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乌龙临空雹成灾
今年的天气,从入春开始便令人捉摸不透。
温暖的天气一入春,便不见多大变化,温度是一天天向上攀升,贵如油的春雪和春雨,没有丝毫降临大地的迹象。有时刚在天边出现几缕云儿,却被一阵儿东南风给吹得无影无踪。将近一个月不飘一片雪花或洒下一丝雨儿,干燥几乎让这里的人们三番五次的患起感冒来。
迎春花也要比去年早开半个月,而紧随其后的所有树儿,花儿的,便迫不及待地披绿挂彩。
整个大地上的万物,都早早苏醒过来。和往年相比,就是那苍蝇,也早出现了十来天。
从天气预报上来看,这里的气温快和华北平原上的变化相差无几。这件事儿,让天天坐在电视前看新闻和关注天气预报的曹顺德老人也不免在心中开始嘀咕起来。
而正当人们要开始着手春播时,从西北部的一股寒流来袭,使得刚脱去冬衣的人们连忙又从柜子里翻出冬衣穿上,因为伴随寒流的到来,气温一下子下降到了入春时的温度。
好大的一场雪,那大雪从夜间开始纷纷扬扬筛落下来,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变成断断续续飘飘洒洒的小雪,而这小雪,则时断时续的下了两天,之后,又是忽然下了将近一两个小时的大雪。这样,将近一周的天阴下雪便结束了。
下雪不冷而消雪冷,结果气温一下子便降得又低了,出门的人们都把厚厚的冬衣裹在身上,即便是那些耍干脆的小青年儿,也对付不了下雪后的寒冷,在潇洒的时尚流行服装之上便套上了里外不合时宜的防寒服来。
但是,这场雪之后,天气似乎恢复到了往日的节奏,显得慢条斯理起来。气温极其缓慢地随着积雪的消融而在振荡中上升,然而,过于缓慢上升的气温,使得天气不能暖和起来这是小事儿,而地上的积雪不能在短时间内消融,尤其靠近南山里的人们,更是心急如焚,因为土地不干燥起来,眼看着要错过春播下种的时机了。尤其是靠南日照时间很短的那些地,农民们在万般无奈之下,索性在中午时间,把种子撒在那看上去要和泥巴的地里,而后,绑上一捆灌木酸刺,便在地边上拉着转圈,将种子压在湿漉漉地土壤中,就算把庄稼中到地里,要不然,已过种田时节,庄稼就到秋收时节,定会出现歉收。
这种鬼天气,曹顺德老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在过去,这里的夏天也不是很热,最高温度出现在三伏天,也是没有超过三十度的样子。可是这几年,三伏天的温度便一上便是三十二三度。在曹顺德老人的记忆中,端午节过后,这里下雪也是很正常的气象,可是这几年,似乎再人们的心目中,端午节过后下雪却看做是一件不正常的现象了。
令人欣慰的是,虽然凑合着种到地里的庄稼,长势换不错。曹顺德老人走到自家的地埂上,看着五寸来长长得齐刷刷,绿油油的春麦,再看看旁边别人地里高低不平,粗细不一的冬麦,便为自己去年没有选择种冬麦而暗地庆幸。因为今年入春时的干旱和气温巨大波动,再加上一场大雪,结果使冬麦的麦根受到损伤,所以长势自然比不上春麦了。
说起种冬麦,还是近几年的事儿。其实这个地方较为阴湿寒冷一些,并且夏天的气温也在二十五度上下,而且一立秋,气温早晚变化幅度较大,所以嘛,过去种上冬麦就几乎没有成熟过。而这几年,气温明显有所升高,降雨量也有所减少,结果有人尝试种一些早熟一点的冬麦,收成和春麦差不多,而且,是在洋芋等秋田一收后就播种,这样,春播就不再种麦子了。对于年轻人来说,过完年就想出去打工,便不受春播的影响,所以深受欢迎。
曹顺德老人这些年有一个明显的感受,就是过年后,还不到春播这段空闲时间,庄子上闲转的年轻人明显没有了,因为他们一过完年就外出打工,而且但凡是外出打工的人家里,生活条件一年年也好起来了,过去老先人手里留下来的土木结构的房子,这几年便大多数都翻修成了砖瓦房。过去你要是到别人家里串门,主人给客人先是拿来一盒子旱烟来卷,而现在,便是发一根纸烟来抽。
曹顺德老人,把手里的铁锨放在地埂上,并坐在铁锨把子上,从口袋中掏出儿子给他买的纸烟取了一根点上,缓慢地抽了一口,悠闲地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接着又抽了一口,再次更加缓慢地吐出了青青的烟雾。麦苗所散发出来的清清的绿香,布谷鸟的清脆的叫声,远处绿荫之间的村庄,这一切显得是那么和谐。
此时,他的身后不远处,也就是相隔了两块子地的来头,孟老哥,就是孟劭勫的爷爷,大老远的喊道,“曹爷,曹爷,你也闲球得没事儿,到地里转啊。”
“哦,孟爷,看来这儿媳妇不在家你便自由了。”曹顺德老人对孟劭勫的爷爷开玩笑地反讥道。
老孟两手空空,把手背到屁股上,一摇一晃地向曹顺德老人走近。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你老不死的,挖碜(方言,幽默地说别人的短处。)人的水平是,飞机上挂店壶儿——高水平啊。”说完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老孟平家的儿媳妇长得五大三粗的,干起活来不惜力气,能吃苦,而且也会挖家。过门后,发现男人喜欢打麻将。又一次男人到别人家打麻将,到了吃饭时间还不回来,这媳妇,先是把老公公收拾一通,说他对儿子教育不周,一天一有功夫,闲得没事儿干就去打麻将。气急败坏的她,便找到男人打麻将的场场儿,二话不说,一把拽过男人,便把麻将从桌子上抛到地上,拉起丈夫就往门外走。后来,便落一个“扫脚婆”的名声。从此以后,她便把家里的经济大权掌握到手里,在农村,也就是说,她在家里当上了掌柜的,一家人便有她管理。
因此,孟老汉在家便失去了当掌柜的的地位,所以,同龄人们常挖碜他,便拿儿媳妇当靶子。
“我水平那有你高啊,只能和孙子媳妇建立同盟关系。”曹顺德老人接着又是一句挖碜话。
“唉,说起这孙媳妇,还真比儿媳妇对我孝顺。看来饮马泉那个地方出来的女娃,都那么会孝顺人呢?”
孟老汉说起孙媳妇,也便和曹顺德的儿媳妇相提并论,这般一看,的的确确,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看来,你还得好好感谢一下我家的换生了。要是没有他当媒人,你也得不到这么好的一个孙媳妇。”
“那是,那是。”
“那先给我发一根孙子给你买的好烟。”
孟老汉这下真是一蒙,他出门时忘带烟了。
“是不是儿媳妇走的时候把烟给没收了。啊,嘿,嘿。”
“哎,你不要张口闭口地挖碜我好不好啊,我真的忘了。”孟老汉一副无奈的样子。
“好好,我就给你发一根吧。”
在农村,老人们在一起都是相互开玩笑的,其实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坏心眼儿。
曹顺德老人个给孟老汉发烟,点火后,指着自家的春麦说,“你看看,我今年的春麦咋样?”
“不错,要比我家的冬麦好。都怪我当时没有听你的,少种一点冬麦。”
“不过,好归好,收到柜里的算粮,吃到嘴里的算饭。我总觉得,对今年的收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踏实感觉。”
“从最近的天气来看,庄稼要太阳给太阳,要雨水是给雨水,很是风调雨顺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也是的,那我是杞人忧天了。”
时间一晃到了麦子抽穗放花时节。
那天下午,商芸萍到地里去扯些豌豆角儿想在晚上煮着吃。就在她刚到地里不久,西北边的天空中,堆起厚厚的白云,并且是形态各异,像一个各种动物齐聚天空各显舞姿,有扭着头张着大口的老虎,有跃步而起的骏马,有抖起雄威的狮子,有温顺的羔羊等等,在云层变化中,各种动物的形态是变幻莫测。
云越级越厚,并且向空中缓慢前移。不一会儿,云层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而且底层的云逐渐地变得昏黄起来,后面的云是乌黑乌黑的,翻着滚浪,推着前面的堆积着白色的云层前行。
此时,风也越来越大,而且,在云层下面的与地面相交的空间,出现一团像沙尘暴般的景象。
突然,白色的云层一转眼功夫便变成了黑色,云头上出现七八个龙头般的云状,而且正在张开大口,黑色的龙须越来越长,从空中悬垂下来。
紧跟着,空中便是电闪雷鸣。
而先前夹在云与地之间昏黄色的东西,突然变成白色烟雾般。风越刮越大,而且从云起的地方,传来了一种像抖动塑料纸便的沉闷声响。
商芸萍看到情况不妙,提着空筐子便撒腿就往家里跑。
曹顺德站在院子里,看到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顿时想到,今天的鬼天气,并非一般,因为这种天气,只有在他小时候见过一次。而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当时的情景,惨象是惨不忍睹。天上下的不是雨,也不是一般的冰雹,而是鸡蛋大的冰雹。凡是雹雨过处,几乎寸草不留。就连房上的瓦片也无一幸免。而且着在冰雹中无处藏身的人,死伤很多。树上比手指细一点的树枝也被打断,一棵棵树枝叶全无。
豆大的雨点开始洒落,打在四处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老人一把拉起玉玉,便往门里进去,而后自己拿起一把雨伞,对玉玉急切地叮嘱道,“你不要出来,我看你妈去。”说完就往门外走。
他刚跑到放后面,哗嚓嚓一声巨响,指母蛋儿大的冰雹就落了下来,把曹顺德老人给逼回家里。他刚一进院子,看到玉玉在院子里,头上顶个小盆子,去捡冰雹,冰雹打在盆子上,发出叮哒哒的响声。
他跑到玉玉身边,一把提起玉玉就躲进家里。
时间一秒一分地走过,曹顺德的心越来越沉,而且对商芸萍的担心也越来越迫切。
时间大约持续了七八分钟,冰雹便变小了,变成了雨滴下了一阵儿,西边天空中放出了太阳的灿黄的光辉。
地上落下来一寸来厚的冰雹,整个庄子一下子变得像死一样的宁静。
曹顺德老人,再顾不得玉玉了,他夺步出门,踩着厚厚的冰雹,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他在一出门时,还被地上的冰雹一滑摔了一跤,他顾不得腰腿疼痛,便一滑一拐地往庄头走去,去看看孝顺的儿媳妇商芸萍现在的处境。
正当他走到庄子中间时,刘三媳妇愁云满面地从门里出来了,“曹大爷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地里看看玉玉他妈。”曹顺德老人心情异常沉重地说。
“下雨时,我看到她从地理跑回来了,好像她钻到香莲家里去了。”刘三媳妇指着离她家不到五十米远的一个大门说道。
曹顺德老人一听商芸萍是安全的,悬提着的心便放疗下来。他深深地畅了一口气,对刘三媳妇说声,“谢谢你,他婶子。”转身就往香莲家门口走去。
当他刚到门口,商芸萍便从香莲家走出,她看到玉玉爷爷便有些奇怪地问,“大,你刚下过冰雹,你要干啥去?”
“你到地里去,我这不是要找你去吗。”
商芸萍仍不住泪水,哭了起来,说,“大,这下地里的庄稼全完了。”
曹顺德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摇头。
一会儿,各家各户的人都从门里出来,纷纷向自家的田间地头走去。
地边上,人们看着雹雨过后的惨象,都留下伤痛的眼泪。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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