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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强抢民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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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槿从演武场回到月阑珊时候, 月色已深。不料才进了藏书阁所在的院子,便见戚施手持无意在树下练刀。

迟槿本不打算理会,却在经过时候被对方拦住。

戚施双手将刀奉上,道:“师兄,教我练刀。”

迟槿退后一步:“我修为与你相差甚远,教不了你。”

要绕过去,戚施却比他还快, 再度拦在他面前, 固执的举着手里的长刀:“师兄, 教我练刀。”

迟槿摇头:“论刀法, 我比不上你。”

语毕, 第三次绕过戚施,却在擦肩而过时候被戚施按住肩膀。

他低着头, 看不清表情, 语气却十足森寒:“迟岸教得, 迟家小辈们教得, 轮到我时候便教不得吗?”

话方出口, 戚施猛地抬头,虚虚笑道:“师兄莫气,我开玩笑的。夜已深, 师兄忙了一整日, 且去歇息吧。”

迟槿沉默看他, 片刻后, 忽然伸手接过无意, 也不问他如何知道他去过演武场的,淡淡道:“下午我教迟岸等的刀法我曾与你演示过,既然你非要我再教一遍,那我再教一遍便是。”

戚施听了,却不觉得开心,反而慌乱更甚,但他却是笑弯了眉眼:“多谢师兄。”

迟槿不做回答,挥刀演示。他舞刀时候,戚施便在旁驻足观看。起势、招式、收势,迟槿每一个动作都和白天在演武场时候,他偷看到的一模一样,只除了面上表情。

只除了面上表情。

被迟家小辈们围在中央的迟槿表情是鲜活的,即便不笑时候,眼里也有光。不像现在,不但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眼神也是一片荒芜,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心痛感骤然来袭。戚施表情有些茫然,直到迟槿走到他面前,将刀递还给他径自离去时候,仍是没能张开口说上一句话。

迟槿无心去管戚施心情如何,径自去到碎玉谭岸旁洗手。

来来回回搓洗数遍,却始终搓洗不掉不时出现在手中的血色。方才握着无意时候,脑中便不断出现十年前,漆黑刀身穿腹而过,带出点点血流的画面。

时隔十年,他再去按那伤口,依旧被染了满手鲜血。他知道手上那血色只是他的幻觉,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其洗掉。

直到闻到了真正的血腥味时候,迟槿才罢手。

原来他搓洗时候不注意,卷起了岸边的沙砾。沙砾粗糙,划破了左手手心,嵌进血肉里去。

不算多疼,却驱散了掌心洗也洗不掉的血色。

迟槿便不再徒劳洗手,无声坐到了岸边。

才坐下没多久,左手便被人抬起来。柔软濡湿的触感传来,那嵌入掌心的沙砾便被人吸走了,接着是温热粗粝的舌舔舐伤口。那伤口便转瞬间愈合了,痛感不再,反倒生出些麻痒的感觉。

迟槿遂将手抽回来,从岸边站起,往藏书阁走:“我还有事需要处理,你自便吧。”

只是这回迟槿没走成,而是被一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他试着伸手推了推,发觉他无法穿过眼前结界后,对戚施道:“将结界撤了,我要回去。”

戚施却绕到他身前来,歪头道:“师兄,你还在怪我伤你后擅自离开?”

迟槿不答,他便拿起迟槿的手,将无意刀柄塞到他手里,合拢他五指:“若我叫师兄伤回来,师兄可会原谅我些?”

说罢,握住迟槿握刀的手,刀尖对准自己腹部,笑道:“师兄,你原谅我可好?”而后便是穿腹一刀。

若是细看,会发现他长刀洞穿的位置,和十年前他刺伤迟槿的地方一模一样。

温热鲜血溅到脸上时候,迟槿似乎才反应过来,猛地松开刀柄退后两步。

戚施却毫不在意的将刀身拔出:“我知道一刀肯定不能叫师兄消气,那便再来一刀。”

他将刀身旋转九十度,对准同一个位置,又是毫不犹豫的一刀。

“若两刀还不能叫师兄消气,那便三刀。”

刀身再转三十度,刀尖对准同一位置,再度发力。

扑哧——

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面无表情伤了自己两刀的戚施却陡然睁大眼睛,瞳孔收缩。

这一刀没再插进去他血肉里去。因为迟槿在刀尖即将第三次穿进戚施皮肉时候提气上前,眼也不眨的伸手握住了无意刀身。一瞬间功夫,他的手掌皮开肉绽,伤可见骨。

戚施哆嗦着扔了无意,想要捧起迟槿的手替他疗伤,却被迟槿冷脸推开,一言不发的绕过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戚施想跟上去,却又不敢跟上去。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刀刃穿透迟槿掌心皮肉,伤及骨骼的一瞬。他张嘴,想要痛呼,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又看向那被他弃置在地的无意,脚步踉跄的走过去,抬手想要毁坏刀身时候,却恍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迟槿笑着将刀送与他时候的场景。

心脏仿佛叫人用力捏住,疼得他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他在原地发呆许久,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候,忽然毫无预兆的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竟惊走了于月阑珊树上休息的鸟儿。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总算明白回来那一日,迟槿那句‘你打算何时离开’意味着什么。

他的师兄在等他离开,等他主动离开。所以不对他笑,不与他多话,不再温情看他,不再迎合于他。就连眼神也欠奉,不愿多看他哪怕一眼。

想他在外闯荡十年,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无数次忍受经脉剧痛用禁术提升修为,皆因他有家可回。

于是钊离死了,第七城派来追杀他的鬼兵鬼将死了,连城主亲自出马也被他杀死了。于是沧月死了,沧阑死了,狐族为避祸率众归隐。于是再也无人能威胁到迟家,再无人能威胁到他。

可事到如今,他功成回来,师兄却不要他了。

师兄他,不要他了。

他张嘴,啊了一声,眼泪突兀间便流了下来。

偏在此时,天公不作美,头顶乌云齐聚电闪雷鸣。下一刻,倾盆大雨倾巢而下,一瞬间湿透了戚施的衣衫。他却恍若未觉,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这时候,许久未曾出现的另一人忽然再次出现,在他识海中低语。

“你瞧,你惹师兄生气了。”

“我惹师兄生气了。”

“你明知伤到自己时候,师兄会伤心,可你还是那样做了。”

“我明知师兄会伤心,却还是做了。”

“你不过是仗着师兄疼你,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我的确肆无忌惮。”

“可你从未料想过,你肆无忌惮时候,师兄该如何伤心。”

“师兄……该如何伤心?”

“既如此,你又有何颜面出现在师兄面前?”

“我有何颜面出现在师兄面前?”

“所以,不若把身体交由我处置,我不会叫师兄伤心。”

“将身体交由你处置……交由你处置……”

“对。”那声音陡然温柔起来,蛊惑十足,“交由我吧。”

“交由……”

噼里啪啦,是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

戚施恍惚抬头,发觉迟槿站在他面前,未受伤的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挡住了两人头顶上方的雨滴。

朦胧雨幕中,迟槿的声音也似乎空灵起来:“回去。”

戚施傻傻抬起脚步,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子。迟槿将伞倒放在门口,指着屋内矮榻令戚施坐下,而后手掐法诀,烘干了他的衣袍。

屋外,雨声雷声更大了。屋内却诡异的安静,无一人说话。

迟槿在这静默里拿来伤药,半蹲在戚施面前,掀开了他的外衫。

昨夜的伤口仍在不停往外流血,伤口周边皮肤被雨水冲刷的发了白。迟槿微微皱了皱眉,道:“衣服脱了。”

戚施没动,视线始终停留在迟槿裹了纱布的左手上。直到迟槿又提醒一遍,才将上身衣服褪了下去,露出满是伤痕的上半身。

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其上,几乎寻不到一处好肉。最厉害的一道伤口从胸前一路向下,延伸到腰腹,隐没在下身的衣物当中。普通人受了这等程度的伤不知要死几次,也不知戚施当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两相对比,昨夜的刀伤反倒是最最微不足道的伤口。若非是伤口旁因雨水冲刷而发白的皮肤,它在一众新旧伤疤里几乎难辨其颜色。

迟槿眼神暗了暗,取金疮药敷于戚施伤口处。止血后,又拿来纱布将伤口一层层裹住。

全程不发一言,直到将纱布打了个结,才站起来收了伤药,道:“我知这等小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亦知昨夜多是你施苦肉计之果。本来不欲理会,但到头来还是中了你的计。”

他抬头,看向戚施,露出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却是苦笑:“知道我确实无法放任你不管之后?你可还满意?”

转身出门之际,却听戚施道:“师兄,此时此刻于你来讲,我留下是否只会害你伤心?”他抬头,望着迟槿背影,声音发颤,“若我离开,你会不会好受些?”

迟槿闻言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眼中布满冰霜:“若我说是,你待如何?”

戚施不答,他立起来穿好衣袍,走到迟槿面前伸出手来,想要碰一碰他脸颊,意料中的被迟槿躲了过去。他手在半空中停顿,握拳,再松开,放在身侧。

“师兄,你若不愿再看见我,我走便是。但走前,烦请将左手给我,叫我为你疗伤。”

“区区小伤,不劳你费心。”

“对师兄来说是区区小伤,对我来说……”他住口,拾起迟槿手臂。

因为身体被定住,迟槿想躲却躲不了,只能任由戚施一圈圈松开他左手上的纱布,露出掌心处的狰狞伤口。

伤口处虽不再流血,却是皮肉掀飞,骇人的很。戚施见了,眸色加深。他极轻极柔的托起迟槿手掌,微微俯身,亲了上去。

柔和灵气自唇角溢出,将伤口整个包裹之后,戚施抬起头来咬破手指,以血敷了上去。

“在外十年里头,偶然发现我之血可助人恢复伤口。虽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但治疗一些小伤却见效奇快。”

但这只是相对别人而言,于他自己来说,这却是反效果,受伤时候比旁人要更难愈合。但这些戚施却没说出来。

直到迟槿掌心伤口开始愈合,戚施才重新给他上了药,用纱布裹好。

整个过程中,迟槿垂眸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直到戚施将定身术解开,才抬起头来,问道:“你打算何时离开?”

戚施脸色白了白,却强撑着笑道:“我现在就走。”

迟槿又道:“可还会回来?”

戚施嘴唇发抖,许久才平息下来,道:“师兄不愿,我便不回来。”

迟槿冷笑:“若我永远都不愿呢?”

戚施惨笑:“我便只在暗处看着。”

迟槿不再问,侧身让出一条通道,静静看着戚施。

戚施看一眼迟槿,又看一眼他留出来的那条赶他离去的通道。良久,终于迈开步子。

经过迟槿时候,他停下来,未曾转头:“师兄,倘若十年前我带你离开迟家,你我可还会走到这一步?”

迟槿摇头:“过去的毕竟过去了,再谈何用?”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戚施说着,转头看向迟槿,“师兄,你可还喜欢我?”

迟槿摇头:“事到如今,喜欢与否又有何用?”他笑一声,嘲道:“你一走便是十年,期间未尝给我送来只言片语,如今才想起来问我还喜不喜欢你,不觉太晚吗?”

戚施听得,面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失了,却还是坚持道:“师兄,你可还喜欢我?”

迟槿收了笑,面色沉沉得看了戚施。半晌,他终于道:“我确实还未曾放下,但长路漫漫,总有一日会看开。于我如此,与你亦如是。”

他长叹一声:“放下吧,戚施。十年前鬼镇之人愿帮你拦下各路修士时候,你就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何况你也早已不再是当年奇纹缠身的貌丑之人,如今的你前途不可限量,何苦为过去绊住脚步?”

戚施握拳,艰涩道:“师兄当真放得下吗?”

迟槿点了点头。

戚施见状,垂眸,肩膀抖动,语气疯癫:“师兄放得下……哈哈,师兄竟放得下……哈哈哈哈……”他喃喃许多遍,再抬起头时候,眼中已是一片血色,“也许师兄能够放下,但我放不下。我既放不下,便不允许师兄擅自放下。既然如此,师兄便随我一起走罢。”

说罢,不由分说揽住迟槿将他带到怀里,全身鬼气外放,低沉声音传遍迟家每一个角落。

“吾乃鬼域九城共主戚施,今特来迟家迎娶画仙散人,留下鬼域至宝之一——仙器梧桐伞为聘。七日之后,吾与画仙散人之婚礼将在鬼域第九城城主府举办。吾在此宣布,吾在位期间,凡持迟家弟子令牌者,皆可不受鬼域修为限制,自由出入鬼域。”

说罢,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迟家弟子,于光天化日之下将迟槿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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