟妙引连忙跳下马来,道:“你不会是不会骑吧?”
钟妙引看向他的神情,只道自己猜对,遂一拳敲在他的胸前,嗔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真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居然……”
天绍志摊开手道:“这怎么能怪我呢?我上有姐有哥,去哪儿都是我哥带着,哪儿用得着学这个!从小到大啊,我都没有怎么出过门。”
钟妙引埋怨道:“那你不告诉我,现在怎么办嘛!”
钟妙引低头叹气,就在这时,身后猛然传来一声马嘶,回身一看,却见天绍志坐在马上朝她微笑。
钟妙引随即恍然,道:“噢!你又骗我!刚才吃饭的时候戏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等着!”说罢,她也匆匆跳上马。
天绍志双手拉住缰绳,双腿夹住马肚,道:“我哥早就教过我了,跟你玩玩嘛!”语毕,人已远去。
钟妙引见天绍志打马疾行,不由喊道:“这次还不抓到你!”
风吹风吟,飘荡着两人的嬉笑声,和不散的马蹄声。
到了苏州,两人径直进入苏府,天绍志连向苏神医打探父母情况,却听父母早已不在苏府,当即从椅凳上一跃而起,吃惊道:“什么?我爹娘不在这里?”
苏神医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离开多日,苏某曾劝他们留下,但天大侠却怕连累苏某,小住几天便离开了!”
两人失望地走出苏府,天绍志在门口吁气,钟妙引盯着他道:“现在怎么办呢?”
天绍志望了眼街巷尽头,道:“先走再说!”
且说他们俩从西边离去,小片刻后,郑明飞与干贤扶着天绍轩从东边进入苏府,这对兄弟俩再次擦肩而过。
苏神医迎进郑明飞,干贤见任务已完便抱拳离去。
郑明飞忙请苏神医医治天绍轩,苏神医把着脉,面色一皱,连连摇头。
郑明飞以为没救,急道:“神医,你救救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神医摆手道:“嗳!苏某并没有说他没得救!”
苏神医顿了一顿,仰首道:“幸好有独孤掌门赠续命丹药保他一命,送来及时,若再晚些时候,神仙也难救呀!”
随后,苏神医命人准备大木桶,郑明飞又弄来热水倒入桶里。
苏神医将一些药材泡进水中,回身对两名家仆道:“将少侠退去衣物放进去!小心点!”
两名家仆走近天绍轩跟前开始替他宽衣,郑明飞有些尴尬便关上房门立在外面等候。
彼时,轻轻的脚步声踏破长廊寂静,远远地,苏乔走了过来。
郑明飞凝神望着他迎面过来,因不认识,也就没有搭话。
苏乔走到郑明飞身边,忽然就停下来,冷眼打量着她,并抬起目光朝郑明飞身后那门瞅去,此刻,里面苏神医的声音正传在耳畔。
苏乔猛然一笑,直笑的郑明飞毛骨悚然,尔后便见他冷哼一声走开。
郑明飞顿感莫名其妙,还以为这人针对自己,正想喝住他问个究竟,就见房门霍然打开,苏神医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朝前方的苏乔唤道:“乔儿!你站住!”
苏乔被这一声叫住,站在远处长廊上停了半响方才回身,眼光却不瞄苏神医,而是瞟着院落。
苏神医道:“你又去哪儿了?”
苏乔冷冷道:“去喝酒!”这句话说的心不惊肉不跳,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苏神医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能一天到晚都去喝酒,总要学点医道,以后……”
话还未完,苏乔便冷笑一声,打断他道:“学来干什么!如果像你一样,总是隔三差五带些乱七八糟的人回来,天天救些不该救之人,枉顾自己亲人性命,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那我宁可不学,哼!”说罢,他回了苏神医一个冷脸转身离去。
苏神医无奈地摇头,极力缓住情绪,使自己镇定,转头朝早已愣住的郑明飞道:“郑姑娘,我们进去吧!”
郑明飞望了苏乔背影一眼,心道:这对父子肯定有什么隔阂,难怪那位苏公子刚才那样看我了!
人家家事,郑明飞也不便再问,于是进门。
两人推门进去,天绍轩正赤身坐在大木桶内,周身被一层雾气包围,郑明飞近前一看,他周身的水都已成了黑色,不由大吃一惊,早都知道他是中毒,实不想那毒如此厉害。
苏神医叮嘱道:“姑娘,切记不可让这水冷去,不然会失去一半效用,倒时后果不堪设想,切记!”
郑明飞点头。
苏神医道:“只要泡足一天一夜,体内毒素尽可去除!”他径自走至一边,指着案几上一堆草药,朝郑明飞说道:“还要谨记,每隔两个时辰放一小堆此药,我已分好了份量!”
郑明飞便守着天绍轩直到晚上。
深夜的时候,苏神医派了名家仆过来说是替换她休息,郑明飞却执意推辞,家仆只好道:“姑娘若不休息,晚上累了反而会误了时辰,倒时后果堪虞呀!”
郑明飞想想也对,自己累了误了大事反而不好,于是在仆俾的带领下预备回房,可行至房门口,却叫住仆俾道:“请问苏公子住在何处?”
仆俾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心惊过后便给她指路,道:“顺着这里直走,左转个弯就是!”
原来苏乔房间离她住的不远,长廊走到尽头,左转弯的小院落就是。
郑明飞进去的时候,苏乔的房门大开,里面烛光通亮。
郑明飞立在门口叫了几声,见无人应她,便轻步走进。
屏风前有张紫檀桌,桌上搁着纸墨笔砚,砚台下还压着一张画。
郑明飞找了一圈屋里没人,看来苏乔不在,有可能又去喝酒了,白日他是这么说的。
郑明飞心道:这位苏公子与苏神医结怨那么深,肯定很难化解,自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是不是有些冒昧?可苏神医救了天绍轩,她怎么说也得向苏乔讲明,他们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郑明飞对白日苏乔说的那番话耿耿于怀,苏乔那眼光实在瞧不起人,让她极不舒服,心里总在盘算,如果能讲清楚那是最好不过,可她来了却没人。
也许算是天意,说到底,郑明飞心里还是有些胆怯,毕竟在别人家里,最怕别人的脸色和鄙夷的目光,刚才来的时候,她心里还真有点忐忑,犹豫着见了苏乔该说什么,现在没有找到人,反而有种轻松感。
郑明飞临走时打量了一下房间,目光环顾,就看到了桌上那幅画,一时好奇便拿起来看了一眼。
画上墨迹未干,像是刚刚画好,纸不算很讲究,论起画工,这也不算很精细,只能称为粗笔之作。
可就是这随意之笔,已然令郑明飞惊叹了很久,画中是名女子,不过这画中人却不笑,而是满目怒容,一把剑凌空刺来,是那么令人心颤,眼瞳灵气,眸如潭水,清澈动人。
郑明飞忍不住脱口赞道:“真漂亮!”
在画的一旁还附了一首小诗:
皎月伴浮影,犹自思无尽。
缘来空对叹,玉人不作邻。
郑明飞见诗中满是忧愁惆怅,又看了画像一眼,心下想道:“想不到苏公子还是位痴情人!但不知这位姑娘是谁?”
郑明飞万万料不到画中人就是天绍轩的妹妹天绍青,所以郑明飞只对画像摇了摇头,又走了出去。
时间匆匆而过,此时,天绍青早已和柳枫到了洛阳城外,一路下来,在离城几里外的茶铺里小坐着,坐了没多大时间,后面就来了俩人。
一股风猛然朝天绍青直扑而去,当时她恰好背对官道,柳枫亦在对面坐着,所以那股劲风扑来的时候,柳枫立刻喊道:“小心!”
天绍青霍然起身,跳身飞跃,掠到道旁,掌心一扑,与迎面飞来的掌风对峙。
啪一声响,天绍青收掌落地。
一声哈哈大笑适时响起:“哪儿有姐姐这么对弟弟的?”
天绍青望着说话者,板起面孔道:“那哪儿有弟弟这么对姐姐的?”说罢,指着面前的人道:“你呀!幸好我反应快啊,每次见了我都来这一招,两年没见了,志儿,你可是一点没有变呐!”
天绍志一听这话笑了起来,钟妙引站在旁边,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位姑娘是天绍志的第三个姐姐,难怪天绍志一眼瞅到茶铺外的瞬间会那般兴奋,立时就从她的身边蹿了出去,当时她还纳闷狐疑。
钟妙引双目紧盯天绍青,打量完了,就见茶铺里走过来一人,但见此人眉目如画,丝丝如玉,一袭淡绿白衫犹如碧波画卷,灼灼生辉。
钟妙引细细打量之下,惊觉此人浑身散发的气韵,真的很难形容,再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枫!
不光钟妙引盯着柳枫,就连天绍志亦是一样,两人直看着柳枫行到了天绍青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