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闹心的新衣
曹奶奶过世后,亲戚朋友们少不了要送挽幛的,而这挽幛的意义在于这么几个方面,一方面是亲戚朋友给曹焕生家的情礼的一部分;其二是亲戚朋友既送挽幛又送花圈的,显得自己体面,而且也给曹焕生家彰显了人气;三是明是挽幛,实为给曹焕生家里人送的做衣服的布料,而这才是亲戚朋友送挽幛的真正目的所在。譬如,青面缎绸是给曹顺德老人做衣服用的,紫红色绸缎是给商芸萍和姑娘雯雯用来做棉袄用的,蓝色毛料是给曹焕生做衣服用的,蓝色涤料是给小孙子玉玉做衣服用的。而且前来送挽幛的人对于所送挽幛大都是事先告知曹焕生家人的。
白爱莲老人的周年祭日过后,这些布料便开始分别为家人拿去量身裁衣制作衣服。
今年过年,基本上全家人都有新衣服穿。曹顺德老人穿了很多年的那套衣服终于在今年过年退居二线。
商芸萍在腊月里,便着手去完成这件事儿。
可是,腊月二十三过后,全家人都换上新衣服准备欢欢喜喜地过大年。可是雯雯没有新外套穿在母亲商芸萍给自己做的新棉袄上,商芸萍只好到街上混腊月再给雯雯买了一身玫瑰红色的运动衣。结果,玉玉也偏爱运动衣,而不喜欢母亲商芸萍给他做的蓝色涤料做的这套新衣服。
起初,全家人并没有在意玉玉的要求,认为小孩子哄一哄,骗一骗的就过去了。结果,没想到玉玉很是任性,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还是执意拒绝穿蓝色涤料做的衣服,而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一套运动衣。
曹焕生对于小孩子好说歹说而秋风过耳的行为,终于忍耐不住,在玉玉屁股上抽了几巴掌之后,在玉玉满是委屈啼哭声中硬是给把衣服穿在身上。
面对玉玉的任性而挨了收拾,曹顺德老人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也认为曹焕生对孩子有些过激行为,所以便责备曹焕生道,“这年头,生活不像过去那么艰苦,经济也不是捉襟见肘的,孩子不穿做的,想要一套运动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而你却收拾孩子,你说这让人闹心不。”
“大,凡事总老不能悠着孩子的性子,这样会把孩子惯坏的。难道他要天上的星星,我们也要上天给他去摘不成。”曹焕生对父亲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此时,曹焕生面对跑到爷爷怀里哭泣的玉玉,怒气冲冲地说,“今天就是不给你买运动衣,就让你来穿做的衣服。而你现在已没有上学,穿运动衣也没啥用的,我看这做的衣服也是很好看的。”
曹焕生阴着脸有些恶狠狠地说话样子,吓得玉玉哭声也小了许多,把身子往爷爷怀里畏缩起来。
而站在门口的商芸萍看到玉玉被吓得畏畏缩缩的神情,对曹焕生也有些埋怨,“你看你的样子,把个孩子吓得,你说些好话劝一劝不行吗。”
“你看把个孩子惯得,到了油盐不进的地步了,就得收拾收拾。”
曹焕生理直气壮地对媳妇说道。
“看把你能的,孩子毕竟是孩子,用得着像你那样地态度吗。”商芸萍对曹焕生的理由针锋相对地说道。
“你还不如你媳妇对待孩子的观念,你认为收拾上一顿,孩子就会心甘情愿地穿衣服了。他喜欢运动衣,就是因为看到你们给雯雯买了运动衣才不穿做的衣服,而也要运动衣的。”曹顺德老人把玉玉闹情绪的原因加以分析道。
“玉玉,今年过年你就先穿做的衣服,过完年后,天一热,妈妈就给你再买运动衣,而且要买一套比姐姐更好的运动衣,你看好不好?”商芸萍走来玉玉身边,把玉玉从爷爷怀中拉到自己怀中,便耐心的劝说起玉玉来。
玉玉眼巴巴地看着妈妈,依旧抽泣着,回头看了看爷爷,有用眼睛极不情愿地斜视了父亲一眼,无奈地向妈妈点了点头。
商芸萍把玉玉带出到院子里去了,边走边夸赞玉玉道,“玉玉穿上妈妈亲手做的新衣服也是很好看的吗,妈妈在像你这么大时,好几年也穿不上一件外奶奶给我做的新衣服,因为在那个时候,家里是很穷的,那看爷爷,一件衣服也要穿很多很多年的。而现在,我们的玉玉,每年都有新衣服穿的。”
“那时候过年有鞭炮放吗?”突然玉玉想妈妈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来。
“那个时候,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在过年放鞭炮的,可是家家都很穷的,所以孩子们只能买上很少很少的鞭炮,即便是在过年,孩子们每天也只能放上几个小鞭炮的,哪像现在,你一天就要放掉那时孩子们近乎一个大过年的鞭炮。”商芸萍会想到那时的弟弟商秉良小时候放炮的情形,依次比较而来回答玉玉的提问。
玉玉忽然显得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摔炮,一个接一个地往地上甩去,只听得落到地上的摔炮接连不断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脸上失去了委屈,一时间满脸笑容,开心而灿烂的笑容。
在房间里,曹焕生看着门外甩炮玩的玉玉,便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情景,叹口气,便给老父亲说道,“大,现在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要什么有什么,穿衣服不但要求新的,而且还要合自己的心意来穿。而那时的我们,一年,有时是两年才能穿上一件新衣服来过年。那时,穿上一件新衣服来过年,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而且穿着新衣服和其他小伙伴们在一起,总觉得要比那些没有新衣服的孩子高人一等。虽然买鞭炮的钱是用猪毛和猪鬃卖钱而买的,但是那炮也觉得要比现在的鞭炮放起来更是开心。尤其是过年吃的那顿臊子面,我端上一盆子白面,基本上要排队等上一两天才能在压面机上压上后端回家。而且轮到自己家里压面时,自己亲手用力来摇动压面机的轱辘,虽然是汗流浃背的,但也觉着其乐融融。”
“哎,还不就是那个年头的日子过得紧巴,到你们那时,日子已经比上我们时好了一些。而我小的时候,就是过年,只把旧衣服洗干净,把破的地方补一补,就算是过年了。小孩子想放炮,拿上几个铜钱买上几个炮来,说是过年在放炮,还不如说只是应了过年时需要放炮的那几个日子来,而放炮自然是富人家,有钱人家的事儿,孩子们怀着极度羡慕的心情去到那些能够放起炮人家的门口看他们激动非凡,兴致勃勃放炮,只能从中取乐罢了。”曹顺德老人想起自己的小时候过年的情形。
“哎,看来,在你小时候更不如我的小时候,而我的小时候,也与现在就不可相提并论了。”曹焕生听了父亲的回忆,感慨万千地说道。
“可不是吗,现在的孩子简直是掉进福窝中了,真是太幸福了。”曹顺德老人接口说道。
曹顺德老人从八仙桌上拿起曹焕生特意为过年给自己买的烟,从中取了一根。而曹焕生是很有眼色的,迅速从自己口袋中掏出打火机便给父亲点上烟。
“就说这烟吧,我们那个时候,只有在官府当差的,或者那些读书人,才抽机卷烟卷,农民只能抽旱烟,地主富农的抽水烟。而现在,有钱没钱的,都抽纸烟。看来社会是的的确确进步了,也大发展了。”曹顺德老人抽了两口烟后,感叹道,“还是现在的社会好。”
此时,曹顺德老人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爱妻白爱莲来,“哎,你妈还是命苦,这日子好了吧,正要看着孙子享受天伦之乐,过上幸福的日子,来弥补过去受苦的年景,却偏偏患上高血压,半身不遂偏瘫,可以说,没有享多少好日子就离世而去。”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语气也放慢了许多。
“大,不说这些令人伤感的事儿了,而现在,我每天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看着孙子,身体硬硬朗朗的,吃好喝好。”曹焕生看到思念母亲有些伤感的父亲,便劝解道。
“哎,娃,你们两口子相互恩爱,对我有一片孝心,我就知足了,这比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好的。我看,明天你到街上去,看看那个商店里有给玉玉买的运动衣,就给孩子买上一套,现在,我们也不是说缺那几个钱的。”父亲赞赏了曹焕生后,又把事儿扯到玉玉的衣服上来。
“行,大,我下午就骑车去看一看。”对于玉玉的运动衣,曹焕生便应许了父亲的要求。
在曹顺德老人的心里,过年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一年之中至关重要的大事儿,过年不就是给孩子过的嘛,一个大过年的,孩子总是带着情绪过年,想必大人也是恼心的。这是曹顺德老人这辈子对过年的看法。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过去有一句大实话,“你好过,而日子难过。”也就是说,过年凑合也过,好也过是赖也过,但日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而是要天天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