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纵奇才（上）
萧笙院得到消息后，各房派去的婆子与小厮也各自回去报告了。
罗氏听到小厮说的, 反复确认了一遍, 知道所说不假, 大吃一惊，声音徒然尖锐：“真真让我吃了这一惊！”音调中满是不甘, 她与姜氏虽是妯娌, 可关系哪是好的，这个病秧子如今读书居然这么聪明？！
菀姐儿可是比其余兄弟姊妹晚进学两年啊！这一次小考竟然一跃居上, 直接超了殷姨娘的那两个？！
想到这儿，罗氏倒吸一口凉气。
姜氏本早就对这些放宽了心态，谁知吴妈妈回来满面红光，简直像得到了天大的好事，姜氏让她慢慢说, 吴妈妈哪还那个心情慢慢说啊，连忙道：“太太好消息啊, 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姑娘, 这次考试是第一！”
姜氏差点没站稳身子，被陶妈妈扶了一把, 激动地颤抖着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奴去问了孙老先生, 孙老先生说了, 这次小考我们姑娘第一！”
被这消息轰炸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姜氏听得眼眶都红了, 知道吴妈妈不可能拿这事框她, 拧着帕子, 在屋中来回踱步：“怎么是第一呢……我的莞儿可是刚进学啊……菩萨，我得去拜拜菩萨。”
各房先知晓了消息，那是问得孙老先生；而学塾里的学生还不知，且都坐在书几前，读书的读书，与周边人讨论问题的讨论问题，可眼神还是往学塾门口瞥着，想看看先生什么时候来。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坐在窗口的附学子弟瞧见了身影，冲学塾内的人喊道，一下子，所有人都端坐好。
孙老先生手中拿红纸，还有罐装的浆糊，一进学塾就将红纸蘸着浆糊贴在堂上左侧，贴完便任由观看；底下的学生不少跑上去看了。
温成锴第一眼看得便是最上面的一排，本是胸有成竹，而看到名字后，脸黑了一大半，温苓还没看呢，见自己哥哥如此表情，先是惊讶问道：“哥哥是怎么了……”继而抬头看向红纸，尖叫出声：“这怎么可能？！”
第一是温菀，第二第三才是她和哥哥？！
学塾的其余人自然也是满脸吃惊，第一怎么会是温三小姐？这……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温菀见所有人都看向她，抬眼看向那张红纸……意料之中，她在此事上从没有敌手。
温苓轻轻咬了下嘴唇，朝孙老先生行了个礼，道：“先生，学生……不服。”是的，她不服，她一点儿都不服！温菀还进学多久？这么难的考卷，先生都说了是出给几个要科举的人的，居然就这样被拿了第一？！她和哥哥就这样压下了一头？她一点都不相信，她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刚进学没几日的病秧子有如此大的能耐？！
孙老先生知温苓心气高，如若换作年轻时候的他，定也是不相信的，扫了一眼屋里大多数人质疑的目光，慢慢道：“你们不信……也是正常，但有些事也不得不信啊；三小姐，你介意老夫将你的卷子拿出来吗？”
温菀落落大方，眼中满是自信：“先生只管拿便是。”
孙老先生：“那就去几人帮老夫把书房的卷子都过来，你们好好看看。”
说罢，有几人跑出了学塾，不过一会儿，捧回了几叠卷子。
卷子堆叠在堂上书几上，孙老先生找出了温菀的四张纸，两张试题两张答题纸，其余的放在一旁，又将这四张纸平摊在书几上。
温苓看向书几上的四张纸，自然是把目光聚集在答题纸上，白纸黑字，密密麻麻，而对应着试题，一道道看下来，没有一道写错，更没有一道错字……看到后来，额头上都起了汗，直至看完了最后的经义题。
温苓不敢相信地看向温成锴，自己哥哥眼中也是一片吃惊，温苓脑子已经有些空白了，手抚摸上温菀的答题卷，喃喃道：“这是三姐姐的卷子？”
这……这怎么可能啊……她才进学多少天？！这卷子是进学几天能写出来的吗？！被各种思绪一下子充斥着大脑，温苓目光落在温菀身上，厉声问道：“三姐姐，你敢与我比上一比？”
学塾一下子哗然，这是当众挑战吗？可转头一想，站在温苓的位置上想，被自己的嫡姐毫无防备的超了……
温成锴皱眉：“苓儿！”叫了这一声后看向孙老先生，老先生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似是不打算参与此事了。
温苓听不进任何话，只是盯着温菀。
温菀其实挺想拒绝的，温苓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今日温苓定是不肯善罢甘休了，这么咄咄逼人，那还不如一劳永逸……
温菀笑了：“好啊。”
温苓喜上眉梢，刚想说什么，温菀又道：“只是五妹妹，你要与我比，这般不信我这个嫡姐……回头我输了，你高兴了，我赢了，你也没得损失什么。”
温苓一愣：“那你想如何？”
温菀语气淡淡，语速放慢道：“你若输了，在长辈面前向我斟茶认错。”说道后头，特意加重了四字。
温苓：“我若赢了呢？”
“那就当三姐作弊了。”温成锴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温菀看向温成锴，这人这个岁数便如此毒辣……以后定是更难对付，想着，温菀目光落在温苓身上：“听四弟的。”
温成津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没料到温菀倒是直接一口应了，皱眉不再说话。
如果温菀这次真的输了，算作弊的话，温苓一想到后果，语气一下子轻快了起来：“三姐姐觉着怎么比好？”
温菀坐在书几前，翻了翻几本儒家经典，撑着头反问：“五妹妹擅长什么？”
温苓：“不如比背书，谁背得多谁算赢。”
考卷上题目几乎全是背诵，自是比这个才是能验出是真是假，更何况这也是她的强项。
因孙老先生也未开口说什么，想来也是同意的意思；学塾一向读书为主，若说趣味也是极少的，今日大家难得看个热闹，一下子便推出了一个附学子弟当做裁判，其余人拿书看着，避免漏字缺字。
孙老先生如今教了四书中教了《大学》《中庸》，《论语》教了一点点，自然也是从《大学》开始背；附学子弟示意开始后，两个小姑娘便开始背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偌大的学塾，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温菀与温苓的声音，其余人都盯着书本看着；温菀的声音偏软，温苓的声音偏脆，倒也好区分，背书时的速度快，说实在话也没有作弊的嫌疑。
旁人哗啦哗啦地翻页，不一会儿，《大学》已翻至末尾；然是中庸，背完也是不相上下。
那接下来就是《论语》了，可《论语》才上了没几篇，要说背，前几篇也是会的，至于后边……
温苓已经开始背了，虽有些嗝楞，但前几篇还是完整的背下来了，反而温菀没有开口，待温苓背完，附学子弟以为温菀认输了，便想宣布。
温菀看向温苓：“五妹妹背到这儿，是吗？”
后面的都没教过，虽说看了，但哪能背下来？温苓见温菀没有同她一起背，一脸倨傲：“三姐姐先背到我这儿再说吧。”
“妹妹听好了。”温菀笑了，开始顺着温苓的内容接下来。
几位姑娘不知道，几个要考科举的哥儿一下子听出来了，马上把《论语》摊开，对应着字来校对温菀背得到底对不对。
温成锴想找出错误，谁知一个字都没有错，身上一阵冷汗。
学塾里只剩下温三小姐的一个人的声音，连孙老先生也不眯眼了，心中疑惑大增，这姑娘背得内容他可是教都没教啊，连这书都是前几日才刚发下的，也知晓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不会去私下去看，可几天内……居然背得如此熟练？一个嗝楞都没有？
这温府的三小姐……
孙老显坐不住了，他突然意识到他或许完完全全低估了这个学生，他本以为这个学生是天资聪颖，对读书有一套方法；当官几载，这样的学生不多，但说不上凤毛麟角，就算不认真也取得个不差的名次。可如今看来，那些人比起温府的这位三小姐，根本是比得比不得，温菀就像是……
天纵奇才。
是的，天纵奇才。
所有人都听着把温菀将整篇《论语》背完，窗外的丫鬟小厮们也在注意着里头的动静；温菀背得口干舌燥，温苓脸色一片煞白，瘫坐在自个儿的蒲扇上，不再说什么。
自是温菀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今日的小考成绩不仅传至了各房耳朵里，连这场比拼也被丫鬟小厮们带到了自己主子那儿，萧笙院摔碎了整整两套名贵的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