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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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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子出城的时候,宗妙君已经回到了养极殿。虽然她极力控制着神情,但还是让一些眼尖的人看出了端倪,而且,宗妙君出殿之前,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了。

宗卬自不必说,他此刻的心情跟宗妙君一样。行礼毕,王太后道:“还没到吗?”

宗妙君低着头,道:“禀太后,吴刚那厮奸猾。。。被他逃走了。”

“什么!”殿中又是一阵喧哗,宗卬大怒,将龙案一拍,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大臣顿时安静下来,只是这嘴上的话都进了眼睛,彼此交换着眼神。

太后一愣,随即猜到宗妙君的心思,当然,还有不少头脑聪明的大臣,也多少猜到了宗妙君的难言之隐。

宗卬暗暗叹气,道:“如此关键人证,怎能如此轻视,竟让他逃了?。。。不过,既无铁证,薛家便应释放。。。”宗卬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带着十分的歉意,望向宗妙君。

宗妙君一直低着头,此刻抬起头来,见宗卬满脸的歉意,不禁长叹一声,道:“理应如此。。。”说完,又将目光垂下。

宗卬也跟着轻叹一声,转向王太后,眼神慢慢变成乞求。

王太后见宗卬已经服软,也不想让他这个天子过于难看,便道:“陛下说的对。。。”

话没说完,只听一人高声道:“太后请听臣一言!”说着,闪身出列。

宗卬和宗妙君转头一看,却是御史苗在田,此人也是太后党羽。宗妙君和宗卬对视一眼,知道此人开口,定无好事。

苗在田躬身道:“下臣以为,薛家暂不可放。虽然重要人证已经逃脱,但薛万仞依然嫌疑重大,且无法自证清白。臣以为,为防脱逃,应将薛万仞押入死牢,并且将此案交由大理寺继续办理,而那吴刚,应火速派人追捕。”

宗妙君冲着宗卬摇头,她身为此案受害者,自然不能再出言替薛家辩护,眼下只能指望宗卬了。

宗卬点了点头,道:“苗爱卿之言有理。。。不过,薛家乃是天下闻名的巨贾豪门,生意更是遍布天下,朕以为,即便放其归家,也无大碍。况且,薛家每年都向朝廷捐献巨资,也是有功劳的,因此,牢狱之苦于情可免。妙君,朕为薛君说情,你不反对吧?”宗卬故意征询宗妙君的意见,是为了堵住群臣的嘴,她身为受害者都没有话说,你们还瞎起什么哄!

宗妙君自然不会反对,道:“陛下金口玉言,臣岂敢再有异议!”说着,转头瞪了苗在田一眼,此话便是说给他听的。

苗在田自是不怕宗妙君,但她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竟然陛下金口已开,任何人便不能再有异议。

苗在田心想,我若再出口争辩,宗妙君必会指责我不尊天子,正好落入圈套,那些冥顽不化之徒定会群起而攻之。为自身安危考虑,苗在田便有了退缩之意,但转头一瞥,却见王修正直勾勾瞪着自己,眼神里尽是阴毒,暗想自己这一退,只怕事后定会被他收拾。

苗在田左右为难,但想到王修的狠毒,只得咬咬牙,抬头望着宗卬,道:“臣身为御史。。。”

宗卬见他不依不饶,心头怒火难平,虽不开口斥责,但眼神里已喷出火来,只把苗在田吓得浑身哆嗦。

苗在田暗暗叫苦,前面那些“职责所在”“直言犯谏”之类的冠冕之语便被吓退回去。

“臣。。。臣。。。以为,此案关系重。。。重大,正如王大人所言。。。此案乃军国大事。。。”苗在田哆里哆嗦说完,长吁了口气,把头低下。

宗卬恨不得一口吞了苗在田,但他此言正是先前王伦借以维护宗妙君之语,却无法反驳。

宗妙君见他紧咬不放,道:“陛下金口已开,你还敢有异议!况且,薛家巨富,岂会弃家而逃?”宗妙君虽然心恨薛家,但无论如何也得保他们平安。

苗在田闻言,转头望望王修,见他还是不放过自己,便又出声,道:“公主先前口口声声要捉幕后主谋,还说此人就在大殿之中,然而眼见案情有了眉目,您却又改口,要放了嫌疑最大的薛万仞,岂不令人猜疑。下臣斗胆,敢问公主一言,您是想要破案呢,还是想要整人?”

这苗在田果然厉害,一下便将宗妙君拉下了水,将她由一个受害者变成了一个阴谋者。虽然早有不少大臣料到,宗妙君的最终目的,是想通过此案,彻底整垮对手,至于这对手是谁,虽然无人可知,但其必定是太后党羽。

然而苗在田一语,一方面直言不讳的将宗妙君的目的讲了出来,而另一方面,也在暗示,此案或许是宗妙君自导自演的假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养极殿中瞬间开了锅。

舆论是件利器,任宗卬这九五之尊,也不敢不谨慎对待,更何况,他这个天子,只是个表面文章。

宗妙君如遭五雷轰顶,摇摇欲坠,双重打击之下,任她修为再高,也只觉浑身无力,眼前发黑。

此时若再有人顺水推舟,暗中设计安排,以那些权臣的手段本事,定能将此案做实,到时宗妙君这个镇国公主,只怕也得乖乖退居幕后。

太后见宗妙君面如死灰,叹了口气,指着苗在田道:“放肆!无凭无据,怎能信口开河?”虽然言辞犀利,但口气却不甚重。

苗在田闻言,忙道:“臣。。。只是。。。臣失言了。。。请太后和陛下责罚!”

太后道:“你虽是直臣,但也太直了!况且,这些犯人不是已经招供了吗?你呀,有头无脑!”

苗在田忙叩首,道:“臣有罪!臣有罪!”

太后道:“还不退下!”苗在田忙起身,转身回到原位。其他大臣则大惑不解,宗妙君虽然只是个左卫将军,但此人只忠于陛下,实为宗卬的心腹,若能借此良机,将她扳倒,陛下手里便又少了一颗棋子,太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转念又一想,宗妙君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太后这是顾念亲情,心有不忍。但也说不通啊,陛下也是太后亲生的,可她却为何屡屡对他下手,还想要废了他?

但不管如何,既然太后发了话,自然无人再敢出声。

宗卬和宗妙君见太后出言解围,也是一愣。但随即也明白,太后心里毕竟还念及骨肉深情,不禁心生暖意。

太后又道:“方才既已有定论,就依此而行吧。闹了大半天,想必都已疲乏。陛下,可以退朝了。”

宗卬忙点头称是,道:“退朝吧!”说着起身,去搀扶王太后。

群臣口呼:恭送陛下、太后!

宗妙君此刻身心俱疲,万没想到是这等结局,没将对手搬到,反倒惹了一身腥骚。

群臣待天子及太后走出养极殿,才转身出殿,一个个交头接耳,哄哄扬扬朝宫外去了。而那一干人犯,自有侍卫押往大理寺,而那薛万仞,闻听被赦回家,早就抢在群臣之前,跑的没了踪影。

京师东面的大路上,此刻热闹非凡,商贩、路人络绎不绝。方青子骑着快马,正穿行其间。

虽然宗妙君并没告诉方青子,文昭等人的藏身之处,但之前的那两名下人早已依照宗妙君的嘱咐,跟她说的很清楚了。

方青子来到约定的地点,牵马进了树林,行了将近七八里路,果然看见文昭等人坐于树林之中。此处荒草丛生,鲜有人至。

早有人发现了方青子,一个个都站起身来,只有青牛一动不动。

方青子来到近前,将马拴好,扫了众人一眼。之前并未发现,此刻却见秦有嶙和青牛身上有血。秦有嶙身上的血,是自己吐的。青牛身上的血却是别人的,他原来的衣衫早已破碎,此刻所穿,乃是火雀门道人的衣衫。

文昭见方青子神色不对,道:“怎么了?”

方青子摇摇头,道:“公主命我问他一问!”说着将目光投向吴刚。

文昭点头,道:“问什么?”

方青子寒着脸道:“你们散远点,事关重大,公主不想让别人知道!”

文昭手下闻言,一个个脸上露出怒色,有人道:“为你们拼命,现在倒成别人了?谁稀罕啊?”说归说,但都忿忿的躲出去老远。

文昭苦笑一声,也退出去数丈。秦有嶙自然也知趣的走开,又是只有青牛不动。

方青子看着似睡非睡的青牛,道:“劳烦你走开!”

青牛将双眼睁开条缝,道:“没劲儿。。。放心,我一个字都不听!”说完,又将眼睛轻轻闭上。

方青子本来就没好气,刚要发怒,但转念一想,他们最大的秘密都已告诉了公主,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便不再管他,径直走到了吴刚面前。

吴刚方才就听到,公主有话要问自己,心里正想着如何狡辩,见方青子寒着脸来到近前,便先开口道:“我是冤枉的!”

宗妙君盯着吴刚,眼中杀气毕露,将腰间利剑缓缓抽出,抵在吴刚耳下,沉声道:“公主让我问你,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吴刚见她似乎是要来真的,咽了咽口水,道:“你。。。你。。。不敢杀我!”

方青子冷冷道:“我数十下!”说着,将剑抬起,作势就要砍下。

“一!”

“二!”

。。。。。。

方青子的眼睛死死盯着吴刚的脖子,语气丝毫不带停顿。

吴刚一双眼珠滴流乱转,眼神慌乱起来,眼见方青子已经数到“七”了,终是怕死贪生,叫道:“我说!”

方青子将剑收回,弯腰侧耳,道:“说!”

吴刚又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是薛家,薛万仞!此事与我家人无关,都是我一人而为,家中无一人知晓。。。”

方青子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随即站直身子,口中道:“八!九!十!”

吴刚大叫:“你!。。。”话没说完,方青子的利剑凌厉落下,吴刚大叫一声,身首分离!

突发变故,也让文昭等人及秦有嶙大惊。文昭大步赶上去,道:“你这是为何?”

方青子将利剑一甩,插入鞘内,道:“公主的命令!”说着头也不回,走到马前,就要离去。

文昭血气上涌,心中既是疑惑又是震惊,追到马前,道:“我等辛辛苦苦,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方青子自顾解开缰绳,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们有话,找公主去说!”

文昭伸手抓住缰绳,道:“且慢!。。。敢问,公主对小的们可有话说?”

方青子面无表情,道:“没有!”文昭大为失落,失手放开缰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先前的设想落空,文昭疑惑失落之余,又心生焦虑,那些手下回去之后定会如实向白叔平禀报,到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势必会引起白叔平的质疑,而宗妙君再不管不顾,怕是要有苦头吃。

方青子待要离去,却见秦有嶙又拦住去路,道:“我们呢?”

方青子不解,道:“你们怎么了?”

秦有嶙凑到跟前,轻声道:“公主许诺,要留我等在她身边。”

方青子道:“公主并无嘱托,我不能做主,你们去问公主吧!”说着,绕过秦有嶙,朝大路去了。

秦有嶙大急,追上前去,道:“我等已是逃犯,进不去京师!你若为难,能否带话与公主?”

方青子点头,道:“好吧!”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文昭拧着眉毛呆立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招呼手下,只得离去。秦有嶙也是唉声叹气,生怕宗妙君反悔,而青牛依旧半躺在树下。

文昭带着手下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身过身来,望了望秦有嶙和青牛,犹豫了一下,又转回身继续向前。之前,二者各怀心思,不愿也不敢多与陌生人接触,以免泄露了自家的秘密。

然而文昭有心,早就看出秦有嶙和青牛必非常人,而且以二人之力居然能杀死多名道人,可见二人实力不俗。虽然文昭对道门之事不甚了解,也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但道人的能耐也是听人说过。先前,文昭只当秦有嶙二人是宗妙君的手下,但此刻看来,他们多半也只是临时凑在一起的,而且,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也可推断,秦有嶙和青牛二人定有什么麻烦。

文昭见他二人有些本事,本想上前搭讪,但转念一想,怕他们追问自己的出身,便放弃了。

秦有嶙见众人散去,转身又看到吴刚的尸身,忙叫青牛,道:“过来帮忙,把他埋了!”青牛不理。

秦有嶙无奈,又不能使用法力,只得亲自动手,好在文昭等人并未将吴刚的乌头刀带走。秦有嶙以刀为锄,掘了一个土坑,一边挖一边道:“你看着点!”青牛只是不理。

秦有嶙只得一边挖一边放哨,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吴刚埋下。幸好一直无人发现他们。

秦有嶙自然不知道,火雀门一夜之间已经名存实亡。长门等不少高手已被他们杀死在城东,长山等人也已被木笙、木箫杀死在城北,虽然其中有人逃脱,但他们惧怕青木门报仇追杀,哪还敢停留,更不敢回火雀门,一溜烟都跑的没影了。火雀门的弟子本就不多,长门和众多好手死的死、逃的逃,余下的迟早也会散去,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更有贪财者,正好趁机,偷盗门中钱财而去。

而京兆尹陈文,本就不愿多得罪人,对于逃狱的秦有嶙和青牛二人,虽然发下了海捕文书,却也只做表面功夫,防着长门回来找他要人,哪里会派人真去搜捕。而且原告木箫一夜未归,此案没了原告,便不再是案。至于那越狱的罪名,虽然不可消除,但这已不再牵涉他人。

秦有嶙若知道这些,只怕要乐上天去,尤其是,他要知道木笙已经离开青木门,肯定会笑的背过气去。

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许真是到了魔王苏醒的时刻。

不过这些,秦有嶙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因为,他的生命或许也到了命中注定的尽头。

方才一番劳累,秦有嶙只觉气血翻涌,眼前直冒金星。颤颤巍巍坐到青牛身旁,秦有嶙哇的一声,又突出一大口鲜血。

青牛这才睁开眼来,道:“没事吧?”

秦有嶙擦了擦嘴角,脸上渐渐没了血色,眼神之中也没了光亮,道:“不妙。。。”

青牛坐直身子,道:“不妙个屁!你不是有法力吗?”

秦有嶙摇头,道:“这些年来,我改修水行法术,不但法力不见增长,反而隐隐有倒退之势。。。”他明知青牛听不懂,却依然继续道:“五行道门与其他大门不同,而且各有各的修行之道,修炼的法门都在各自掌门手中。门人一旦脱离宗门,体内真气就再也无法增长。”

青牛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秦有嶙还不望警惕四周,却不接青牛的话茬,道:“我如今修习的是水行法术,而火雀门却是火行,水火不相容的道理你该明白吧?咳咳咳。。。唉,看来是命中注定。。。”

青牛道:“你不是说,他们杀了你就无法获得魔王气息吗?那他们还出手把你打成这样?”

秦有嶙苦笑,道:“当时他们若不下死手,我就带着你逃了。。。”

青牛道:“那你到底死不死得了?”

秦有嶙道:“或许会死,或许不会死。”

青牛道:“你这不放屁吗?”

秦有嶙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夏州吗?我死了,你省去不少麻烦,多好啊!”

青牛急道:“我那不是气急了吗。。。“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肯定会一直跟着我。所以。。。嘿嘿。。。”

秦有嶙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心眼?”说着又咳了几声。

青牛挠了挠头,刚要张口,却突觉喉头一痒,似有东西从腹中钻了上来。

青牛一咬牙,憋住一口气,生怕跟昨晚一样再吐出血来,脸上顿时红光一片。

秦有嶙歪头一看,见青牛紧闭大口,腮帮鼓起,满脸通红,知道又是魔王气息在作怪,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这短短半天,居然连续发作两次。但再一想,定是昨晚青牛强行控制,致使魔王气息受阻,因此又拱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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