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宫宴设套
萧谨言和容颢南去做什么, 容思勰心知肚明。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丈夫, 一个是他的兄长,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京城,去拼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她明明心里担忧,却不能劝阻, 甚至连表现出来也不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她不能因为自己渴求安定,就拦截他们的仕途梦想。
容思勰终于体会到多年前送宸王出京围剿淮南侯时,黎阳站在城外的心情。那时漫天大雪,宸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今年是同样的情形, 同样的寒冷, 容思勰站在城外送自己的丈夫出京, 她甚至还知道萧谨言的另一重身份,知道他此去凶险,成则锦绣加身, 败则身败名裂。
黎阳当年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容思勰千万不要嫁给启吾卫里的人, 万万没想到, 容思勰所嫁之人比启吾卫的情况还要再糟一点。
送萧谨言离开后, 容思勰心情郁郁。回府不久,她突然感到身体不舒服, 萧秦氏心急火燎地替她叫来御医, 御医摸了一小会, 就向容思勰和萧秦氏道喜。
她怀孕了。
容思勰嫁入侯府已经一年有余,不知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到来。
萧秦氏喜得一迭声念佛,她难得地绽开笑颜,欢欢喜喜地替容思勰安排吃食。
萧秦氏絮絮叨叨地说道:“四郎也真是,居然在这种时候出京了。他父亲和兄长都走的早,现在得知四郎有了后,不知该怎样高兴呢!”
容思勰摸着自己看不出任何动静的小腹,突然想骂他的父亲。
萧谨言,等你回来,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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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怀孕之后,立刻进入养老模式,宴会请帖一律不去,管家权也移交到婆婆和萧月瑶手上,她就在旁边动嘴皮子,指点指点萧月瑶罢了。
到了十二月,宫中宴会不断。薛贵妃特意向皇帝请命,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冬宴,说是为了庆贺大宣今年的大丰收,但事实上谁不知道,这是为了给大皇子做门面。
大皇子现在可谓风光无限,四皇子被流放到京城外,六皇子太小没有威胁力,他就是皇帝跟前最得力的儿子。而皇帝也对他十分宽容,他大肆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皇帝什么表示都没有,这几乎是默认,大皇子就是下一代新帝。大皇子现在春风得意,唯一不称心的,大概就是不识抬举的宸王府了。
四皇子被打发到帝陵,许多替四皇子说好话的臣子一下子沉寂下去了,朝中几乎陷入一边倒的局面。而这种情况下,宸王府却突然站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赞四皇子的品行端正、礼贤下士,这么多年德行无缺,虽然守陵是对先祖的孝心,但是四皇子才德并重,回到朝堂为国效力才是先祖更乐意看到的事情。
勉力支撑的梁家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时候受到宸王府的支持,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之前四皇子未离京时,宸王府也曾上书劝阻皇帝,然而当时发声的人太多,宸王府反而淹没在人群里。但此刻四皇子的阵营空寂无人,宸王府还愿意挺身而出,这就显得尤其瞩目。梁家的郎君们也燃起信心,努力游说圣人将四皇子召回。
大皇子对宸王府唯有冷笑,敢拆他的台,宸王府的人简直是活腻了。大皇子和宸王府的角力从前朝延续到后宫,容思勰的态度,也变得至关重要。
所以大皇子的这次庆丰宴,容思勰必然要出席。
不光是她,许多有品级的命妇也都接到邀请,入宫给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撑场子。
容思勰在这里,见到了久违的容思双。
容思双进宗正寺走了一圈,后来居然莫名其妙地放出来了,为此外界的猜测就没有停过,就连今日这种大场合,也有不少夫人对容思双指指点点。
之前容思双投奔襄平公主,此事谁人不知谁人不哓,可是襄平公主谋事失败,而容思双却毫发无伤,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来参加庆丰宴,夫人们都猜测,就是容思双背叛了襄平公主。枉费容思双之前和襄平公主那样要好,到最后,还不是做了大皇子的内应。
就在前不久,成安侯公开支持大皇子,这事是明摆着的,这对夫妻里应外合,容思双明着替襄平公主谋划,背后却早和大皇子商量好,专给襄平公主致命一击。
现在大皇子得势,没人敢说大皇子的不是,容思双作为大皇子的“内应”,就成了所有人暗里嘲讽的对象。
因此,容思双本就不好的名声愈发恶劣。
容思双对此却嗤笑,她投靠襄平公主不假,可是她从没有背叛过,这件事情她也被算计了。但是现在,没有人听她说就是了。
容思双心知肚明,真正投靠大皇子的,乃是成安侯。她不知谁是叛徒,但绝不是她。襄平公主事败后,她被宗正寺带走,可是没多久,她就看到了大皇子。
大皇子笑得得意又笃定,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容思双,如果她想活着出来,就将襄平在宫里的人手全部默写出来,不然,容思双就得老死狱中。
事到如今容思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皇子想要襄平宫中的势力,这才特意安排她去宗人府走一趟,然后在以施救者的嘴脸把她捞出来,胁迫她抖露襄平公主在宫内残余的人手。而她的丈夫,对此也是默认的。恐怕在成安侯看来,这是一桩双赢的买卖,代价不过是容思双去宗正寺走一遭罢了,等出来她还是侯夫人。至于容思双会不会害怕,以后的名声该怎么办,成安侯从来不会考虑。
容思双这一生算计过无数人,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暗算,并且为此狠狠跌了一跤。
皇后宫中的夫人越来越多,每个人明明绕开她走,却偏偏还要对她指指点点。容思双再也受不了了,起身到外面透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容思双本就心气不顺,还被污泥弄脏了衣服。她换好衣服后,又一口气走出好远,直到一个到僻静无人的环廊处,才感到心中的郁气通顺了许多。
容思双在拐角静静站着,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她抬头看去,发现六皇子正咚咚跑来,嘴里嚷嚷着:“别拦我,我要去见母亲!”
“六殿下,皇后殿下正忙着主持典礼,你不可过去添乱。”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到阿娘,阿娘……”
容思双露出嘲讽的笑容,堂堂皇子竟然没头脑至斯,如果她是皇子,才不会在这样重要的时节去缠烦母亲,让境况本来就不妙的皇后为难。
哦对,容思双自嘲地想,她本来就没有母亲。
眼看六皇子跑得越来越近,容思双往外让了让,不想和这位金尊玉贵的皇子撞上。
六皇子跑近,侍女也追上来,攀扯间,容思双被人轻轻撞了一下。
撞人的侍女连忙低头道:“夫人见谅,奴婢没有看到,冲撞了夫人。”
容思双摆手示意无事,这可是皇子的侍女,她才不会和皇子的侍女找麻烦。
六皇子好容易被侍女半劝慰半胁迫地拉走了,容思双也被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冷,正好此时侍女问她要不要回去,容思双点头,打算回大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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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来来回回送瓜果,她跑的累了,就找了个僻静地,蹲在回廊隔窗下休息。
她突然听到窗外有两个侍女经过,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特意为大皇子做宴,好不风光。似乎成安侯夫人也来了。背叛了公主,她这个叛徒反倒活的好好的。大公主殿下都被褫夺封号,她凭什么还能当侯夫人?”
秋雁的歇脚的地方和外面回廊隔着一道墙,头顶唯有一扇雕窗相连,秋雁在里面坐着,外面的侍女只要不朝隔窗往下看,确实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她们俩继续说道:“可不是么,谁让人家有大皇子撑腰呢。”说着这个侍女压低声音,用刚好能让秋雁听到的音量说道,“听说成安侯夫人很被大皇子看重,这两天还要攀咬宫里的人呢。只要替大公主殿下卖过命的,没一个人能逃脱,都要被成安侯夫人一个个揪出来杀掉。”
“啊,这样严重啊!”
“不可说不可说,公主死的那样蹊跷,我们这些小小奴婢哪敢谈论人家的事情。她现在在听音阁西边的回廊上,我们避开她就是了。”
……
两个侍女渐渐走远,秋雁也从隔墙后走出来。
秋雁的目光中闪出决然之色,公主,奴婢无能,不能替您报仇,唯有杀了这个叛徒,以解您未竟之气。等奴婢事成后,立刻就去黄泉伺候您!
秋雁即刻放下果盘,朝自己的住处跑去。
她从床铺最里端的墙缝里,扣出一柄匕首来。
秋雁缓缓拔开匕首,匕首上的冷光反射到她的脸上,留下一道白痕。
秋雁早就想过行刺容思双,但是苦于没有机会。可是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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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双顺着回廊往宫殿内走,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绿衣服的侍女。
她没有在意,后宫里到处都是侍女。可是这个侍女却没有避让容思双,反而直挺挺地撞上来。
容思双察觉出不对,立刻往后退,同时高呼:“来人,有人意图不轨!”
秋雁见事情败露,干脆心一横,拔出匕首朝容思双刺去。
容思双连忙避让,好在后面的侍女很快追上来,联手将秋雁制住。
秋雁虽然存了死心,但她到底只是一个深宫弱女子,匆忙行刺能刺中就不错了,更别提能一次成事。容思双在躲避中被刺伤了胳膊,现在正汩汩往外流血。
“快去传太医!”
容思双受刺的消息传回大殿时,皇后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当然,侍女为了面子,说的是容思双不小心磕伤了。
今日宴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专程为大皇子设的,而皇后听取了赵恪的主意,明面上和大皇子及薛贵妃结成同盟,所以今日宴会薛贵妃给足了皇后颜面,让皇后来主持盛宴。如果宴会上出了什么毛病,那皇后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坐在皇后旁边的夫人们也听到侍女的传话,低声道:“成安侯夫人也真是不小心,禁宫之内都能受伤!”
皇后心里却并不轻松,看侍女的暗示,容思双受伤一事分明是人为的。她简直头疼极了,这少不得又是她治宫不严之过。她站起身,道:“众位现在这里小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容思勰和阮歆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接连站起身来。阮歆道:“正好我坐的乏了,我陪皇后殿下走一遭好了。”
“你身子重,还是不要去了。”皇后皱眉道。
阮歆像她的母亲涅阳长公主一眼子嗣艰难,她嫁人多年,膝下只有一个郡主,这回好不容易再次受孕,四皇子刚刚出京,皇后可不敢让阮歆在她的宫里出了闪失。
容思勰走到阮歆身边,道:“皇后殿下就当纵我们这一回,我们在这里坐了许久,早就受不了。我们俩这是接着探望成安侯夫人之机,想去侧殿躲个懒呢。”
容思勰都这样说了,皇后还能怎么样,她只能带着这两人,朝偏殿走去。
有人见这三人走了,好奇地问:“怎么了?”
“皇后去处理些私事,四皇妃和承羲侯夫人跟着去外面透透气。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挂怀。”
大皇妃听到旁人这样说,也放下了心。她也听到容思双受伤了,可容思双又不是什么重要人,今日是她的大场面,大皇妃可不愿意抛下满屋子的奉承话,反而跑去偏殿看容思双。
容思勰和阮歆走在探望容思双的路上,阮歆紧张地握了握容思勰的手。
容思勰轻轻回握,示意她勿急,一切尚在计划中。
四皇子离京,阮歆这个皇妃也马上变得孤立无援,而容思勰却照常和阮歆联络,在门庭冷落的荣王府显得尤为突出。荣王府的不少人都对容思勰感官大好,纷纷赞叹和光郡主才是真正有君子之德之人。其他人大多是为了权势,四殿下一失势,这群人马上不见了。唯有和光郡主,盛不巴结衰不避讳,这才是君子之交。
与四皇子的凄凉场面相对应,大皇子却如日中天。他宫内有赵淑娴和赵皇后替他说话,朝中有岳父上官宰辅替他拉拢人心,现在启吾卫的左使也换上了他的人,就连军中也有不少拥护声。皇帝默许大皇子为自己登基铺路,但却把四皇子打发到京外守帝陵,皇帝的心思并不难猜,他承认大皇子是未来新帝,同时还想保四皇子这一命。
帝陵不许佩刀剑,进了帝陵,四皇子总不会有性命危险。
赵家在八月底开始替大皇子说好话,十月份两家相互接触,逐渐达成同盟。现在十一月,正是大皇子和赵家关系如胶似漆的时候。
之前坐视赵家和大皇子联盟是为了创造机会,现在机会已到,萧谨言和容颢南相继出去给四皇子帮忙,在萧谨言的计划里,他们在外保护四皇子,而宸王和容颢宗在内遏制赵家和大皇子的势力扩张。这是一个行得通的法子,但不是最好的法子。
最好的法子,是趁这段时间破坏他们两家的盟约。
容思勰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和赵家真的联手,那简直太糟糕了。
萧谨言和容颢南在长安外出生入死,她作为女眷,无法去外面帮他们,但是宫廷历来都是女人的天下,就让她就替他们,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忙吧。
容思双,你害死了太多人,这一次,该你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