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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外婆的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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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顺德在邮差走后,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铅块似的沉了起来,面对手里的电报,显得茫然不知所措,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站在门口,眼前觉得有些昏黄,额头上也冒出虚汗。突如其来的电报,他不知不觉地与老婆子前些天的那个梦联系了起来,心想这个电报肯定不会是一件好事儿。

“哎,人这一辈子,说完就完了,说走就走了。”曹顺德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他并没有急着打开电报去看一眼,而是把电报紧紧地攥在手里,显得有些丧魂落魄的样子,转身,拖起沉重的两腿向院子走去。

而他边走边想,也许电报上说是‘母病,速来看望。’而不是‘母亡,速来吊唁。’这电报可的确是用老婆子白爱莲的名字发来的,除了岳母这件事儿,似乎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儿给家里发这个电报。

曹顺德细想,这辈子,在庄子上所见到的电报,基本上都是些远方亲戚发来的什么“病重,病危,病故”之类的事儿,其实里面说病重、病危的,也基本上是去了以后,所面对的也是与病故同样的事儿,只不过,病重病危让人感觉到心里好受些,对亲人还抱有活着能够见上最后一面的希望罢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电报,正像早晨的那只乌鸦嘴,一定是凶多吉少的。

曹顺德依旧没有打开电报看上一眼其中的内容,他心想就是看了,想必也就是那档子事儿,不如不看,索性自己就照着那档子事儿去看待。

想到这儿,曹顺德走进厅房中,把电报端端正正地放在八仙桌的正中央,从香包中抽出三根香来,又从后墙上所贴的那张写有“心中的红太阳”的毛主席像画后,抽出一沓子黄表,从中取出一张,而把剩余的又放了回去。他把黄表在八仙桌上抹平,接着又折起三折,往八仙桌的前沿出以放,待用。他从口袋中掏出火柴,划着一根,把三根香点燃。他双手捧起香,在方才站立的位置向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向电报鞠了三躬,而后双手端端正正地把三炷香插在香炉中。随后,他又后退一步,拿起八仙桌边上的黄表,用火柴点燃后,便迅速双膝着地跪在地上,等黄表化为灰烬后,磕起了三个头来,并且口中默默念道,“岳母大人在上,愚婿在此接待你了。”说完,又是磕三个头,便起身。随后,曹顺德在炉火上煨上茶罐,加上水,开始给岳母大人煮茶。开水滚开后,他在茶罐中放入一撮茶叶,烧滚之后,就倒在茶杯中,恭恭敬敬地端放在电报前,并鞠了三躬后,就从房门走出了。

曹顺德出门来到路口,试想见到现在要去临庄看社火的人,给老婆子她们带个话,就说家里来亲戚了,少浪一阵子就回来。

曹顺德在路口转悠等待了半天,方才见到一对本庄上的年轻夫妇,正好他们现在要去看社火,他便把话代了去。

回到家中的曹顺德,心想,他这般折腾,万一电报中之事儿不是岳母大人的丧事儿,那就折杀岳母大人了,所以便产生了一定要看看电报内容的想法。

他走进厅房,从八仙桌上拿起电报,沉默片刻,便小心翼翼地撕起电报用订书针封住的遮页。当他揭起遮页的一个角时,露出一个“母”字来,此时他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手也随之抖了起来。就在颤抖着的手晃动瞬间,“母”后又露出一个“故”字来,他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突觉地转天旋。后面的内容他再不必要去看,也知道其中的全部内容了。他踉跄几步,手扶着八仙桌沿,顺势就坐在八仙桌旁的靠背椅子上去。曹顺德想起这个历经沧桑,含辛茹苦的老岳母大人,眼泪便一下子夺眶而出,他痛心地呜咽起来。

伤心、悲恸、落泪的曹顺德思如刀绞。回想起来,他自从六零年岳母将女儿留给自己做媳妇至今,他就没有亲眼见过岳母一眼。平日里,也只能通过他舅舅在信中寄来的一张照片一览尊容,要不然这位慈祥母亲的容颜也恐怕会在自己的脑海中淡去。

包产到户后,老婆子初次要去看望母亲,哎,由于自己的身子太不争气,恰恰那是有病,所以只有儿子曹焕生陪着母亲去看外奶奶。这便是曹顺德心中最大的遗憾,也是自己最为对不起白爱莲老婆子的,终身感到缺憾的一件,让人揪心的一件事儿。想到这里,曹顺德又是一阵伤感落泪。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依然呆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思绪万千。

此时,白爱莲她们回来了。

是玉玉最先跑进院子,玉玉跑到院子中,便对着厅房门大声喊叫,“爷爷,我回来了,你看奶奶给我买的气球漂亮吗?”玉玉一连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听到爷爷的应承。

他手里拿着气球,便跑到厅房中去。玉玉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爷爷泪流满面,呆坐在那里,转身就对身后大喊,“奶奶,妈妈,爷爷在哭,爷爷在哭。”

刚走到大门口的白爱莲、曹焕生和商芸萍,一听玉玉喊叫说,“爷爷在哭”,便火急火燎地跑进家里,商芸萍是跑在最前面的,当他看到公公身边八仙桌上的电报,一下子就明白家里所发生了什么事儿。

商芸萍转身去把刚进门的婆婆搀扶在炕沿上,热泪盈眶地对婆婆说,“妈,你要挺住,你不要过度伤心,外奶奶走了。”

其实,在商芸萍给玉玉和雯雯买气球时,恰好遇见领邮差到家里的那个男孩,他偷偷地告诉商芸萍说,“阿姨,早上有个邮递员给你们家送来了一个电报,说是曹***。”这事儿,商芸萍为了不扫婆婆前来看社火的兴致,所以就没有告诉婆婆这件事儿,而且她也没有告诉曹焕生,而是把它放在自己的心中。

这不,一进门看到公公泣不成声的样子,也就知道这电报的内容所言何事了。

白爱莲一听儿媳商芸萍这般一说,就放声大哭起来,而且身子一软,从炕沿滑坐地上,哭声撕心裂肺。此时刚刚收住泪水的曹顺德也继续跟着痛哭起来,曹焕生和商芸萍也哭了,而站在地上看到全家人莫名其妙的大哭大叫,他是被吓哭了。而一边走一边在路上玩的雯雯,走到房后,一听家里大哭大闹的,便飞一般地跑回家。一看厅房中全家人,包括玉玉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哭泣,她在茫然不知所措中,也跟着哭了起来。

商芸萍看到婆婆泣不成样,悲痛欲绝,她首先停止哭泣,抱着婆婆劝了起来,“妈啊,你不要哭了,现在就给外奶奶烧上些纸吧,这电报来了,她也会大老远的来家里,你看,我大已经把茶都献了。妈,你不要哭了。”

接着,曹焕生也停止了哭泣,俯在父亲的身边劝说起父亲来,“大,你也不要哭了,你再哭,妈会更伤心的,你就劝劝我妈吧。”

商芸萍面对啼哭的两个孩子便说,“不要哭了,来,过来劝劝奶奶。”

曹焕生和商芸萍及孩子们便劝两老人不要哭。

家里的哭声已经惊动了四邻五居的,但凡是没有出门看社火的,都听到曹焕生家里的哭声,跑来看看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一会儿,家里便来了很多人,一了解情况后,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劝说起两老人来。

在众人的劝说下,白爱莲便不再哭泣。曹焕生从平时放杂物的柜子中取出一沓烧纸,交给女儿雯雯,让她帮着奶奶去门口给老太太去烧纸。

在农村,老人过世后,前来请亲的人走后,都要在门口给过世老人烧些纸的,表示给随请亲人前来的已过老人的灵魂给予谢礼。白爱莲在雯雯等人的陪同下,便去门口烧纸钱。

白爱莲一出大门,又开始大声哭喊起来,“妈妈吆,我还没有看你一眼,你就走了,哎吆我的妈妈吆。”她痛哭中,踉跄几步便跪倒在门口。就在她跪倒的眼前,曹焕生把预先拿到手里的一把麦草放了下来,用火柴点着。此时,商芸萍和雯雯也跪在白爱莲身边。雯雯把手里的纸钱分出一些递给奶奶,又分出一些递给她妈妈,她们一边满含泪水,一边开始烧纸。

白爱莲老人是一边烧纸,一边哭诉起来。

“妈妈吆,我的妈妈啊。”

“你把我撂在大老远的,让我想你时见不到你。”

“妈妈啊,妈妈,我苦命的妈妈。”

“你走前,咋不让我看你一眼,我再也看不到你啊,我的妈妈。”

“苦心的妈妈,你把我拉扯大后,没有穿上我的一针一线,你让我心里不好过啊,我的妈妈啊。”

“妈妈吆,我的妈妈啊。”

……

白爱莲老人用手捶胸,用手拍地,身子前倒后仰,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不已。

而在身边的儿媳商芸萍也是大哭着,雯雯在旁只是随声呜咽。

烧完纸钱后,在曹焕生和商芸萍的搀扶下,白爱莲回到家中,在众人的建议中开始商议去陕西给老人烧纸吊唁的事儿来。

最后大家一致公认,除了自己给母亲缝个被子外,就把钱拿上,所有的纸火和用品在那边镇子上去买。

事情商议妥当后,曹焕生便骑上摩托车到镇子上去买被面、棉花等物品。

第二天天刚亮,吃过早饭的曹顺德、白爱莲和曹焕生三人便坐上长途车,前去给老人去烧纸。

到了第三天下午,他们便到了王窑镇子。他们买好吊孝所用的纸火等所有东西,便向白庄赶去。

那时候,这里的老人过世后要在家中停放七至九天后才发丧的,所以他们到来时离发丧还有几天时间。

在三天后的早上七点,便是发丧时间。

随丧队伍在最前边的是纸火队,而后是孝子们,其后是棺椁,而后是庄子上的随行人员,最后是吹响队。吹响队的唢呐和长号吱哩哇啦地吹着,孝子们哭声震天地,泣鬼神地向前缓慢行走。

而在丧葬队伍中哭得最为伤感的便是白爱莲了,她一路哭来,好几次都哭得昏倒过去。最后,她还是没有坚持到坟地,在半路上,在曹顺德的陪伴下歇坐在地上哭泣。只有曹焕生一人随丧葬队到达了坟地。

三七过后,三人才乘车从陕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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