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说书人
“今儿这书,咱们来说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有人听过,听完书你直接走,算小老儿今个白磨嘴皮子!”
木醒子响彻巷角,围了密密麻麻一圈老百姓。
“故事啊,发生在很久之前,别说那时候各位听客还没出生,离高祖爷平定天下还差着好些年月,那个时候啊,连天地都是昏昏沉沉,万物死寂无声...
直到第一把剑铸成,点点星火却黑暗阴晦的长夜中似万丈霞光,转瞬惊雷乍起,狂浪滔天,无数高手横空出世,惊起万千飞鸿,留下响彻千秋万古的震世清鸣...
天、玄、地、黄四门,各倚仗自己绝学雄据一方,连年争斗,舜祖设酒不周山,帝喾摆席昆仑殿,也难劝阻这一副副骄横争强的心肠,血雨腥风葬去了千万好汉英雄...
天地长风冷雨,江湖点点波澜,千年也恍似一盏茶的光景,胜者如何,败者又如何,还不都终究沉默于青冢黄沙,说句不太尊敬的话,列位往南边那洛阳城看,十年前的窦家,还有当今的何大将军,哪个不是权倾一世,哪个不是咱们平民老百姓眼里的胜家,可现在哪个不是成了具惨死的尸骨,哪有咱不抢不夺,往巷子里一挤听老头说段书舒服..”
“你快说呀,天玄地黄四门都有什么本事啊!”人群里有人催促。
“你要是问我这四门有什么本事,小老儿可以跟你说,尽是通天彻海的大本事。黄字门,铁笔朱砂画得千般符咒妙法,驱病禳灾那是不在话下,上乘者更能敕令天雷海浪,剑刺符纸即到,燃纸即退;”
“玄字门参透天地之理,感八卦之形,可把万物的灵气炼成指腹大小一颗丹药,服下去非死即有仙人的一半肉身,摘花成剑,杀人于千里之外;结绳为阵,能困百万雄兵。”
“地字门更了不得,当年四门里就属这一门收徒最多,气焰最盛,咱耳里听说过的那些个勇若虎豹,万夫不当的猛将,大多都是得了或多或少地字门功法诀窍的传人,若真正窥得地字门内一二景观,无不成了沙场上的神话,江湖中的传说,名声当再震人间三千年!”
“至于天字门,跟您讲句真的,小老儿不知道,从荆南到幽燕之地也从来没有说书的能讲出来天字门人究竟有什么本事,但其能当得一个天字,跟这三家并立江湖,想必定也是...”
“老头牛皮吹得震天响,这四门的传人现在都搁哪呢,请出来帮咱干了那些恶兵贪吏啊。”人群哈哈大笑。
“唉,提起这四门中人,可谓是可悲可叹,自打创派的那日,任人间世更迭大王旗,却终是没有跟庙堂有过什么瓜葛,直到周王留不住朝歌九鼎,散入天下十三州,天下起了从未有过的大兵祸,当时的地字门掌门贪图尘世的荣华富贵,举派西迁,投了秦公,借大秦的物力几乎完全铲灭了其余三门,也在十年里为秦攻伐诸国,将江山奉送秦王脚下,地字门人也各个封侯拜相..可秦王...却只用了一场宴席,便将整个地字门人全部毒杀,并且焚毁了跟天、玄、地、黄有关的记载,自此和四门有关的故事戛然而止,四门中人纵有所幸存,也各个远避山野,不复出山,至于当今世上已经难觅四门后人的影踪,有缘之人得了一句功诀,一生都受用无穷,您比如说那巨鹿张角,只是得了一言半句黄字门符法,便已撬动了,半壁江山。”
语毕,说书老头又煞有介事念了几句收场诗,醒木一拍,那意思是今天就说这些了。
周围老百姓也的确没听过这么玄乎的故事,虽然各个心理跟明镜似的,知道全都是这老头编出来骗饭吃的,但一是老头有言在先,二是着实听了解闷,一个个从衣襟、袖子里掏出一铜半子,往老头脚底下的铜匣子里扔了过去,噼里啪啦地跟下了大雨一样。
天色将晚,人群渐散,老头正哈腰数着今儿赚的铜子,突然听见“镗”的一声,装钱的匣子竟然不住地颤抖,里面堆叠的五铢钱间赫然是一锭白灿灿的银元。
“吕主簿,这银子你拿回去。”老头把银子端在手里,一手拎着脏得发黄的袖子往回一递。
巷子角探出一道形似戟牙的青瓦飞檐,屋檐的阴影底下站着个一身白衫,身材高挑的男子,他朝老头一抬手,把银子又挡了回去,“你拿着,我此去南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花这东西。”
“不...我的意思是我开书之前说过,听过这段故事的,不必付听书钱。”老头意味深长地冲那白衣男子一咧嘴,“吕主簿身为当世硕果仅存的地字门传人,想必这段往事已经烂熟在心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白衣男子眼神掠过一抹讶异。
见那老头一低腰把装钱的匣子搬到旁边,伸手一掀,垫钱匣子的那块皱巴巴的蓝色旧布就翻了过来,龙飞凤舞写了“铁口神算”四个大字。
“跑江湖的,多门手艺多吃碗饭。”老头笑起了一脸褶,“主簿既以银元相赠,那么容小老儿给件回礼。”
他从袖子里颤悠悠掏出一个手链,脏兮兮的,由二十八颗大小不一的白石子穿成,一拿起来哗哗琅琅的。
“主簿虽身有绝技,但骨耸神清、眉草如刀,这般面相,若是为将可驰骋八方,名垂青史,但若是一方之主,却是多有妨害,此物,可以为主簿挡掉一次死劫。”
“主?”男子轻轻皱眉。
“老夫言尽于此,主簿珍重。”老人作了个揖,不再说话,用写着“铁口神算”的破布把钱匣裹起来,慢慢消失在巷子深处。
等到完全看不清了老人的背影,白衣男子唇角不住颤抖,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墙边转过来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乐得前仰后合:“吴二哥,你真会逗那老疯子,他管你叫什么来着?吕?吕猪不?还地门传人...哈哈哈哈...不过二哥啊,那锭银子就这么给他了?”
“反正是偷的,有什么可心疼。”白衣男子把那串珠子放在眼前仔细观瞧,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在石子上反射出一缕诡谲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