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针尖对麦芒
而年后上来的几月, 四书、五经、算学及四艺的课程排的紧凑, 书院的学业紧张,下学后的功课加量, 月考的难度也是愈来愈大, 不少人尽管心中叫苦,可嘴上是一声不吭, 硬是扛了下来, 毕竟云溪书院的学子都是这般过来的, 而远在孤山白鹿书院的学子及兄长们, 学业许是要比她们还要重得多。
每月末的红榜前都是一片人头攒动, 看着上头名字的变动, 对于不变的第一已渐渐麻木, 并升有敬畏。
每一学子都在经历着这般的学业, 深夜还点着烛火背书的人不在少数, 自知其中辛酸与苦楚, 这一次两次倒还好,若是次次都是位列第一,除了敬佩之外已无另外的情绪了。
而知晓后每门的评分后,更多了几分害怕。
哪有这般恐怖的?
不过大多都是唏嘘几日, 后也专心扑在自己的学业上了,这头在书院进学的日子虽说枯却也平静,但朝堂上的暗涌却是一波接着一波。
先是就着年前六部的开支用度吵得天翻地覆, 本已是过去的事儿了, 又被刑部的人由上林苑一处殿宇坍塌一屋之事向工部发难, 工部侍郎李仁甫不甘示弱,向圣上解释后又是状告举出去年刑部解决的几项大案所报的开支有所隐瞒……此事完毕,又是会试考官的钦点,由礼部主持,今年则不同以往由礼部侍郎担任会试知贡举,而是作为礼部尚书、内阁首辅高正德亲自担任,任东阁大学士安志远为正考官,刑部左侍郎冯征为副考官等。
倒也不难猜测,年前三皇子与严寿一事,闹得极大,与此事有关的官员斩首多达100多人,流放500多人,高首辅回京时间不长,这位子也未坐稳,之前的事使得朝中不少位置空缺。
此次担任知贡举,也是为了寻才,若是寻到了几个不错的人才,对他们有知遇之恩,那是更好了。
会试考官钦点这事在朝上争论了一上午,最后圣上拟下名单,也便如此了。
下朝。
春寒料峭,待赵珣出了殿外,方里给他披上了斗篷。殿内的大臣们一批接着一批地出来,也纷纷向他拱手道别,继而走下了那汉白玉台阶。
高正德与冯征后出的金銮殿,赵珣未急着走,正巧也碰上了。冯征笑道:“赵大人是要去吏部衙门?不如一道走罢,平日里赵大人勤勉晚归,今日钦点名单已出,我们也是有的忙了。”
赵珣面色丝毫未动,回道:“冯大人客气了。”
他的口气淡淡,也是同他平时说话一般,仿若方才朝上之事对他无一点影响。
待赵珣走后,冯征眼底一暗:“他倒是沉得住气。”
他也是真未想到,本以为会试钦点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可谁想到这过程困难得让他心惊胆战,本因早就定下的事,却被朝上一些人拖了近十日,名单反复推敲,硬生生拉下了他们定好的人,换了另外的上去,幸好还是由高正德与他主持,没让吏部插手此事。
这可不是赵珣要的结果,算盘打空了,冯征还想看他的冷脸,偏偏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高正德负手未说一句话,不过目光一直落在赵珣身上,直至人消失在承天门。
到了三月会试,且刚结束的第一日,九卿、科道、给事中等议奏,山西会试冯学中,贿买书办,传递文章。山西主考官受其银两,不行严察。
每年乡试、会试皆有作弊几起,此事却让人特别关注,因冯学中乃京城冯家的远族亲戚之辈,冯家起于山西,后搬至京城。
冯征听闻此事,哪不知这里面的严重性,他乃今年会试的副考官,偏又扯上了宗亲作弊,实在是脱不掉的嫌疑,即使他一概不知,吓得赶紧跪在殿前请失察之罪。
圣上不理睬,冯贵妃见年迈的父亲这般跪在殿外,实在不忍,恳请圣上开恩。圣上虽饶过了冯征,但也罚了半年俸禄,继而上朝一月都不搭理他。
冯征有些叫苦不迭,这上奏时径直忽略了他,听都不听他说的任何话,换哪个人能受得了?
几日下来,头发都白了几根。
不过尽管此事由山西那头出了乱子,可依着冯征的想法,也排除不了赵珣在里头做手脚,加之近几月来朝上的形势,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让谁,那且还是圣上偏心的情况下。
冯征哪里容得下这眼中钉,虽未至内阁,可已达吏部之首,圣上放任他下去,他可等不及!
趁他位置还未坐稳,先下手为强才对。
*
永宁侯府大门前的几名下人一直提着灯笼,烛火透着纸散着亮光,不知过了多久,一顶官轿停至门口,赵珣身着玄色直缀坐于轿中,已至亥时,他方从镇国公府回来。
下轿后,径直去往书房,幕僚上递几封书信,赵珣一一看后,将信置于烛火上,待燃起时扔了铜盆内。
他的面色冷淡,什么话也未说,坐于书案前查审文书。
方里猜不透世子爷的想法,在门口想进却不敢进,直至世子爷喊了他,才敲门进屋。世子爷已看完一些文书,说起朝中近来的事,方里听着,偶然也说了几句。
赵珣拿起的书卷敲在桌沿上,慢慢说道:“未免太急了些……想着我刚擢升就敢有如此动作……”他合上书卷,取了张信笺给方里,方里也知要交与谁,拿好便要退去了,赵珣道:“明早罢。”
方里应声,本要退下之时,忽然想起了一事,倒未马上退下。
“何事?”赵珣看向他。
方里道:“今儿莞姑娘来府上了,顺带了两个攒盒。老太太临睡前差人过来说攒盒已放在膳房内了,属下现在去拿来。”方里本还想问世子爷是否要拿过来,可后来转念一想,还不如直接去拿了好。
世子爷果然未说什么。
待方里拿来后,赵珣瞧了一眼,这是一个平遥推光漆器攒盒,打开盖子,里头是些各式的点心,他对点心一般,知晓哪些好吃,却也不贪嘴。
赵旭拿了一块吃下去,与乾元斋内的点心有着相似之处,却是不及的……鲜甜的味儿还留有齿间,他的目光落于攒盒上。
他问道:“老太太还说些什么?”
方里仔细想了一会儿,回道:“好像还说,这是莞姑娘亲手做的……”真是该罚!他连这事都忘了!
赵珣没说话,将攒盒的盒子盖上,过了会儿道:“拿下去放好罢。”顿了顿,又道:“再过半月,文石先生要下孤山了。”
当今的大儒之一,也是白鹿书院的挂名先生。
天下无数学子都以与他交谈一场为毕生之念,参与先生的文会、听场先生的讲学乃荣幸之极,只不过老人家已许久未有什么动静了,此次竟兴起想来一场讲学。
只不过现下还没有多少人知晓。
而白鹿书院是办不成了,应是在云溪书院内了。
到时他去看看她,也顺道去听听这讲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