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结党营私
温晁顿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强烈的窒息感席卷了全身,但也不忘慌张地往包房外瞧了那么一瞧,怕被人听见了,收回目光后,声音微颤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说到后头,已是睚眦欲裂。
信上内容是他几年前任职巡按湖广监察御史时,巡察至汉阳府, 当地郭知州实属德不配位, 奢侈无度, 调查时甚至听说他将八十岁老母放置老家,不管不问, 此乃大不孝!本是要狠狠参一本, 这位郭知州听到了动静, 硬是让人偷偷给他送了不少奇珍异宝, 若说这般也便算了,可偏偏里头有着五轴孙君泽界画山水并苍松, 鬼迷心窍, 收下了。
可,这事几年前便处理得干干净净,杨家又是怎么知晓的?
这几年风平浪静, 杨家却一下子便拿出了证据, 证明早就备好了, 就等着今日用得上他的时候, 好狠狠地压着他的脖子……
想到这儿, 温晁身子已经快凉透了。
杨闰抽过信纸道:“我们想怎么样?伯父应是知晓的,不过借着伯父的折子一用,顺带着伯父底下的人,一道说着话,总比我们这些个站边的人让圣上信任的多,伯父说呢?”
杨闰说得没错,如今党争严重,圣上虽老了且还病着,但还未到不能处理政务的时候,眼明心亮着呢,若真是杨家人去说,指不定会认为是严阁老授意,到时候适得其反。
但,彭英之前受过冯家的恩惠啊,冯家与严家之间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推了李时义赈灾,成功了回头就是彭英上位,彭英上位对严阁老有什么好处?
如今高正德下台,连带着不少人被赶,七皇子元气大伤,完全无法与虎狼之势的三皇子相提并论,冯家倒是蒸蒸日上,若真让彭英上位……还不如自个儿推个上去。
被杨润如此要挟之后,温晁口气与之前也是不同了,愤恨中带有无奈道:“何苦如此,若真要这般做,倒不如换个人,何必局限于一个彭英?”
杨闰知道此事应是板上钉钉了,笑道:“伯父说得也对,我与我父亲都想,严阁老那边更是了,只是有些事并非想如何便是如何……”说完这句话,杨闰脸色笑意消失了一大半,道:“倒是我们低估了圣上对高正德的看重,未想到竟如此深厚。”
严寿上次与高正德的交锋,把人撵回了家,实在是办的太过了。
虽将不少人换成了自己人,把握着几个重要位置,按理说,应是一帆风顺,可哪里想到自从高正德走后,倒是越来越不舒坦了,步步艰难,总是不知从哪儿跳出来个不怕死的反对他,朝廷上闹得是乌烟瘴气。
——这摆明着圣上不让他好过,君要臣臣不得不死,如今圣上脑子可还清楚着呢,而严寿也万万没有到达权倾天下的地步。
若在这般情况下,还要捧人上位,恐怕下一个回家的便是他了。
况且赵珣那边……是咬着死死不放啊,背后一个永宁侯府,加上一个镇国公府,朝中不少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不小心就牵动了,底下有这样的人随时想把他拉下去,严寿还怎么敢让李时义占了礼部郎中的位置?
而冯家那边,则放心多了,不参与党争,不过是想上升几步,给了这人情又如何?
总之,李时义是绝对不行。
“因着这事,每日早朝之时吵得是天翻地覆,圣上也是烦恼的很;我们做臣下的,除了必要的政务,为圣上排忧解难更是我们应做的,且圣上的病还未痊愈,此事费了圣上多少心神,伯父也是知晓的。此时伯父若站出来,给圣上一个明确的方向,让圣上不必这般左右为难……此事也应有个头,不如就伯父给此事结个尾。”
……
温晁衣襟已湿透了,胸腔充斥着无奈与任人摆布的痛苦,杨家拿着这封信就是吃定了他……身为巡按监察御史,应最为公正廉明,竟干出这等子事,被剥夺官职都是轻的!
他能如何?他又能如何?!
“……那便过几日说罢。”温晁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不过几盅酒,温晁已是面容枯槁,再也没有刚进鹤颐楼的神光焕发。
杨闰笑意加深,用自己的酒杯与温晁的碰了一碰:“多谢伯父。”
温菀已在姜府住了几日,不得不说比在温府过得舒坦多了。
先不说姜老太太与顾氏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只一日她说了听说的某一新奇糕点的名儿,后来姜老太太便天天派人往她屋里送,每日早起请安都是满是期待见着外祖母与舅母,这在温府可是没有的,温菀巴不得见不到温老太太。
其次是与姜意浓实是合得来,她的这位表姐无论是性子,说话与行事都是温柔似水,一道说起闺房话来,只感觉如沐春风,舒服得紧。
最后便是不用上学塾了,若在温府还要日日起早进学,学塾的事没难度,可日日早起也是难受,不过虽不用进学,温菀还是每日固定时间练着字。
“菀妹妹的字写得是真好。”这日,姜意浓来她屋中,见着正在练字,饶有兴趣上前,本不想打扰温菀,可拿了一旁练好的看了一眼,不免轻柔出声,“我在你这个年纪,字写得可比你差多了。”
温菀将笔放回笔架,想抽回姜意浓手中的宣纸,轻笑道:“我听大舅母说,表姐当年也是个才女呐,还是别看我的了,班门弄斧。”
“哎?”姜意浓侧过身,不让温菀拿走,柔声道,“哪个当娘的看自己的孩子不是哪哪的好,我娘亲的话你听听就过,我说你的字好啊可不是哄你开心的,到时考试,就你这字,或许阅卷的先生都会高看你一眼。”
温菀捂着帕子笑了,笑了几声后道:“姐姐找我何事呀,莫非还是昨日的事?”昨日她与姜意浓聊起了顺德府的一些趣事,大多也是听来的小道消息,俗称八卦。
姜意浓点了点温菀的脑袋:“不是你昨日说让我今日过来,再同你讲讲?反倒你忘了,我还上赶着来,罢罢罢,我走就是了。”说着,假意要走,温菀连忙拦了下来,拉拉扯扯过程中,二人笑得极欢。
这一下午,姜意浓与温菀都在房内说着话,晚饭都是顾氏派人来催的,到了姜老太太屋里一道用饭,被好好‘埋汰’了一番。
不过,平日里此时都已经回来的姜老爷子与大舅舅都没有回来,姜老太太与顾氏也不知为何,只在下午时听姜公度派人回来说不用留饭。
而到了亥时,姜老爷子与姜公度还未归家。
夜色渐深,温菀还靠在床头看书,拂冬进来换了根蜡烛,后劝道:“姑娘小心着眼睛,还是早点歇息吧。”
“外祖父他们回来了吗?”温菀将书放置一旁问道。
拂冬回道:“刚刚奴婢从大太太那儿领了新的锦缎绫绢过来,那个时候还未回来呢,也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想着不会这么快的吧。”
温菀:“今日回来得晚……”她总有不安。
拂冬笑道:“许是近日忙,姑娘不如先休息了,明日回来了再见也无妨。”温菀点了点头,准备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听着嘈杂的声音;温菀微微睁眼,昏暗的屋内没有光亮,而外头却是隐约有光。
声音愈来愈近,像是许多人往这儿来了,温菀刚坐起来,拂冬就在外头敲门道:“姑娘!姑娘!表小姐来了!”
姜意浓来了?为何在这个时候来?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温菀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披了条外衣开了门,拂冬想来也是刚起来,还在整理衣物,她的表姐满是焦急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些仆妇。
“姐姐?”
姜意浓加快了脚步,握住了温菀的手:“怎么这般凉?快些进去,我有事同你说。”
辰时了,这么晚还要同她说,定是什么要紧的事。
温菀同姜意浓一起进了屋子,姜意浓让婆子丫鬟留在了外边,单独拉着温菀坐下道:“出事了,菀姐儿。”
出事了!果真是出事了!
温菀握紧了姜意浓的手:“什么事?姐姐快说。”
“姑父出事了,如今人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姜意浓怕吓着温菀,声音放轻,说完此事握着温菀的手更紧了些,“不过事情还未……”
一听这话,温菀脸色煞白,惊疑道:“父亲是犯了什么事?怎会进了刑部大牢?”
姜氏做事一向谨慎,连带朝廷之事也是在温晁耳边各种提醒,怎么事情就一下子闹成了这般?!温晁要是出了什么事?温府怎么办?姜氏怎么办?!
姜意浓连声道:“菀姐儿,你别着急。刚刚父亲回来同我说的,前几日便有了苗头,姑父竟然连同近十人力荐李时义前去赈灾,不少人还是都察院姑父的手下,圣上本想准了,偏偏第二日姑父的同僚钱士升就狠狠参了姑父一本,骂他结党营私,祸害朝纲。还煞有其事的拿出了一些证据,那些证据全是底下那班人,查下去都是有东西的。圣上今日勃然大怒,姑父作为领头人……”
那本是单纯的举荐,又变成了因利相争,也怪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