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司法领主（6）
所罗门看着苍术的灵魂被牵引进了传承里，满意地盖上了盒盖。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 他就可以回来了。
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抬头却看见那光明之神的信徒还保持着扑过来的姿势, 紧紧地握着拳头，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白色粉末从指尖缓缓消失，不敢置信地望着地上那堆空荡荡的衣服。
哈迪斯站在他的身后, 手上亮起了黑光，用眼神询问“杀了他？”
所罗门似笑非笑地摇头，看着他崩溃一般地跪倒在了地上, 膝盖撞得砰一声响，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抱起地上的那堆衣服。
“小苍？小苍？小苍……”这声音一声比一声低，到最后变得微不可闻，近乎呢喃：“求你了, 不要吓我……求你了，求你了……小苍, 回来……”
“啪嗒。”
随着一声轻响，一枚精致的琥珀色戒指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落在地上, 滚了滚。
精灵伸手把它捡起来, 握紧在手中，金属深深的陷进了肉里，脸缓缓贴在了那一堆衣服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只剩下了轻微的抽搐。
哭了？
他居然哭了？
哈哈！
像是发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 所罗门勾起了嘴角, 心中诞生了一个更有趣的想法。
他走到精灵的面前蹲下，笑眯眯地说道：“苍术死了。”
精灵没有抬头，浑身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像是有一片玻璃插进了心脏，力度不大，但却是撕裂般的痛。
他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恨意，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所罗门，我要杀了你。”
“杀我？搞清楚点，是你害死了他。”所罗门面带柔和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却近乎残忍：“他是夜神的容器，为了复活夜神而存在，只要夜神复活，他就会彻底消失，肉体、灵魂都将不复存在，三百年前这个容器被人盗走，原本已经脱离了这一悲惨的命运，却因为你，他喜欢上了你，被你利用，被你抛弃，被你流放，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
“光明之神的信徒啊，是你，害死了他。”
“不……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所罗门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满意的看着他绝望的双眼和痛不欲生的表情，缓缓走下台阶，与他擦肩而过，在进入传送门的时候冷冷地说道：“他没有原谅你，到死也没有。”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刹那间剥夺了精灵所有的力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已是万念俱灰。
没有了，这次什么都没有了。
连一具尸体都没能留下。
他将那堆空荡荡的衣服紧紧地抱在怀里，蜷缩在地上，脸贴在上面嗅着属于他的味道。
他一遍遍地欺骗着自己，他还在，他没有走，他没有死。
曾引以为豪的理智和冷静彻底崩溃，温度从指尖一点点的褪去。
好冷，浑身都在发抖。
精灵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那一堆衣服，闭上双眼想像是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
不应该是这样的。
也不能是这样。
失去了苍术用于保护他的夜咒，炼狱中的瘴气开始全面入侵，从他的伤口进入然后快速的扩散开来。
他努力集中起注意力想召出圣光驱散它们，可是失去挚爱的感觉太痛了，眼睁睁的看着爱人消失，余下的每一口呼吸，吸进去的都是刀子。
痛到他无法承受，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如果不是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支撑着他，或许与他一起去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不能。
他不能接受这一切。
更不能接受苍术的死亡。
所罗门说得没错，怪他，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苍术的人生不止于此，他不会就此消失。
他跌跌撞撞地尝试了几次，总算是爬了起来，被瘴气入侵的伤口无法愈合，血液止不住的流淌。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炼狱的了，还好走到边界就遇上了天界的救援队，把他抬回去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
被瘴气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坚持在止完血后就回去了。
他打开了书房里的封印，从暗门进入了地下室。
从一百年前起，从苍术跳下炼狱的那一刻，从月亮领主说他已经死去了的时候，他就在进行这个计划了。
他曾经想过如果苍术真的死了，如果再也见不到他，那么就不惜一切代价。
——让时间倒退。
时间系魔法是极为罕见的流派，或者说根本不成体系，因为这种魔法太危险了，操控时间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召唤术还要大。
精灵花了很长时间才收集到足够的资料，他一本本的翻译阅读，总算在那堆上古魔法书籍里找到了一本禁术，据说可以修改时间法则，让时间倒退。
于是他白天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工作，晚上则在偷偷进行着禁术的研究，他不敢对外透露一丝一毫，全靠自学，从一个魔法阵初学者到了专业十级的水平。
而且这种禁术对魔力的要求极高，所以他只能拼了命的修炼。
他最终会成为法神，其实并不是别人所想的那样，为了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而是为了苍术。
时间倒退，并且是倒退到两百多年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非常巨大。
想要发动这个魔法阵，必须将灵魂献祭，从此堕入混沌次元，用自身去填补时间重置后留下的黑洞。
这种出卖灵魂的行为还无异于彻底背叛了光明之神。
而当时间真的倒退回到两百年前的时候，他将彻底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
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一只叫做伊森的精灵了。
谁也不会再记得他，包括苍术。
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欠苍术的太多了。
如果就此被忘记了也挺好。
他是他痛苦的根源。
而现在，只要闭上双眼，脑海里皆是他的一言一笑。
已经足够了。
神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才能够再次遇见苍术，才能与他一起度过一年的时光。
牵起他的手，拥抱他，甚至是亲吻他。
他比以前更喜欢……
不，是更爱他了。
曾经对他而言，这种感情实在是太过遥远与陌生，而现在他竟然也明白了爱一个人的感受。
真好啊。
已经很满足了。
没有什么好贪心的了。
其实本来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到最后苍术也不肯原谅他，那么就放他走，然后偷偷完成这个禁术。
其实他一直都是明白的，发生过的事情无法忘怀，受过的伤就算是疤痕已经消失了，也不能代表就过去了。
那些深入骨髓的伤害，再也无法痊愈了。
是他毁了苍术的一生，所以现在要把这一切都还给他。
他点亮地下室的烛光，地面上是一个刚绘完草图的魔法阵。
几十年前，当他得知苍术可能还活着的时候，就暂时放弃了它。
至今他仍然记得初见苍术时候的狂喜。
这份喜悦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已经足够了，真的。
他重新捡起工具笔将魔力注入的时候，牵扯到了被瘴气感染的伤口，疼得裂开了嘴。
喝下几管药剂，强行止住疼痛后就翻出了曾经的笔记，重新画了起来。
他待在地下室里几日都没有出去。
随着魔法阵的逐渐成形，他也在一点点的丧失力量，叛神印记从胸口的位置爬满了双手，正在向着脸部扩散。
他知道自己得要加快速度了。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
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屏住呼吸，那敲击声却没有因此停止，随后传来了空月的声音。
“伊森，苍术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已经有三天没有吃饭了，医生说你伤口上的瘴气也没有处理干净，伤口没法愈合的，你先出来，我们聊聊，把自己闷起来是不会好过的……”
精灵没有回答继续低头画阵，他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伊森，你没事吧？”
“……”
“你再不回答我就下来了。”
该死！
听到这话，他微微皱眉，赶紧站起来想用白布挡住地上的魔法阵，谁知动作太大，扯到了腰部的伤口疼得脚一软，险些跌倒，然后踢翻了地上的墨水瓶。
啪一声。
“伊森怎么了？你还好吗？回答我！”空月又在外面等了好几分钟，没有回应，有些着急了。
他用魔力强行突破了入口的封印，走进去就见到地上的白布和背对着他的精灵。
“伊森，你在做什么？”
精灵没有回答，他仍是背对着，当空月一步步靠近的时候，突然说道：“对不起，空月。”
他说完将大量的魔力聚集在了手里，在转身的瞬间扑了上去。
空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这一击的力量却非常微弱。
已经叛神的精灵失去了光明之神赋予的力量，空有一身魔力却无法使用。
“伊森，你……”随着精灵倒进他的怀里，空月看到了他双手上密密麻麻的叛神印记，表情骤然一变：“你疯了？！”
“我……”
“？”
“我好想他……”精灵说完这句话，就软了下去。
他的皮肤已经苍白到了没有任何血色，刚才的那一击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伊森，别乱动，坚持住！”空月见此赶紧将他抬起来送进了医院，离开病房的时候却看见了另一个人。
昼日领主站在外面，带着一队士兵。
他看起来高兴极了，嘴角是冰冷的笑意：“叛神者，必诛之。”
一夜之间，那个曾经站在巅峰的传说彻底崩塌。
第十三司法领主竟然背叛了光明之神。
那个曾被称为神的精灵即将被送上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