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他的话很平常, 也是客套；这官场上的人自是知道哪些话让人舒服让人不舒服, 温菀觉着他也是觉得与她这个小姑娘没得好计较。
温菀稍加告辞, 赵珣微点了点头。
走远了些，她隐约听见声响，继而回头看见这画舫外头的珠帘帷幕被撩起, 一少年从里走出，穿着极为不凡：“老师，你是何时来的？我等你许久了……”声音依赖万分还有些唯唯诺诺；而赵珣的态度则是有些奇怪了，对这跟温成津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时颇为尊敬，二人一起上了画舫。
温菀思索了一番, 想到了什么，带着拂冬加快了脚步离开这里。
这少年称呼赵珣是老师, 那就是赵珣的学生了，学生对待老师尊敬那是天经地义, 而赵珣对他的态度是这番，那就是说明这少年的身份远在他之上，连师生之间都弥补不了……如果是这般的话……
这个少年恐怕就是当今的七皇子。
如今朝廷派系纷争严重，照温晁与姜氏在府里有时说的一些，温菀只能根据已知的猜出一些, 严首辅与蔡府一等是朝向三皇子，高次辅等众却是偏帮着七皇子, 赵珣之前未站队, 却在范禾之事上一点情面都没给严首辅面子……如今七皇子叫他老师, 想必是什么时候老皇帝让七皇子认着赵珣, 那就是公开的七皇子一派。
如今蔡府遭难，老皇帝一系列动作也不知道最后想达到什么样的结果，这朝廷的错综复杂，温菀也是不懂。
她领着拂冬在坊间转悠，而脑海里全是赵珣的眼神，可她虽然徐府那次见他害怕，后来想开了到底还是有着莫名的亲近，温菀觉着自己的思想现在有些危险。
“菀妹妹！”
温菀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瞧，就看见许涵妍站在桥上看向她，今日也是穿得如此端庄清雅，哪里看得出私下里的活泼样。
温菀过去，许涵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听冯家的婆子说你等会过来，在那儿坐了会儿吃了会儿茶，左等右等不见，便出来寻你，你倒是跑哪儿去了？你府上的人说你与你二哥哥去了书肆后就没回来，怎么就不来冯家的画舫？”
许涵妍说了那么多问了那么多，温菀也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唯独略去了赵珣那一段。
“哎呀，真真是那冯家两个丫头闹的，忘了你还要过来，硬是要船夫开远些，本就是停在码头那儿的；如今害得你认错，要我说那岂不是实在丢脸极了？”
温菀捂着帕子笑了一笑，丢脸倒还好了，被吓得一身汗。
二人继续说了一会儿，正准备往登平码头走，却见着人流往着溯河两岸涌动，急急忙忙，不知为了何事。
许涵妍疑惑：“还没到龙舟夜游的时辰呢，怎的都往那儿跑去了？”
“许是有什么事发生吧，许姐姐若是好奇，我们过去瞧瞧也无妨。”温菀道，与许涵妍相处这段时间下来，算是稍稍清楚了她的性格，也是个极爱凑热闹的姑娘，但定要找个台阶给她下。
当朋友不容易啊。
许涵妍拉过温菀，笑道：“倒也不用，我们就站在这桥上，他们去岸边瞧，许是河上有什么，等会儿也定会过来的。”
温菀作为一个天外来客第一次在端午日逛着夜市，自然没有许涵妍经验丰富，于是便与她一道在登平桥上看着。
不一会儿，果然不少人又涌了回来。
溯河上游过来好几只美轮美奂的龙舟画舫，画舫上载歌载舞，乐声不断。温菀瞧了一眼，怪不得吸引着那么多人，也不知哪个败家子找了那么多的舞姬在画舫的船头跳着舞，身姿婀娜，伴着乐声实在称得上一句美妙。
温菀的目光从舞姬身上移开，定格在了最前头的画舫上，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受到了污染。
——冯金宝叼着茶壶，靠在画舫船头的太师椅上，悠闲自在，乐不思蜀；周边人的欢呼，他还笑着不忘伸手打招呼，洁白的牙齿不知道晃花了几人的眼。
最受温菀吐槽的穿衣风格，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依旧一身的金光灿烂；她甚至可以确定，若冯金宝出生在现代，第一件事去做的便是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金黄色。
许涵妍当然也见到了此场景，哼哼道：“也就冯家由得他胡闹了，这人纨绔成性，除了那些个小门小户出来突然家中发了横财，又或是那些个满身铜臭气的，又有哪家高门贵胄出来的子弟像他如此。”
温菀笑道：“我瞧着倒是好玩，许是平时不能这般，今日由着性子来，既然冯家自家也由得他，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许涵妍摆了摆手道：“菀妹妹，你是不知他这人，先说今日他这般行为，冯家好歹出了个贵妃娘娘，冯金宝倒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家羽毛，且比今日行为做的更离谱的事情多了去了，我还真不知哪家女儿会嫁与他，如此脾性，就算是有再大的富贵，哪家有头有脸的父母会将女儿嫁到冯家……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去年竟然进了白鹿学院，你说他这般的竟能进白鹿学院？我是不信的，照我猜啊，定是冯贵妃啊为着这弟弟操碎了心……”
温菀听着，也大概知道了些情况；而目光往下，画舫离登平桥也愈来愈近了。
在温菀意料之外，冯金宝突然站起了身子，双手向着温菀与许涵妍二人挥了挥，不少人往这儿看来，许涵妍气得红了脸，跺脚赶紧拉着温菀走了。
冯金宝大笑不断。
“真是败家子！”
“说他纨绔也是没冤枉他！”
许涵妍不断说，温菀偶尔说几句，说着说着许涵妍也渐渐换了话题，讲到了其余的八卦事情上。二人边走边聊，也来到了冯家画舫在的码头，温菀瞧了一眼，冯家这画舫好看也是好看；丫鬟婆子还未撩起画舫珠帘，温菀就听见了不少少女的轻笑声还有谈话声，而外头站着的丫鬟婆子更是不少。
进了画舫内，一屋子的钗环簪饰，胭脂珠玉，拧着帕子捧着茶儿；衣料也皆是不凡，绫罗绸缎，耀眼争光；几道座屏风微微格挡，也有着一股子脂粉味儿。
温菀见到了冯氏姊妹，还有自己的两个妹妹，其余的有几个有些眼熟，而有些则是陌生的很。
温菀随着许涵妍落座，温芷立即跑到她边上来了，温苓与自个儿身边的女孩们聊得兴起，自是一个眼神都不给温菀。
一姑娘捧着茶杯，略带愁眉提到了明年云溪与青庐的入学试。
冯明媛听到此话，也是烦躁：“好好的日子，提到这作甚么。”
“总要是面对的，明媛妹妹，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一姑娘脸色倨傲，颇有过来人的风范对冯明媛道。
冯明媛白了她一眼，那姑娘哼了一声。
温菀轻轻问了一声许涵妍刚刚说话的那姑娘是谁，“那是荣昌伯府的五小姐，叫魏长箐，她胞姐就是魏长宁。”许涵妍道。
船舱内的女孩们虽各有各的心思，但还是聊得看似热闹；温菀茶喝了半盏，她们从云溪与青庐聊到了各家的贵女们，从贵女们聊到了胭脂与簪环，从胭脂与簪环又是说到了如今京内流行的妆容，而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居然说到了世家公子。
有几个女孩虽还是害羞，但硬倔着，如冯明媛魏长箐等人；而有些则已经红到了耳朵根，说不出一些话啦。不过如今船舱内倒也没其他什么人，也还有着自个儿的好奇心，于是似乎说着些见不得人的话，并约好不可与家中长辈说。
温菀倒觉着没什么，异性相吸嘛……也很正常。只不过确实年纪小了些，最大也不过十三，而十五十六说亲，现在有这个意识也在情理之中。
自己的六妹妹，温菀瞧了温芷一眼，还鼓着腮帮子使劲吃点心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开窍；而温苓，脸红了一大半，看来也是有点春心萌动的小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喧闹声。
“龙舟夜游应是要开始了！”
船舱内的女孩们赶紧出了画舫，温菀随着出去，一眼就瞧见了溯河上无数的龙舟，各式各样，与下午龙舟赛不同的是，下午是为了竞技，而夜晚是为了玩乐，每只龙舟的观赏性则更大了。
画舫也动了，船夫撑着竹篙，顺着溯河两岸，以便舫上人看清夜游。
随着无数龙舟的划动，人群也渐渐沸腾，提着灯笼的人们在坊间，犹如星火点点，而整条溯河宛若银河，画舫与龙舟似其中明珠点缀。
温菀站于船头，目光本也被那些个龙舟吸引着，后也不知怎的，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