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纵奇才（下）
下学后, 温菀回了东园主院, 还未踏入大门, 只瞧见陶妈妈已伸着脑袋左右盼着了, 见着温菀了，喜笑颜开上前迎着，接过吴妈妈拿的小布包，继而牵过温菀的小手道：“太太一直等着姑娘呢，姑娘快随我进去罢。”
看来娘亲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温菀突然停下了脚步, 低下头；陶妈妈不知为何三姑娘怎么就停住了, 疑惑开口：“姑娘怎么了？”
温菀神色恍惚, 目光定格在了今早娘亲亲自给她穿的锦地苏绣缎鞋, 那时还在迷糊中乱蹬着, 吴妈妈穿不上，娘亲便亲自蹲下给她穿了……她瞧着那背影, 总觉着与她自己的妈妈极像了。
她穿越至今，生活的方方面面姜氏照顾得事无巨细, 姜氏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似乎将所有的柔意都倾尽在了她身上，连昭哥儿都比不上，那感觉仿佛是将她没有得到过的父爱想通过母爱全全补足了……尽管很多事姜氏力不从心, 可说到底也是尽了力的。
娘亲对她还是好的。
温菀也是为着身边人, 才要好好强大起来；可事情发展至此, 她竟有了害怕之意, 本没有的情绪, 临近门却怕了。
可怕些什么，她却是不知道。
于是笑着抬头，重新牵起陶妈妈的手：“陶妈妈，我们进去吧。”
二人走进屋子，姜氏见着温菀回来了，眼睛一亮，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起身拉过温菀笑道：“可终于回来了。”
温菀抱着姜氏的臂膀，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道：“娘亲等了许久了吗？”刚才心中的情绪消散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安心。
陶妈妈在旁边道：“太太从早上便在等了，处理府里的事物都是处理得心不在焉的，巴不得姑娘早点回来。”
温菀哼哼了一声：“娘亲定是早知道了，我还想亲自告诉娘亲呢。”
姜氏抱着温菀温软的身躯道：“别人说的我是高兴的，可你说的我又哪是不高兴，那是从你嘴里听来，娘亲更欢喜。”说到后头，姜氏的下巴轻轻抵在温菀的头顶上，手抚着温菀的背。
“娘亲当日带你去法华寺，你求了一只签，慧云大师解了签说是极好；我信着，也没有怀疑过，如若娘亲不信其他人也没人信了；只望着你身子能好起来，身子好了……其他的更是没有想到。”
除了小考第一，她也听说了比拼一事；菀姐儿读书上居然如此聪慧，以往却是一点都没展现，姜氏只当身子渐好，其余得也便好了。
温晁处理完今日公务早早回了府，因才下午，还未到晚饭时间，便想着先去萧笙院看看苓姐儿，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苓姐儿的哭声。
萧笙院的丫鬟婆子见温晁来了，一人赶紧进去通知了殷姨娘，继而温苓的哭声稍稍小了点，可还是抽噎着，温晁打了门帘进屋，见温苓趴在被上哭得整个都在抽抽，皱眉看向一旁的殷姨娘：“怎么哭成这样？”
他是最喜苓姐儿的，也最喜她活泼的性子，有些事犯错了不得不罚，但做父亲的心里也不好受。
温苓扑到温晁怀里，还是哭个不停，温晁道：“快别哭了，为父身上还穿着官服哩，被你哭成这样，明早怎么早朝？”又看向殷姨娘，问道：“怎么回事？你说说。”
殷姨娘低眉顺眼，向温晁行礼：“也不是别的什么大事，就是考试名次不好，不高兴了。”
温晁听了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哭的？我知你心气高，可压在你上头也只有你自己哥哥了罢，怎的连自己亲哥哥还嫉妒呢？”
殷姨娘知道温晁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这时候也不是她说话的时候，也便不开口了。
温苓从温晁怀里挣脱开来，恨恨道：“如果是哥哥那便好了，爹爹也觉着自己同胞哥哥有什么好嫉妒的！可……”温苓狠狠咬了下嘴唇，避免泪水又掉下来：“可拿了第一的不是哥哥！”
不是锴哥儿，能是谁？
温晁饶有兴趣，还以为孙老先生底下又出了个不错的学生，笑着问道：“不是锴哥儿，也不是你，难不成是附学的几个子弟出了个不错的？
温苓摇头。
温晁摸了下温苓的头道：“跟为父说说是谁，还能超过你俩？”
温苓看了一眼温晁，继续咬了下嘴唇道：“是三姐姐。”
温晁手一愣：“菀姐儿？”温苓干脆不理温晁了，又趴在被子上呜咽着，温晁完完全全吃惊到了，居然是菀姐儿？可菀姐儿不是才刚进学吗？怎么一下子就超了那么多人？！
温晁平复了下心绪，叮嘱殷姨娘好好安抚温苓，接着出了萧笙院，想回主院，又转了道去了墨香园。
因孙老先生是特请过来教孩子读书，除了放年学，其余时间老先生都是住在墨香园的，也为着学生有什么疑惑的可以及时过来问。
温晁走进了墨香园，顺着石径，到了孙老先生的屋前——虽是简单木屋，却别有一番滋味。
门是敞开着，却不见孙老先生人影；温晁对此规矩极重，不敢随意踏入一名先生的屋中，先是轻扣下门扉，等了会儿见没人回应，正打算走，身后孙老先生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温大人留步。”
温晁转身，见孙老先生手中捧着书卷，应是从书房那儿过来的，道：“叨扰先生读书了。”
孙老先生摆摆手：“不叨扰不叨扰，温大人客气了，找老夫聊一聊也是老夫的职责之一，温大人里边请吧。”作家塾先生，也不仅仅是要教书育人，更是可以与当家老爷谈文论诗，照温菀来说的话，那就是私人秘书的性质了。
两人一同进屋，温晁百般推脱，孙老先生还是泡了两杯茶放在桌上。
“温大人这几日若不来找老夫，老夫也要去找温大人聊一聊了，”孙老先生将书卷放在一旁，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近日发生的事，老夫几十年来也未经历过啊。”
温晁脑海里还想着苓姐儿刚刚说的，这次小考居然是菀姐儿拿了第一，似乎也明白了孙老先生说得何事，试探着开口：“先生可是要说菀姐儿的事？”
孙老先生掩不住自己的欢喜，哈哈大笑：“是是是，老夫正要与温大人说贵府三小姐的事，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温大人可记得那日学堂老夫所说的？”
温晁自然记得那日，小厮过来说没人信，尽管是孙老先生过来说，大多数也是将信将疑，那时说得只是菀姐儿比其余人进度快。
温晁开口：“记得，那日先生说菀姐儿……”
孙老先生笑着摇摇头，又正色道：“老夫说错了。”
“说错了？”温晁疑惑。
孙老先生点点头：“老夫确实说错了，老夫本以为三小姐是读书天赋高，读书能力强，温大人也知道这样的人凤毛麟角，若是男子考个进士绰绰有余，可老夫想岔了。”孙老先生停顿了一下，慢慢道：“老夫低估了三小姐，实不敢把以上人与三小姐相比。”
温晁听完更加震撼了，读书天赋高，读书能力强，考个进士绰绰有余等等评价还不够高吗？孙老先生居然还说低估了，还说不敢相比，那怎么样才算是正确看待？！
温晁的心跳徒然加快。
孙老先生：“温大人忙于朝务，有些事或许还不知。老夫原先以为这是最高点了，之前留堂，老夫注意到老夫教了几句，三小姐便学几句，就算教的再多，三小姐也是一概全收，这是一点；二是，老夫前日教的，第二日三小姐便能一字不差的复述，一字不漏。而最让老夫吃惊的是今日，《论语》是三日前发下的，老夫还未教几篇，今日三小姐是一字不差地全文背诵了……”
温晁听着孙老先生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总算明白为何孙老先生对菀姐儿评价如此之高了，如果说得全部是事实，那真是……极为恐怖了。
“温大人，老夫的恭喜早日便恭喜过了，今日再对温大人说一遍，不仅是对温大人有此女儿，也是给了老夫这样的学生。”孙老先生捋着胡子笑道。
“温三小姐，定非池中物。”
温晁离开墨香园时，脑海里只剩下孙老先生的这句话，说得是那般斩钉截铁，给不得一丝反驳。
而温晁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菀姐儿……居然是菀姐儿……他对这个女儿知之甚少，虽与姜氏感情好，可相比活泼可爱的温苓，以往一句话不说，性子安静的温菀他是实在喜欢不起来，尽管为此姜氏与他吵了许多次，可喜欢是真喜欢不起，或许是八字不合，吃穿住行姜氏照料着按着嫡女的份例不差就好，身子弱，那就找个普通好的人家嫁了，以后有何帮助便帮了，再多也没了……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不受他任何关注的女儿居然聪明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