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击必杀
皇后带着容思勰和阮歆走到后面的偏殿, 去探望胳膊受了伤的容思双。
容思双卧在床上,手臂已经缠上了重重白布。
容思勰和阮歆纷纷露出吃惊之意,似乎这时候知道容思双不是磕伤, 而是被刺伤。
“发生了什么, 成安侯夫人怎会成了这番模样?”阮歆问道。
“一个刁婢预谋行刺,已经被制住了。”容思双不咸不淡地说道。
“禁宫之内行刺!”阮歆吃惊地捂住嘴巴。
皇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在她治理的后宫中,居然有宫女向外命妇行刺,她这个皇后的简直有脸面极了!
“来人,把那个刁婢打死,以儆效尤!”皇后在阮歆和容思勰面前失了面子, 有心要挽回一二。
容思勰却突然制止了皇后:“皇后殿下,现在还不急着处理下人, 成安侯夫人受了伤,赶紧传太医才是最重要的。”
“我已经叫了, 想必太医很快就到。”皇后不耐烦被容思勰指点,语气颇为不善地说道。
不过被容思勰这一打岔,皇后倒忘了那个行刺侍女的事。
正说着, 外面就响起太医的通传声。
太医进来后,躬着腰给个位主子行了礼,然后就去给容思双把脉看伤。
片刻后,太医抚须说道:“成安侯夫人小臂手伤, 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这几天注意将养, 再开几贴药就大好了。”
在场几人都松了口气,容思双向太医点头致谢,然后收回手腕。
容思双这样一动作,太医仿佛看到什么一样,突然道:“夫人且慢,可容在下看一看您的香薰球?”
容思双不解其意,但是屋内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只能依言解下。
双手拂过香薰球时,容思双猛然意识到不对。
这好像不是她的香薰球。
可是已经太迟了,太医已从容思双手中接过香球,凑到鼻端嗅了嗅。
皇后感觉到不对,问道:“太医,怎么了?”
太医肃着脸色,起身道:“皇后殿下,可容在下在香炉中好生辨认一下成安侯夫人的香料?”
皇后将目光转向容思双,容思双连忙道:“那不是我的香囊,我的香囊似乎被人调换了。”
容思勰和阮歆都笑出来,容思勰道:“哦?不知香薰球里的香料到底有什么问题,这还没查,成安侯夫人就急急忙忙撇清了。”
阮歆也道:“我分明记得你来时就佩戴着这个香囊,花鸟纹饰一模一样,现在你突然矢口不认,我倒也好奇起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了。”
容思双现在哪能不明白,她的香球已经被替换了,她在无意之中,已经踏入容思勰和阮歆设的套。
这样想着,容思双倒也从容起来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人玩心机能玩过她,她倒要看看,容思勰和阮歆到底有多少能耐,胆敢暗算她。
这下,容思双也不推辞这不是她的香球,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医:“太医,验吧。我也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太医将香球打开,将中心的香料倒出,他仔细地闻了闻,最后对皇后说道:“殿下,在下几经辨认,确定此香球里的香料含有毒性。这种毒名曰幻影,成年人闻了可能没多大影响,但是若被十岁之下的小孩子闻到,恐怕会影响神智,严重些甚至会致痴。”
听了太医的话,容思勰和阮歆连忙往后退,容思勰扶住肚子,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现在不比从前,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阮歆也道:“不知夫人这次的目标又是谁,但宫中人来人往,免不了有些夫人带着身孕,你这样,也不怕折了寿。幸好今日没有人带十岁以下的孩子过来,要不然可倒了霉了。”
皇后知道这两人都怀有身孕,对这些毒啊香料啊最是敏感不过,所以她也不觉得容思勰和阮歆的反应过激。不过,阮歆的话倒提醒了皇后,今日是没有人带十岁以下的孩子过来,可是她的宫内,还有六皇子在啊。
皇后心里猛地一哆嗦,高声道:“快唤六皇子过来。”
“殿下啊。”容思勰忍不住提醒她,“现在这间屋子不知道被这种香料熏了多久,你哪能把六皇子叫过来!”
皇后这才如梦初醒,改口道:“让人把六皇子带的远远,传皇子身边的侍女过来,我有话要问。”
结果这一问,皇后的脸色更不好了,依侍女所言,容思双带着这个香球和六皇子待了许久,还刻意站在六皇子身边。
“她说谎!”容思双卧在床上,怒道。她只和六皇子碰面了短短一盏茶,而这其中还隔着许多侍女,她什么时候刻意往六皇子身边走过?容思双突然想到,就是那时候她被人撞了一下,想来,就在那时她的香薰球被人掉包了。
但是容思勰不会给容思双辩驳的机会,她趁皇后反应过不来,装作无意地喃喃道:“这也太巧了,成安侯夫人带着香球去找六皇子,紧接着就被侍女行刺,这巧的就像安排好一样。”
皇后也狐疑起来,回过头扫了容思双一眼,快步走到外面道:“把那个胆大包天的侍女带上来。”
秋雁双手反绑着被推上大堂,她脸色灰败,显然已放弃生机。
一击不成,哪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皇后问道:“你为何行刺?”
秋雁低着头,不想回话。
这时候容思勰却突然说道:“老实交代,你或许还有一条活路。行刺皇族本来罪该万死,可是现在有一件事不明白,皇后殿下要搞清楚此事,这才唤你上来。成安侯夫人带着有毒的香薰球去见六皇子,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为何会突然行刺?”
阮歆也道:“这两桩事一桩连着一桩,时间撞得也太巧了,该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本来已经失去活意的秋雁,在求生本能的刺激下脑子又飞速运转起来。和光郡主说容思双带着有毒的香薰球去见六皇子,而四皇妃猜测说这两桩兴许有什么关联。她似乎,可以钻个空子。
如果她说是自己为了给襄平公主报仇,皇后一定会杀了她,但如果她说她是得知了容思双要下毒,这才去阻止,那就是有功!
秋雁的心思活泛起来,立刻仰头道:“禀皇后,我是得知了成安侯夫人蓄谋毒害六皇子,故而冒死前去阻止!”
在场的主子下人都哗然,容思双整理好着装,匆匆忙忙从屋内出来,刚赶过来就听到这一句。她心头一跳,连忙喝道:“你胡说!”
皇后看容思双的眼神已经不对劲了,她唤人拦着容思双,然后半信半疑地问向秋雁:“你如何得知此事?”
“对啊。”容思勰也接着说道,“她和侍女密谋此事,你是如何听到的?”
如果皇后对这种场合有些经验,就应该懂得要将主导权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由着容思勰不时插一嘴,间接带节奏。
秋雁听完容思勰的话,突然想起自己曾偷听过两位侍女的话,她现在想不出办法来,只能顺着说道:“我在隔墙外,偷偷听到的。”
容思双已经冷静下来,嗤笑道:“那你倒说说,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辰,听到我和谁说话。”
这时候秋雁已经知道自己的诬陷要失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自己听侍女说话的时间地点托了出来:“时辰我记不清了,只知道那会我在当值,实在累的狠了,就在绮鸾阁边的隔墙内坐了一会。没过多久听到外面传来两个脚步声,正在谈论此事。”
皇后看向陪容思双散步的侍女,侍女上前躬了一身,说道:“禀皇后,奴婢不知道秋雁的当值时间,时辰不敢确定,但是路程却是对得上的。成安侯夫人,确实从绮鸾阁旁走过,回廊里面确实有一道隔墙,藏一个人,只要不出声,外面是发觉不到的。”
“如果她真的在预谋此事,那你们为何不来向我禀报?”皇后问道。
侍女有些为难地说道:“成安侯夫人不让我们靠近,奴婢都是一路远远跟着的。”
容思双不屑地笑了,好啊,看来容思勰是把她的习惯也算计进去了。她因为小时候没少被下人欺负,所以身边只带心腹侍女,其他伺候的人都要远远跟着,没想到现在,这个习惯却让她有口无处说,成了旁人诬陷她的空子。
但是容思双还是不觉得此事有多严重,她从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何会怕别人构陷?此时容思双早已忘了,之前许多年,她也曾这样构陷过旁人,只不过这次,主角换成她而已。
看到容思双还是毫无悔改之意,秋雁心中火气更甚,忍不住骂道:“你背叛了襄平公主,现在还找到大皇子做靠山,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容思勰暗赞一声,心道可算说道重点了。她悄悄扯了下阮歆的袖子,阮歆也心理神会地回握。准备好后,容思勰装作不解地皱眉道:“你可别瞎说,大皇子好端端的,指示成安侯夫人下毒做什么?”
皇后本来就阴沉的心重重一跳,什么,大皇子指示容思双下毒?对六皇子?
皇后不自觉直起身来,如果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大皇子,那这件事情可大了。
而这时候,大皇子妃和薛贵妃也赶过来了。一看来人,赵皇后的脸色更黑。
她的宫里到底有多少家的眼线?不过在偏殿审讯一个侍女,结果刚刚扯到大皇子,这些人就赶过来了。这就是她们和赵家联盟的态度?
大皇子妃和薛贵妃一来,形式瞬间变得艰难。
皇后会被容思勰带节奏,薛贵妃可不会。早在容思双被指给六皇子下毒的时候,薛贵妃就知道要糟,这才急急忙忙跟着报信侍女往偏殿赶,她走的时候,顺道把还听命妇们奉承的大皇妃带上。薛贵妃对自己这个儿媳无奈极了,都什么时候了,后头有人挑拨大皇子和赵家的关系,而大皇妃什么都没察觉就算了,还笑呵呵地接受别人的吹捧。薛贵妃心道这后宫还是得靠她,只能怒其不争地带着大皇妃前来救场。
薛贵妃一进门,直接将火力对准容思勰和阮歆:“我就说四皇妃和承羲侯夫人怎么跑到偏殿来了,敢情是为了离间我们和皇后的关系。这个侍女口口声声替和光郡主说话,她该不会是被郡主和四皇妃收买了吧?”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薛贵妃一来,立刻将置身事外的容思勰和阮歆拖下水。容思勰的目的被拆穿,本人却一点都不急,反而无所谓地冷哼一声,道:“快得了,我就是因为自个有了身子,看不惯别人对孩子下手,这才多管闲事,现在反倒被倒打一耙。皇后殿下不如去这个侍女的屋子里搜搜,看看这是不是我的人。说起来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被推到我头上来了。”
皇后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搞得有些晕,但是有一点她分得清楚,这两方人无论目的是什么,但都想对她的儿子下手。皇后没有说话,挥手示意心腹侍女去秋雁的屋子里搜,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搞鬼。
侍女退下后,这几位在后宫分量一个比一个大的主子无言对坐,谁都没有多说。没一会,侍女回来了,道:“禀皇后、皇妃,侍女秋雁屋里有许多大皇女殿下的物件。”
皇后对这个发展始料不及,就连薛贵妃都颇感意外:“不可能,她居然是大皇女的人?”
在薛贵妃的预料里,这个秋雁显然是被容思勰和阮歆收买了,仔细搜搜,总能搜到些财物。可是没想到,这居然是襄平公主的残余势力?那她为什么要帮着容思勰说话?
皇后也想不通,以襄平和容思勰的关系,襄平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替容思勰卖命,既然如此,恐怕真如容思勰所言,她今日就是顺手多管闲事。皇后也跟着串通了秋雁的动机,恐怕今日,秋雁行刺是为了给襄平报仇,至于秋雁口中的下毒一事,尚且存疑。
容思双察觉到翻身的时机,连忙道:“我没做过的事情,还能被人空口白牙的诬陷不成?殿下不妨派两路人,一路好生去搜这个侍女的屋子,另一路仔细拷问侍女,我就不信,某些人还真能无中生有,硬生生给旁人构陷罪名。”
“那就去拷问,反正此事与我和阮表姐无甚关系。”容思勰还是毫不在意地说道,然而内心里,她却轻轻笑了,第二步已经达成,接下来,就是致命一击了。
容思勰这样的态度,反倒让薛贵妃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容思勰买通了下人,为何对审讯一事丝毫不放在心上?莫非此事真的是巧合?
这件事情涉及到皇后唯一的儿子,由不得皇后不慎重。皇后派人将秋雁押下,然后唤自己的心腹前去审问。
“等等”,容思勰又说话了,“皇后殿下,我无意冒犯,可是你的侍女,懂得该怎样提审吗?审问犯人,可有不少名道。”
皇后为难地皱起眉:“审问下人,不就是照着问吗?”不回答就往死里打,这就是皇后对提审的全部了解。
容思勰摇摇头,道:“不瞒众位说,我父亲和兄长都在启吾卫,我的夫君也在大理寺供职,所以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冤案错案。这样吧,我身边这个侍女是从启吾卫退下来的,对询问人有一手,要不我将她借给殿下?”
“不行”,薛贵妃矢口否决,“派你的人去审讯,若是被你屈打成招怎么办?”
“这件事的决定权自然在皇后殿下手上。”容思勰看向皇后,很贴心地给皇后戴了个高帽,“皇后您是一宫之主,提审下人自然少不了您的人。不如我将夏波借给你,你也派一个心腹进去,夏波就是帮您问问话罢了。”
阮歆在旁边笑道:“我都不知,你竟然懂得这么多,果然术业有专攻。”
皇后本来犹豫不决,薛贵妃又在旁边一个劲反对,反倒坚定了皇后念头。自从知道秋雁是襄平的人,皇后已经隐隐将容思勰放在外人的位置上,既然容思勰是一个完全与此事无关的外人,相比于薛贵妃,皇后倒更愿意相信容思勰。
既然这样,皇后终于点头道:“就依承羲侯夫人说得做。”
薛贵妃还是不信这里面没有容思勰和阮歆搞的小把戏,她见此计不成,干脆又提出一个说法:“谁知道和光郡主的人在里面会不会搞什么猫腻,此事是宫廷内务,本就不该她一个外人插手。”
“既然贵妃还是信不过,不如挪到一个暗室里,让夏波和皇后的人在明处审问,我们几个在暗处观看。这下,总不会疑心我搞什么把戏了吧?”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薛贵妃这回是真的拿不准容思勰想做什么了,但她自信在自己的眼皮下,没人能耍花招,于是爽快地应下,将审问秋雁的权力交给容思勰的侍女。
就在事情几乎已经定论的时候,容思双突然说话了:“和光郡主为了套住我,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你有一件事疏忽了,这将是证明我清白的最佳证据。”
容思双得意地笑出声来,指着自己的衣服道:“不知诸位可曾注意到,我换了身衣服。”
阮歆道:“确实,我方才就想说了,但是又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这就是了。我路过绮鸾阁时,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后来不小心溅上了泥土,我便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偶遇六皇子。如果照方才那个侍女的说法,她听到我与旁人密谋毒害六皇子,那就让她说出我当时所穿衣物。”
容思双换了身衣物,秋雁却没有见过容思双原来穿了什么,如果秋雁能准确说出容思双前一套衣服,那容思双预谋毒害皇子却被秋雁偶然看到的罪名就没跑了,可若秋雁说不出来,那秋雁攀扯的一切,都是说谎,容思双很快就能把自己摘出来。
容思勰不得不承认,容思双此人,心思真的是周密极了。这样大的保命底牌,居然能忍到最后一刻才说。
阮歆已经略有担忧地朝容思勰看来。
秋雁当然不知道容思双之前的衣物,而且现在皇后和薛贵妃都紧紧盯着,她们也没法给秋雁递话。费了这么多功夫,该不会竹篮打水,一切皆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