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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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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恶鬼秦柯一事在大能们眼里是十足的小儿科, 根本无心理会。因此, 当日迟家广场上修为的最高当属戚施莫属。

一面顾忌戚施的实力,一面震慑于钊离那所谓的、戚施在鬼域屠诛第七城近万鬼兵的说辞, 台下一众修士虽俱都举起法器喊打喊杀, 但真正敢冲上台拿人的却是一个没有。

他们真正起了心思要抓人的时候,是在迟问笙那摒青铜剑没入戚施胸口那一刻。

迟问笙那柄剑青铜剑的霸道可是出了名的, 斩邪祟、镇魔气,对付邪魔外道最是顺手。没见那魔修周身魔气都不稳了嘛?

可那日到底是人员混杂, 众修士你打你的,我攻击我的。没个统一指挥的后果便是, 众人眼睁睁叫戚施逃了,还押走了迟家的少主做要挟。

那么多正道人士在场,愣是拿那魔修一点招没有。这话传出去是要笑大牙的。于是,几日之后, 未曾前去迟家的人听到的版本稍稍有所改动。

原本是受了伤的戚施不费吹灰之力掳走了迟槿。现在成了戚施被各路仙家打成重伤后,逼不得已掳走了迟槿。

虽说结果略微有变, 但掳走迟槿一事却是千真万确。

正当众人都在猜测戚施将如何处置迟槿时候,迟槿正躲在鬼镇一户人家里, 给戚施上药。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日他和戚施离开后,第一时间到了鬼镇。

与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恶鬼不同,鬼镇的居民竟都是面目和善的。见到戚施受伤,争抢着把人往家里带。至于随后赶来搜查的, 都被镇民以各种理由挡在了外面。

戚施自那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迟槿曾试图用灵力给他调理伤口, 但其体内鬼气魔气灵气三气交织, 稍有妄动便引得昏迷中的戚施口吐鲜血。迟槿大骇,再不敢轻易尝试,只得借助伤药为其疗伤。

如此调养数日,伤口不见一丝好转。

迟槿急得要回去寻迟问笙解决办法时候,戚施终于醒了。还没来及高兴,便被对方手持无意刀穿腹而过。

“!!!”

被噩梦惊醒,迟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周身冷汗淋漓。

“师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迟槿定神,看向床边人,是迟岸。他盯着迟岸看了会儿,才自嘲一笑:“无碍。”

戚施再一次抛下他了。

再一次。

那日他随戚施离开后,一路赶往鬼镇。躲进了一户镇民家中。戚施昏迷日久,终于醒来时候,迟槿未曾来及高兴,腹部便中了一刀。

最难防的,便是亲近之人。迟槿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数日守候等来的结果却是穿腹一刀。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戚施握着刀柄,将那通体漆黑的刀没入他的腹部,再整个抽出。抬头去看戚施时候,对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耳边依稀是戚施带着颤音的话。

……师兄,我不能留你在我身边,不能……

“师兄?”迟岸在迟槿眼前挥了挥手,担忧道:“你怎么了?可还是疼?”

迟槿摇头:“你且出去,留我一人静静。”

迟岸闻言,欲言又止道:“师兄,你还在为那魔修之事……”

迟槿抬手,阻断他加下来的话,疲惫道:“出去吧。”

迟岸无法,只得出去。

等房内无人后,迟槿才曲起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冷冷吐出一个字:“呵!”

那日,戚施抽出无意刀后,一面为他止血,一面哭,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我仇家众多,师兄与我一起不得不四处颠簸流离……”

“……我到底还是太弱,无法保证能护得师兄不伤一丝一毫……”

“……我不能再连累师兄……”

“……回迟家吧……”

沉默许久,迟槿忽然在识海中对戚施道:“戚施,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戚施的回应只两个字:“抱歉。”

迟槿也不在意。他径自穿衣洗漱,在地上绘一法阵,转瞬间便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鬼镇后山。

他同戚施一起建起来的小院仍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迟槿推门走进去,堂前的囍字仍在,只是稍稍褪了色。他径自向前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再次对戚施传音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戚施。我会在此处等你三天三夜,三日之内,你不出现,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这一次,无人回应。

迟槿嘲讽一笑,闭上了眼。他知道他可用同心契判定对方位置,却不愿去查探对方位置,只是等他过来。

门外,日出日落,转了三个来回。

第三天时候,迟槿睁开眼:“从今以后,你莫要再来找我了,也莫要将修为渡我,我不会接受。”

说罢,他站起来。出门之际,堂前‘囍’字瞬间化为齑粉。

但迟槿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在院子里静立,半晌过后,他周身灵气暴动,突兀间散去近半修为。

是他把同心契解了。由于他单方面强行解契,修为一下自从元婴中期降到金丹初期。索性那本就不是他凭借自身之力晋升的元婴,倒也不觉得可惜。

也许戚施会因此发疯,也许会再来迟家找他,但这都与他无关了。

迟槿只是觉得累,很累。

也许戚施的理由很充分,毕竟与他一起的确危险重重,但这不是戚施再一次抛下他的理由。那日他跟随戚施离开后,便已经做好了同他一起在危机中求生的准备。却不料第一个对他拔刀相向的,正是戚施。

以所谓的为他好为由,生生将他推开。

好一个为他好。可他接受不起。

待体内灵气渐趋稳定时候,迟槿踏上传送阵回了迟家。

没人问他是怎么从元婴中期一路跌到金丹初期的,只是说起话来时候更加小心翼翼。

迟槿几次说不用如此在意,反倒被更加小心对待了。到了后来,他也不再多说。再往后,春去秋来,十年时间转瞬即过。期间,他正式从迟画临手中接过迟家家主身份,成了迟家有史以来,第一个以金丹修者身份接手家主之位的迟家弟子。

从那之后,迟槿再不是迟家少主,而成了处处身不由己的迟家家主。考虑的东西多了起来后,他反倒能稍微理解迟问笙了,毕竟有些担子一旦担了下来,就再也卸不掉了。而迟问笙从头到尾,第一个考虑的永远是迟家,也难怪会被钊离骗了。

不过最近几日,迟槿倒是难得闲下来,因为再一次到了他该闭关进阶元婴的时候了。

这回,没有一个戚施在他身后央求他跟着进去。是以,当迟槿坐在寒床上时,还有些感叹。

十年前这个时候,戚施一副疯癫模样。他不忍心之下,同他一起去了鬼镇后山的小院拜堂。如今想来,当日场景简直有些可笑了。

同心契……同心契……

结了同心契,两人却始终未曾真正同心过。

他怜惜戚施,不愿将迟问笙收他为徒的真相告知,自以为是的一味退让,以为顺着戚施是最好的。

戚施忧心他安危,不愿他跟着他在外受累,什么都想独自承担,自以为是的将他推开,以为留在迟家安稳度日是最好的。

可什么好,什么不好,并非对方能够决定的。他和戚施都忽略了这一点,分开也不算奇怪。至于分开初期曾以为的痛不欲生,如今想来也是十分可笑。

到了现如今,他连对方什么模样都有些模糊了,何来痛不欲生?说到底,只能算是年轻时候的一比风流债。

最初几年时候,他强迫自己不去打听戚施消息,却每每忍不住去各地的茶楼听书,期望能听得有关戚施的传闻。

后来,他开始在侗楠鬼市上徘徊,以期能从鬼域打听些消息来。仍旧一无所获。戚施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再后来,迟槿心思慢慢淡了。直到此刻闭关时候才恍然惊觉,他竟有三四年时间未曾去打听戚施消息了。也许是心思淡了的关系,他失去的那一年的记忆渐渐回笼。

从旁观的角度看去,那一年他真正开始关注戚施的时候,却是在石桥镇之后,在他目睹了戚施绝色容颜之后。

意识到这一点时候,迟槿只觉好笑。原来他也是以貌取人之辈,只因在幻境里的惊鸿一瞥,便渐渐倾注了过多的目光。就因为这些心思,他两度放弃迟家的嫡子身份,随同戚施离开迟家,却也两度被戚施推了回来。

不对,迟槿想,严格说来,他被戚施推开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鬼镇时候,戚施将他埋于井下,连一点他去了何处的线索也不曾留给他。若非他根据剧情追了上去,难保那不会是他与戚施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次是桃花庵时候,戚施又以魔气与灵气两不相容为由,再一次将他推开。假若后来戚施未曾出现在四方武神阵,他早已魂飞魄散,别提日后在相聚了。

第三次便是十年之前,戚施不愿他跟随他在外颠沛流离,以要他安稳度日为由第三次将他推开。

每一次每一次,戚施推开他的理由都极其充分,叫人无可反驳。因为戚施没有一次不是为他着想。可戚施却从没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他愿不愿意被这样对待。

迟槿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遇上戚施,他只知道,他已经没有勇气第三次丢下迟家,随戚施出走了;他只知道,不论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想第四次被戚施推开了。

也许曾经刻骨铭心,终归是叫时间腐蚀了。他和戚施,到底是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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