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与她 他与他
陆玖抚着微圆的肚皮，哼着小调，从狭长小巷不顾男人杀人的目光接走满脸欢喜的少女，当下便往城南而去。
“师哥师哥，今晚上有赏歌大会，陪我去嘛。”林南伊双手负于身后，蹦跳着跟在陆玖身后。
原本因为修会镇地符而迈入二阶符师的陆玖蓦地站立。让刹车不及的少女撞了个头晕眼花，当下便是抱怨:“干嘛突然停下啊？”
“话说赏歌大会，王由是不是会特地回来一遭？”陆玖瞥了瞥眉，抚摸着下巴。
“嗯，应该吧。”林南伊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古怪。
“好。”陆玖摩挲着手掌，在少女略带担忧的目光中呲了呲洁白牙齿，道:“是该修理下他了，省得老来骚扰师妹你。”而后不顾少女恼羞成怒的哇哇叫，大步向前走着。那平静脸庞的眼中满溢着笑意，只是深处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这般平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少年不知，少女不识。
……
云城城南，皆是富户。
一间间红泥青瓦，菱角圆梁的青砖房盘绕。籍而城南的店铺也都是兜售昂贵物件的商贾铺子。陆玖和林南伊走在城南繁华的街道上，少年随意打量着来往的富家千金的婀娜身材，不时咂咂嘴，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因为好久不曾踏出男人的小院，所以林南伊显得很是活跃，一路上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这让旁边的陆玖有些无奈，跟在少女身旁，对着少女触碰过铺子的商家不停的说着抱歉言语。最后忍无可忍的陆玖硬生生拉扯着还明显面带不甘的少女回到了城南最南。
城南最南，便是王府。
当然，是王姓府邸，不是王爵府邸。
弯月阁云城的掌权者，便是林南伊的亲身父亲王术。林南伊随的则是母姓。
王府不大，也不小。与周遭的府邸相比，王府恐只有二分之一大小，但对于仅仅只有三个人居住的地方来讲，又有些颇大了。
王府没有任何仆人，唯有王术，陆玖，以及偶尔回来住的林南伊。所以偌大的园子虽草木茂盛，繁花锦簇，但依旧显得空旷寂冷，匮乏人气。因为二人回府，少女的清脆嗓音不断响起，倒是让屋子里多出了些烟火气。
好不容易将少女哄去换试新买的衣物，陆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书柜上的暗格，陆玖从暗格中拿出一捧黄褐色的符纸。符纸之上，并不复杂但充斥着玄妙气息的符文占满了肉眼可及的纸面。这便是符器中最常见的纸符。晚上的赏歌大会，鱼龙混杂，总要多些防备。将纸符纳入怀中，陆玖便盘坐在床铺上，闭目，开始了修炼。
闭着双目，陆玖呼吸渐定。一丝丝在周身游荡漂浮的元气随着意识的牵引由鼻息入体，穿梭过体内复杂亢长的经脉，逐渐盘绕上丹田处的元丹之上。周而复始，往来回复。修行便是如此，枯燥乏味，但许多渴望力量，追求强大的人却对之甘之若饴，乐此不彼。
…
云落帝国尚武，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不可否认，近些年来皇帝的许多政策都在向着文人倾斜。所以一些地方的执政官员都会定期或者不定期的举行一些关于文人墨客的活动。云城的赏歌大会，便是如此诞生的。
赏歌大会在云城最大的酒楼醉太白举行，届时无论何人都可进入醉太白免费吃喝，欣赏云城甚至整个帝国北方文人骚客的风韵才华。
醉太白只有两层，但却有四层楼高，借此便能窥探醉太白的磅礴大气。每层楼越高大，便意味着支撑屋架的房梁越粗实，支撑屋顶的立柱越宽实。在这个没有钢筋水泥混凝土的世界，这些房梁立柱都是天然生长的木材。而越粗越大越长的木材，便意味着生长年岁的悠久，便意味着昂贵。其背后透露出的不仅是金钱的气息，更多的是权势的味道。因为谁都知道，醉太白的酒楼，开遍了帝国。所以醉太白的身后是帝国，也只能是帝国。
醉太白通体刷着红漆。在夜晚，通身点亮着数不清的红灯笼的醉太白像是轮红日，于黑暗中发出明亮的红光，映照着周围的数条街道宛若白昼。
醉太白极大，大到哪怕是千人走在其中也不显拥挤。但整个云城人口高达三四十万。哪怕百人中只有一人来观摩赏歌大会，也足有三四千人，更何况又仅会有这些人前来观摩。每年赏歌大会观摩的人数，不下十万！醉太白周边十数条街道每年这时便是亮如白昼，人潮人海，烟火气十足！
醉太白一楼可随意进出，二楼便需审核。唯有参加赏歌大会的文人墨客以及非富即贵之人，才能上醉太白的二楼。
当打扮俏丽的林南伊与换了一身黑色袍子的陆玖现身在醉太白时，让许多人都惊艳了一把，也让某些在二楼的人恨的咬牙切齿，王由便是恨的牙痒痒的人之一。因为一楼人数众多，所以位于二楼栅栏处与人谈笑的王由并没有一眼望见林南伊与陆玖，但他却听到了下方传上来的惊呼声，以及几句奉承陆玖的言语。当下原本还不错的心境便有些波澜。
王由面白脸洁身材修长，虽不英俊，但言行举止间透露出的门阀士族的豪气底蕴却是让一些云城当地的士族女子眸子一亮。身穿一身白色儒袍，头发经一根灰色绸带盘绕，一身儒气的王由的确看上去自带莫名的气场。
王由出自坠星陵，坠星王氏与林南伊母亲的母族东景林氏，都是帝国北部的豪门望族。林南伊幼时跟随母亲在东景陵生活过一段时间，东景陵与坠星陵紧邻，且王林两家乃是世交。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王由认识了林南伊。
自那时起，王由便已喜欢上了林南伊，而且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心意。而今迈入舞象之年，更是开始毫不顾及的追求林南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王由林南伊还可谓青梅竹马。
可竹马有情青梅缭乱，总之二人关系在林南伊看来只是普通友人，王由却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林南伊的冷淡是源于少女的矜持，所以一直对林南伊穷追猛打，从坠星陵追到东景陵，又追到如今云城所在的荒岭陵，其锲而不舍的精神，倒也是世间少有。
…
陆玖脸色平静，与身侧拉着自己手臂的林南伊缓步的向着二层而去。一层木梯口负责阻止闲杂人等上楼的两个锦衣护卫显然认得弯月阁的这位年轻管事，当下皆是露出了略显奉迎的笑容。弯了弯腰，手臂做出请的手势。
陆玖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对着护卫道了声谢，便是走上了二层。
二层与一层一般宽阔。但因为人数少了许多，便显得入目皆是舒服了许多。
目光如炬，扫视周身，陆玖当下便是一愣。
二三步远的距离外，一个身穿绿色襦裙的少女俏立，正在与王由交谈。因为陆玖与林南伊上楼，王由便是转移了视线，正与王由交流的绿衣少女也是随着王由目光探来，当下也是一愣。
“竹喧归浣女？”
“剑可切琼玖？”
二人声音诧异，又同时发声，而后二人相望，竟都是有些笑意。
但少女总归是记仇的，沐竹喧一下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当下泛着湿润光彩的眸子里便满是恼怒，轻哼了一声，脑袋瞥向一旁，竟是不再搭理陆玖。而陆玖也是一愣，摇了摇头，不言不语。
“有意思。”
王由在旁目视一切，想到陆玖的身份，又想到沐竹喧的身份，当下便有些淡淡的兴奋。
“南伊，你来了。”王由对着陆玖颔首一笑，便是将目光投向林南伊。眸子里满是欢喜，欢喜间又缠绕着点点阴郁。这种眸子，竟让旁边一些一直打量着王由的女子有些心酸，当下这些女子望向王由俊朗面容的眸子，便更是迷离痴惘了许多。
“嗯。”林南伊带着浓郁的鼻音嘟囔着，攥着陆玖手臂的手掌便是更紧了些。王由的那种欢喜又忧伤的眸子竟是让她也略显的心动了些。
但，时光不可重来，岁月不能倒流。也许你足够爱我，但你终究迟到了许多。心仅有一颗，所以一心一人，便足以一生一世。
林南伊想到这，仰头望了望身旁陆玖虽不俊朗，但却坚毅温和的脸庞，心里便涌出些许温暖，眉毛扬了扬，目光平视王由。
目光清澈，不掺杂任何超越友情的成分。这样的目光，让王由心尖一抖，目光黯然。
感受到了林南伊忽然用力的手劲，陆玖眼中逐渐涤荡起温和笑意以及快要满溢而出的宠溺，而后小臂上提，紧紧攥住了林南伊的手掌。感受着少女细腻光洁的手掌，陆玖脸色平静，心头却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也许是因为五日后将会与七弦会决一生死的时刻了，所以平时压抑的情感此刻有些按耐不住了，特别是当感受到身旁少女的呼吸以及那紧攥着自己的湿润手掌。陆玖便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少女的手。还挺软的。陆玖心头默念，心脏狂跳。
被攥住了手掌的少女感觉着陆玖手心的温热，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虽然娇羞，但却不曾挣扎。
王由目及，眼眶眸子充血，有些痛苦的呼了口气，竟依旧面带着笑容对着陆玖问道:“好久不见了，最近过的且还好？”
“还不错。”陆玖压抑住自己心跳，感受着少女手心温润，心思飘忽，言语自然而然带上了些许敷衍。
“等会赏歌大会就要开始了，不若等会随我坐在邻座，也好了解些彼此近些时候的趣事。”王由声音温和，目光中血丝渐隐。
“好啊。”不等陆玖应声，林南伊抢着说道。
看了看因为抢声而正与陆玖撒娇吐舌头的林南伊，王由心头涌出苦涩，面色却无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对身旁的沐竹喧道了声歉，说是略有些不舒服，便退到了一旁的雅座上，闭目休憩。
而目睹一切的沐竹喧感觉有些恍然，而后不知为何心头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快，对着陆玖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去与几个明显带着贵气的少年少女攀谈，倒也是个四处都吃的开的主。
感受到身边少女不停来回打量自己与远处沐竹喧的狐疑目光，陆玖脸色平静的怂了怂肩，示意自己的无辜。
此刻就在陆玖站立的地方的不远处，一个身穿灰色酒侍衣袍的男人一晃而过，陆玖原本无意瞥见的目光顿时紧紧盯着那个酒侍，表情竟有些略微的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