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死机
飞船在太空中安静地前行着。
E-0001号星球的外侧是一大片环绕的星云带，这些飘带般柔软而美丽的星云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爆炸, 被裹挟在星云带中的陨石便随着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四处乱撞, 无规则地运动, 为穿梭在其间的飞船带来不可预测的巨大危险。
只有最有经验的驾驶员, 才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飞行。
——比如说圆圆。
巴掌大的小黄鸡端坐在驾驶位中央, 两只毛茸茸的翅膀上系着安全带。
它将神识接入飞船的操控系统，两颗黑珍珠般的眼睛严肃地注视着控制台上流水般闪过的数据，在过儿的协助下发出一项项命令，有条不紊地避开扑面而来的陨石和星球碎块。
虽然在现实世界中还是第一次接触飞船, 但是在“瑶池系统”里，圆圆已经是一位驾龄一个多月的老司机啦。
他维持了在“星际飞车”项目上的高水平, 将飞船开得又快又稳, 一点颠簸都察觉不到。
“还有大约十二个小时, 我们就能离开尼瓦纳星系, 到达‘鹦鹉号’使用过的第三迁跃点了。”圆圆道。
这是一个位于偏远星系的、少有人知的迁跃点，只在一小部分人之间口口相传。
“这个迁跃点属于私人所有, 是一位有钱的先生为了找回自己离家出走多年的男朋友而修建的，全称叫做‘亲爱的你快回来我承认自己错了我认错我悔改我已经买了十个新搓衣板’迁跃点。”
板着一张脸的二副在“瑶池系统”中如是告诉无脸男。
他继续面无表情的复述着金刚鹦鹉的话，越复述脸就越黑：“所以,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让男朋友不满的男人是没有前途的，无论他在外面多成功、多优秀, 回到家都只有搓衣板跪穿一条归宿。”
“明白了吗？”二副面无表情地替船长发问。
“……明白了。”圆圆道：“男朋友……是指均均？你的意思是, 要让均均喜欢我、满意我。”
不然他就应该去……跪黑洞？
金刚鹦鹉从二副的口袋探出头, 用“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打量了无脸男一下，试图从他眼睛里找出一丁点儿不真诚不情愿的痕迹来。
——但是无果。
它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感觉自己难得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也算是对得起李涯了。
二副在自家船长的示意下取出一份星图，上传到瑶池系统。
无数点星光从星图上飞出，化为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在空中漂浮片刻，汇聚成一道银河般璀璨的数据流，飞进了圆圆的脑海里。
“这就是‘鹦鹉号’珍藏的星图了，”二副道：“拿着这张星图就能找到第三迁跃点，然后可以通过虫洞前往数十个不同的星系，这些星系都有各自的特点，就看你们喜欢哪个了。”
“哦，对了，”他道：“迁跃点里有最新一版的联邦旅游手册，从吃、穿、住、行四个方面对星球进行全面打分，你们可以根据手册上的五星官方推荐来谨慎选择。”
“多谢。”圆圆认真地将星图收了起来。
无脸男扯开黑洞般的嘴角，冲二副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笑容。
二副：“……”
“记得别走错路，一定要选择第三迁跃点，”他最后叮嘱：“只有这个私人迁跃点是不需要检查飞船驾驶证的，而且如果你需要，还能在自动办.证机上办一张假.证，以假乱真那种，只需要一百星币。”
说完，二副就像有什么在屁股后头追着咬一样，步伐飞快地走了。
圆圆：“二副先生，谢谢您教我无证驾驶，以及办.假.证，您真是个大好人。”
二副：“……”
他低下头，对金刚鹦鹉道：“我该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个被感谢！我是莱顿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第三军区的星舰操作标兵，连续十年获得优秀驾驶员的荣誉称号，品德优秀、学识优良、技术过硬，现在居然在一颗偏远行星上教人办.假.证？”
鹦鹉抬起头，看了自己的下属一眼，黑豆眼中包含着一丝嘲笑。
“得了吧林乔，”他道：“从你选择跟着我的那天起，就应该知道‘道德’这种东西已经随风而去，离你越来越远了。”
二副：“……”
他第一百零一次理解自己曾经的同僚，目前在底舱扫鸡粪的大副寇森的错误选择。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让船长知道自己的厉害，比方说偷光他全部的四角内裤，让他只能选择鹦鹉购买的蕾丝黑纱丁字款。
……
“辛苦了。”
在圆圆驾驶飞船穿过星云带的时候，飞船中另外的一人四兽非常无聊。
精卫没有海可以填，强迫症发作，差点低头去薅自己的毛。还好她悬崖勒马，在最后关头醒悟到不能变成一只秃头鸟，于是扭过头去薅两名工人的毛。
狸力：“汪！”
鵹鹕：“呖咕！”
工人就没有生毛权，只能被精总丧心病狂地欺凌吗？
“……”
看着船舱中四处乱飞的绒毛和眼泪汪汪的两只小动物，原灵均于心不忍。
——毕竟航行还有好几天，以精卫这个强迫症的水平，能把狸力和鵹鹕给薅得一根毛不剩，那就太伤眼了。
原灵均找到长右搬进船舱的几根树枝，让精卫拿嘴啄开，啄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方块，他自己则在木块上雕刻图案，拿兰青草和沙棠果的汁液染色，做出不同的花纹来。
“这是什么？”
精卫闲着也是闲着，“笃笃笃”叨得飞快，啄完了小方块也不肯休息，照着原灵均的样子给上面叨图案。
一饼、二饼、三饼、四饼……
五条、六条、七条、八万……
“好东西，”原灵均道：“一件能让你牵肠挂肚、朝思暮想、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一旦碰触过就再也无法自拔，恨不得死在上面的好宝贝。”
精卫：“？？？”
她浑身上下每一根羽毛上都写满了不相信。
“这世上还有比填海更让人流连忘返的好东西？”
“怎么没有？”原灵均神秘一笑，把做好的一百三十六张小方块摞成四四方方的城墙，“啪”地一掷色子。
他招呼四只：“来来来，我教你们打麻将。”
……
十个小时后——
精卫：“海是什么？有什么好填的？”
“……自摸，清一色，胡了！给毛！”
“哎呦喂~”
长右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屁股后面薅了一小撮毛，扔给精卫。
狸力拔了头毛，鵹鹕揪了尾羽。
精卫蹲在她的超豪华鸟窝上大杀四方。如今，这个干草编制的鸟窝已经变成了垫满厚厚一层绒毛，坐上去又软又暖，健康环保纯天然的超豪华真毛VIP鸟窝了。
“再来！”
随着“哗啦啦”的洗牌声，精卫把三只小动物输的毛塞到屁股底下，“啪”地一摸牌，非常有大将风范。
原灵均：“……”
他从一开始教四只搓麻的人，变成了轮换坐庄的牌搭子，又变成了编外人士，最终只好坐到副驾驶位上和圆圆说话。
“我感觉不太妙。”原灵均道。
“适度搓麻益智，沉迷搓麻伤身，”他忧心忡忡：“再这么下去，它们不变成四只废兽，也要变成四只秃毛兽了。”
谁能想到，国粹的威力居然这么大！
圆圆：“……”
这个可怕的后果究竟是谁造成的？
他百忙之中抽空扭过头，看了一眼原灵均，可是一对上他担心的眼睛，就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圆圆歪头想了想，给原灵均出主意：“等它们把毛都输光，你找精卫全部要过来，然后给它们一人织一件新毛衣。”
原灵均：“……”
毛衣出在秃毛兽身上，他觉得这个建议具有相当高的操作性。说不定三只秃毛兽还会为此欢天喜地、手舞足蹈，感恩戴德，毕竟有新衣服可以穿。
“你怎么这么聪明？”原灵均摸了摸小黄鸡的头，“吧唧”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圆圆：“……”
亲……亲了？
他思维一片空白，差点直接和小黄鸡号断开连接。
控制台上的过儿发出一声惊呼：“警告！中央处理器温度过高！中央处理器温度过高！首席驾驶员，你就要死机了！”
“死机”这个词太不吉利，圆圆扑腾着翅膀，努力给发热的处理器扇了扇风，总算降下一点点温度，他控制着“小黄鸡号”险而又险地避过一块陨石，随即一个加速，冲出了眼前这道星云带。
·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转眼就过了一周，终于，在精卫赢光长右、狸力和鵹鹕的毛之前，小黄鸡号的远程探测器传来消息。
“注意，注意，”它道：“前方探测到巨大能量反应，不建议继续前行。”
控制台上显示出探测到的能量场，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冲击波交织在狭小的宇宙空间内，相互碰撞，一片狼藉，显示这里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大事故。
“前方？”原灵均扭过头，和圆圆对视一眼。
“那不就是第三迁跃点的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