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里安装了电话
曹焕生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让父亲过上一个清静但又不寂寞的生活。而一辈子中一年四季都闲不下来的父亲除了送雯雯上学之外,更多的时间总是打发在那几亩地里。一双满是厚茧而粗糙的手,因常年劳作累弯了的腰背,自从母亲去世后又增添了的白发,消瘦的脸颊,这些都让曹焕生和商芸萍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每天都感到内心的不安和纠结。
今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庄稼收成也是不错的,尤其是那两亩作为经济作物的药材,也比往年卖的价钱近乎好了一倍。而且更让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今年的心情较往年好了许多,因为今年给国家上缴公购粮(注:公购粮是公粮和购粮的统称。公粮实际上是把农业税用货币形式转换为物质形式,即农民用当年收入的粮食来顶替交农业税,把农民应交的农业税按照当年粮食价格,换算成成品粮由农民交给国家。购粮则是国家按照当年粮食价格,向农民收购的成品粮,作为国家为非农业人口提供口粮的国家的粮食储备。)时,没有过去那样的严格标准,而是可以用钱,或者其他作物如大豆来替交。而过去,缴粮是农民感到头疼的一件事儿,主要是验粮这一关,麦子必须籽粒饱满,颜色一致,大小一致,干干净净。而很多时候,农民把家里最好的麦子选出来,并用毛巾擦过去交,货比三家,你的麦子也不一定达到标准。后来农民们为了减少麻烦,索性就从粮站先用钱买出粮食,而后再去交给粮站。而今年的这一变化,使老百姓感到有些高兴,因为这里今年的大豆长势喜人,而且丰产,能够用它来替交税,而且上缴起来也很容易过关。农民手中有几个钱了,所以交农业税、特产税和土地承包费时,也很主动积极。
忙乎了一年,除了买化肥和耕地的花销,曹焕生从媳妇嫁妆的柜子里取出了存钱匣子,俩人便在灯下开始清点。
当商芸萍拿起匣子中最后一把十元、五元和两元的钱,仔仔细细地数过后,伸直了腰背,眨巴着眼睛,在心里把所有的数字合计了一遍,对曹焕生惊奇地说,“哎,是两千三百七十六块来。”
曹焕生本以为媳妇商芸萍数错了,便疑惑道,“真有那么多吗?”
“一点也不错,就是两千三百七十六块。”商芸萍显得很认真。
面对这点微不足道的收入,曹焕生叹口气说,“这几年,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来了,而这点钱,也就是我在省城打工时两个月的工资而已,但是我们却对这点钱感到欣喜若狂,情不自禁。”
“你这什么意思吗,难道是含沙射影地说我不够勤快吗?”面对曹焕生的感慨,商芸萍便心存疑虑地说。
“我那有这个胆儿啊,除非是你借给我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怕老婆的胆子来。”曹焕生借机幽默地说道。
“讨厌,讨厌,我有那么凶吗,你就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怕老婆不就行啦。”说完,商芸萍翻着白眼看着曹焕生,嘿嘿嘿地窃笑起来。
“哎,老婆,说正紧的,不要开玩笑了。”曹焕生话题一转,看着正在傻笑不已的商芸萍说。
商芸萍忍住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曹焕生的眼睛,说道,“我在听,你说啊。”
“我从明年开始有个打算,在农闲时间我依然去省城打工,挣些钱贴补家里的日常搅缠,也积攒点钱,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你看如何?”曹焕生对自己的打算征求起商芸萍的意见道。
“依你的,咱大,两个孩子有**心,地里平时的活我去干,到了农忙时间,你就回来干。”商芸萍也说出自己在家的任务来。
“另外,现在庄子上还没有一家小商店,我想拿这些钱在土场(注:这里是指农村晾晒湿土用的空地。而湿土晾晒干后便存放起来,用来撒到猪圈,厕所,羊圈等人畜粪便上,积攒农家肥用。)靠后修一间房子,开个小商店,买些咋农村人日常用的杂货及烟酒,主要目的是让咱大送过雯雯上学后便不到地里去干活,他一边看小卖部,一边在小卖部门口和庄子上那几个老人聊聊天,打打牌的,也顺便照看照看家里,给鸡儿撒把食儿的。”就在曹焕生刚说到这儿,商芸萍便插嘴道,“我早有这个想法,你看我弟弟秉良,还靠那个小卖部发了呢。不过烟吗我觉得可以卖那就农民抽的那一两种,而酒最好不要卖,赊账的人较多,另外可以考虑买些学生的学习用品。”她很认真地对曹焕生谏言道。
“我觉得这件事儿先不要告诉咱大,我觉得他的顾虑很大。咱就说到那儿盖一间房子,想把那个地方占住,以后可以干个别的。”曹焕生提出自己的看法来。
“这个我看也行。最近也没有什么活儿,你就看个日子,着手盖吧。”商芸萍显得心情愉快地对曹焕生说道。
时间已到了十一点多了,曹焕生看着呵欠连天的商芸萍说,“看来你已经瞌睡的不得了啦,我们就睡吧。明天一起床,喝茶期间,我向父亲说一说此事儿就行。”
当曹焕生话音一落,就听到商芸萍的鼾声渐起渐落。他给商芸萍身上盖好被子,胳膊从她的脖子下面穿过后,顺势把商芸萍往自己怀里一拉,将她抱在怀里便睡着了。
一切依照两人的想法顺序渐进地进行。
曹焕生为了工期进度,不但把作为二姐夫的同学杨佐宗给叫来,而且还叫了庄子上平时相处较好的几个年轻人前来帮忙。时间大约花了半个多月,一间房子从地基、修建,到粉刷,就完成了。
时间已快到腊月,曹焕生是整天在这间房子里放上一个大炉子去烧,目的是让这间房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干燥起来,以便在腊月里就摆上货,让它运转起来,也让父亲熟悉熟悉在小商店里的经营流程。
就在房间基本干爽时,曹焕生自己动手,用家里仅有的木工工具开始用一些废旧木料为小卖部制作货架和柜台。对于心灵手巧的他来说,这点活还真没有难住他。
说起家里的几件木匠工具,还真有些来头。这是在他结婚后,庄子上的一个老人去世后,他帮忙木匠打下手做棺椁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就是给自己让木匠做一个小推刨(注:木匠用来推平木板用的刨子。)。而这个木匠也很任意,在他的要求下,便为他做了一个。而他只是买了一个推刃装上就可以使用。后来,在街上的地摊上,看到凿子,也就买了回来。再加上家里日常用的锯子和斧子,基本上就可以干一些简单的木工活。要说在木板上取线用的墨斗,那太简单了,他用一个饮料瓶子,从瓶身上剪成一个槽来,并在里面安装上一个线轱辘,再放上海绵就制作而成。
在父亲的帮助下,差不多一周时间,他就做好货架和柜台,并自己量好尺寸,买来玻璃安装在柜台上。这样一个小卖部的基础设施就大功告成。
在腊月初二这天,他从街上批发了些货物摆在货架和货柜中,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卖部便可开张了。这天,他自己还亲手给小卖部写了一副对联:诚信达四海,财源来八方。横批是:生意兴隆。虽然字不太美观,但也能让人看着说得过去。对自己的伟大杰作还是孤芳自赏,心满意足的。
这天,虽然曹焕生没有大张声势,也没有告诉亲朋好友,但是就在他把一切收拾好之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准备自己放一挂鞭炮私自庆贺一下时,庄子上但凡听到一些信儿的人,还是前来拿着鞭炮贺喜。结果,炮声一响,此事儿便接耳相传,离家较近的几个亲戚也前来贺喜。让曹焕生始料未及,结果把本该很小的一个事儿给闹大了。自然而然,家里不得不炒上几个菜,打开几瓶酒,只好是喜迎八方来客。
而在腊月八这天, 有一件事儿对曹焕生的触动很大。临庄的一个小卖部中安装了一部电话。恰好这天,老俞,俞大爷,俞万斌家的姑娘学校毕业后,联系到银川工作。她给父亲俞万斌打来电话,想过几天单位就要放假,她想放假后回来,想从银川给腰腿疼的父亲买些药,但不知父亲吃什么药效果好,所以就把电话打在那个小卖部。这个小卖部家的一个男孩是俞大爷家姑娘的同学,所以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结果,男孩的母亲把前来接电话的事儿带话带给她庄子上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正好要来自己庄子上,因为小孩的外奶奶就在我们庄子上。而小孩贪玩,一路走来一路玩,把不到一里半的路程走了近两个小时,而且回到庄子上后,也把这件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而电话那边的姑娘是心急火燎地等着家里人回电话,守在公用电话机旁是整整一天的时间。最后,姑娘还误以为男孩的母亲没有带话过去,便抱怨几句。直到第二天,男孩亲自来到老俞家,把俞大爷领到他家,把电话打到姑娘的单位上,但由于姑娘正在上班,让等到她下班后回电话。老人又在那里等了老半天。姑娘下班后,把电话打了过来,才把事情从父亲这边问清楚。
一来为了方便庄子上人,二来他外出打工难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的,所以曹焕生一狠心,就在腊月初十这天,到邮电局为自己申请一部电话,并安装在小卖部。
电话的安装,意味着曹焕生这个庄子也步入到信息化时代。但凡是庄子上外出打工者,出发前都记着这个电话号码,而且在外工作的人,家里人也通过写信把这个电话号码告诉了对方。起初每天接打电话的人很少,可是时间一长,通过电话沟通的事儿便增加了,甚至于,曹顺德认为是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儿,而别人也要通过电话聊上一阵儿。曹焕生规定,短途电话一分钟5角,长途一分钟1元;接个电话每5分钟5角,10分钟1块,目的是减少用电话聊天而长时间占用电话,影响别人打来的电话,或者别人来打电话。结果,一个月下来,就电话费的纯收入将近要五百多块钱。
电话的安装,不但没有让曹顺德老人的日子过得消停,反而一天忙得就像马踏老鼠般。
结果,原本过完年要打算外出打工的曹焕生便自己守起了小卖部,而让父亲除了送雯雯上学外,在他两口子到地里干活时,顺便照看一下小卖部。
曹焕生为了外面给庄子上打来电话叫人方便,也在小卖部的房顶上安装了一个大喇叭,接在一个收录机上,并用麦风来喊叫。而曹焕生有时通过大喇叭还放些戏剧和流行歌曲的,一边茶余饭后丰富一下村子里人的文化生活。但喇叭的主要作用还是来喊人接电话的。
通过家里的电视,曹顺德老人看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了解到全国各地人们的生活,以及国外人们的生活处境,使他大开眼界。今天的电话,让他感觉到现在人们之间相互交流更加快捷,方便。这时他便想起婆娘白爱莲来,给娘家写上一份信,要等十天半月的,有时都快要把信中所写的事儿快要忘掉,或者残存的记忆也是模糊时,才能收到对方的来信。就算电报快,那能比电话快。老人感叹道现代科学技术发展太快了,而带给人们的生活便利,想都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