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流氓狐
同人鬼交界的百步岭阻隔两界来往一样, 妖界与人界之间亦有瘴气林。林子与人妖两界交界处均有结界阻挡。
为防意外, 戚施在小狐狸身上下了牵丝引，将他困于锁妖盘内，然后才同迟槿一起进了瘴气林。
所幸瘴气林内没有修为压制, 唯一的坏处便是无法御剑飞行。但迟槿五年来没少徒步, 倒不觉得辛苦。服下解毒丹药后, 一路走来半点危险也未曾碰到。偶尔远远看见几个精怪, 却都是还未碰面, 便都落荒而逃了。
一次两次便罢，但三五回均是如此, 便耐人寻味了。迟槿与戚施对看一眼, 皆有些好奇。问小狐狸, 对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无奈之下，只得继续前行。
那之后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 远远地又瞧见一个兔耳少年。
这回不待对方逃走, 戚施先一步瞬移至少年面前, 提起他两只耳朵便来至迟槿面前。
“我二人是阎罗爷还是怎的？为何一见我二人就躲？”
结果那小兔子颤颤巍巍，不等戚施问完便化为原型，浑身发抖, 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不可怜的模样。
迟槿觉得眼前场面十分滑稽, 恍惚间竟好似看到一只狐狸压在一只兔子身上逞凶。
正要笑, 却发觉这幻象竟无比逼真。再细看才发现, 眼前哪有什么红衣白发的戚施, 只剩下一只红色的九尾狐狸按住兔子的耳朵在嗷嗷叫唤。
迟槿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片刻后重新睁开。
仍是那只大红狐狸，撅着屁股欺负小白兔，九条大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再闭眼，再睁开，场景依旧。
迟槿便走上去，蹲下来，一手抓住大红狐狸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小白兔得了空，两腿一蹬，撒丫子跑了。迟槿没去追，全服身心都在面前这只小红狐狸身上。
戚施这厢总算问出点眉目来，完全没意识到他从说人话变成了嗷嗷叫。在他眼里，兔子还是那个兔耳少年，他的手也没变成狐狸爪子。
直到被迟槿提起来与他平视，才发觉自己四肢踩空，在空中翻腾。
一瞬的静谧之后，戚施抬起双手，才发现两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两只前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微微低头，便看见肚皮上整齐排列的四排红豆，以及暴露在两条后腿中间的家伙。
迟槿顺着戚施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那个东西。顿时起了坏心，伸出食指与戚施那里比对一番，笑道：“还是我的手指更长些。”
这是迟槿头一回同他开这种玩笑。若未曾变成这幅模样，戚施十分乐意就此深谈下去。可眼下这样子，他发现他除了狐狸的叫唤声外，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戚施并不打算刚过这一回调戏对方的机会。他看一眼迟槿白皙修长的手指，再看一眼软趴趴的那处，最后抬起头看迟槿嘴边揶揄的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两条后腿便夹住了迟槿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和腿间那物什贴作一处。紧接着，方才还软趴趴的地方立刻变热变硬了。
热度从手指出传来，迟槿睁大眼，愣愣看着戚施。完全没料到他调戏不成不说，反而被狐狸模样的戚施反调戏了。
直到那只不要脸的狐狸松开两条后腿，用那热且硬的物什再一次同他自己手指比了比时候，他才猜到戚施的意思。
他那眼神分明再说：“这下我就比你手指长了。”
迟槿忍住给戚施一拳的冲动，收回手指，在他一条尾巴上蹭了蹭。
正想做出愤怒的表情来晾他一晾，食指就被戚施的一条尾巴尖勾住，两颗黑曜石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讨好。
迟槿在这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终于转怒为笑，将他捞在怀里抱好，继续向妖界走去。
值得庆幸的，戚施虽然无法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化作人形，但神识和修为尚在，不至于无法与他师兄说话。
“方才那兔子说，九尾狐曾是妖狐王族一脉。而比起九尾白狐，泰半的九尾红狐暴躁非常，杀起生来毫不手软。我非但是只红狐狸，妖气又太盛，他怕我剖他内丹，所以才见我就跑。”
迟槿挑了挑眉：“曾是王族一脉？”他在‘曾’字上加重音调，“现在不是了？”
戚施点了点头：“此前擒杀沧月与沧澜时候，我曾来过妖界一次，见过沧月和沧澜真身，都不是九尾狐。”
不知是不是因为鬼域与妖界的通道中没有瘴气林的缘故，那一回他并未显露真身。
迟槿无意识挠了挠戚施的下巴：“可对当前狐族王室有何了解？”
戚施享受般的抬头，嗷呜一声，才回道：“未曾。”
“传闻妖族王室素有传承一说，除却一些狐族秘辛外，一些本族特有的妖法也可通过血脉传承。若你是王族，该当会得些传承。但如今看来……”迟槿垂眸，眼含笑意，“你非但不会化形之法，连自己的尾巴都藏不起来。”
不等戚施答话，迟槿便将他高高举起，与自己视线齐平，微笑开来：“都变成这幅模样了，怎么还没脸没皮的。”
戚施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等迟槿重新将他抱回怀里之后，两只前爪搭在迟槿肩上，伸出略显粗粝的舌头舔了舔迟槿的脸。看迟槿未曾将他拂开后，鼻子凑到他唇边嗅了嗅，纠结着要不要亲他一亲，若是亲了师兄又会不会嫌弃。
可没等他纠结完，他的师兄便先一步碰了下他的嘴。
戚施脑子还未反应过来，九条大尾巴便先一步将自己裹成了球。
迟槿好笑：“你方才还脸皮厚比城墙，现在倒会害羞了。”
一路说说笑笑来到瘴气林边界，迟槿将手覆在戚施身上，掌心灵气氤氲：“九尾毕竟太过显眼，我暂且在你身上施一障眼法。”
光晕散去，戚施便从九尾红狐变成了一尾的狐狸。至于那浑身的妖气，迟槿不知该如何处理。索性便随戚施释放妖气，让旁人误以为那妖气是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而他怀中的戚施只不过是他的宠物。
做完这一切，迟槿将小狐狸从锁妖盘中放出来，勾动牵丝引，命他前方带路。
若是可以，迟槿并不愿让这只小狐狸带路。他明显对戚施含有敌意，即便用了牵丝引控制，也不能说就全无后顾之忧了。这毕竟是妖界，难保他不会用什么妖族秘法逃脱。但自从戚施重创狐族之后，新任狐王携众归隐，许久未曾带族人现世。若没有个狐族的人带路，单凭他二人，不知要寻到何年何月。
可很快，迟槿这个期望便要泡汤了。本以为这小狐狸知道戚施半妖身份，该当知晓狐族隐世之处。但事实却是，这只小狐狸同样找不到路。
“死心吧！”那只小狐狸压低背脊，对他龇牙咧嘴，“我绝不可能背叛狐族！”
因为牵丝引的控制，迟槿倒不担心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何况他元婴的修为，比起眼前这个因为一声爆炸响便化为原型的小狐狸，要强太多。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这只炸毛的小狐狸，许久才道：“你莫不是路痴？偷跑出来后便寻不到家了。”
本来只是随意说的一句。没想到小狐狸听完之后，竟跳脚了：“你才是路痴！小爷我怎么可能连家都不认识！”
迟槿不在意的应一声，把那小狐狸也提了起来，连同戚施一起，一左一右抱在怀里。
小狐狸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当即要跳下去，却发觉四肢石化一样，不自己动弹。
迟槿懒懒斜他一眼，“莫动，当心掉下去。”
说完，凌空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向目之所及的最近一座城池走去。
小狐狸起初还怕迟槿对他不利，但一路走来都安安稳稳。御风而行之时，还贴心的在他面前施加了一层防护罩，防止疾风刮伤他。
他伸出前足，穿透面前的防护罩，顿觉强风袭来，吹得他毛都快掉了。还未将爪子收回来，眼前的防护罩便向外延伸了些，将他前足护住。强风拉扯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他微微吃惊，不觉抬头去看，刚巧撞进迟槿的浅灰色瞳孔中。
“莫动，仔细伤了自己。”
小狐狸当即看傻了，心说这人当真好看，比起族里最漂亮的二公主来也不遑多让。
正想再多看几眼，戚施便哼唧一声，竖起尾巴盖住那小狐狸眼睛：“再盯着我师兄不放，当心我剜了你的眼。”
小狐狸张嘴想要反驳，迟槿却是先他一步。
“莫用尾巴挡着他。”
小狐狸听了，心忽然微微动了一下。正想借此讽刺戚施几句，便又听迟槿道：“尾巴，我的，不许碰旁的人。”
这句话说完，他面前的尾巴收了回去。他看到那只红狐狸尾巴绕着迟槿的脖子转了一圈，两只前足搭在对方肩上，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唇。
他以为那个全身冒仙气儿的人会生气，谁料对方只是笑笑，用与面对他时候全然不同的温柔声调说：“莫闹。”
小狐狸：“……”
他宁愿被困在方才那个锁妖盘里！
小狐狸心里活跃时候，戚施也在神识中同迟槿抱怨：“师兄，你抱他作甚？不如直接关起来了事。”
迟槿声音歇了半刻，才回道：“从前不知道时候便罢，但如今知道了，便该重新考虑。狐族或为你之亲族。而妖族长寿，也许你尚有亲人在狐族。与其继续怨恨下去，不若化干戈为玉帛。”他声音里隐隐有深藏的期望，“你总说你除我之外再不在乎其他，但我却希望，你并非只我一人。”
戚施将头深埋在迟槿肩窝，闷闷道：“我只要师兄一个。”
迟槿并不反驳，只是道：“好。”
戚施又道：“即便是亲族又如何？沧月能在看到我娘画像时候毫不留情杀我，我又何必上赶着去认什么亲？”
说完才发现自己语气略冲，忙从迟槿怀里抬起头来，道：“我不是有意要凶师兄的。我只是不想再提什么亲人。”
于他来讲，除了他的师兄外，师父也好亲人也好，都是能毫不留情舍弃他的人。既然如此，他何必要扒着那些不放？
迟槿抿唇，声调里带上一层叹息：“抱歉，我擅作主张了。”
说罢，便对小狐狸说一声抱歉，重新将他放入锁妖盘，然后将那只不怎么开心的红狐狸整个搂在怀里，亲了下他的额头。
戚施略僵，许久后抬头看他，委委屈屈的想：要早日化为人形，好把师兄按在墙上用力亲他。
可他现在只能想想，无法付诸行动。
于是迟槿惊讶的发现，这只闹别扭的红狐狸在他亲了对方一下后，似乎更没精神了，耳朵都耸拉下来了。
迟槿想了想，便又亲他一下，果见他周身颓丧气息更加浓重了。
他挑了挑眉，以为戚施不喜欢他亲近狐狸模样的他，遂在心中暗暗决定，在他恢复人形之前，都不亲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