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章
塞纳沙这突如其来的一跪让立香摸不着头脑。
尤其还涉及到命了……出什么大事了？
她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美杜莎。高挑的美丽女性摇了摇头。她见状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这边坐着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又换回‘我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所罗门模样的医生。
“咳。”
看到立香疑问的目光, 他轻轻咳了一声。
“是两位女神。”
“……伊什塔尔和艾蕾？”
立香立刻反应过来。
“她们怎么了？”
最近没做什么吧？
看到医生没有直面回答自己而是露出了可疑的沉默。立香顿时就明白了——一定是中间, 发生了什么。
而且还是不算小的事。
“医、生？”
少女一字一顿的叫了身旁青年。
“……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了。”
青年闭上眼睛，视死如归。
因为所以的一通讲解之后, 立香的表情在微妙的变换之后也停留在了微妙的,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的状态。
“你怎么不早说啦！”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一周都有了吧？
少女丢下身旁的青年。大步出门找女神们去了。
“艾蕾？伊什塔尔？你们在哪儿？”
“被留下的男人呢。”
“被丢下的男人呢。”
坐在窗台上看完全程的两位少女模样的女神流露出了甜美但不怀好意的笑容。
“啊哈哈哈……”
被女神们恶意调侃了的青年露出了罗马尼式标准干笑。
虽然皮儿不一样，但那微妙的让人想要揍他一拳的感觉却是一如既往。
两位女神嫌弃的离开了。
只留下看守塞纳沙的美杜莎和刚刚不得不当了‘报丧鸟’的青年，还有跪在地上, 在女神来之前连死都不敢的塞纳沙。
女神们在神殿上下达诅咒的神谕时, 他就想要冲到女神，冲到‘立香大人’面前请求宽恕了。然而在立香陷入昏睡, 女神们因愤怒而产生的威压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 那并非什么好时机。
先不说他能不能突破重重阻碍冲到立香面前，就说这个时候他能不能活着说出求饶的话都两说。
他并不畏惧因此而死, 但却害怕自己死的毫无意义——身为人类的他, 现在身上唯一说的上有价值的就是自己王族血脉的身份还有这一条命了。
如果不能作为贡品献上而是毫无意义的死去, 他就算到了冥府都不会原谅自己。
立香是在庭院的葡萄架下找到两位女神的。
虽然经常斗嘴、互相嫌弃，甚至为了立香今天陪谁一起午睡这样毫无营养的小事儿针锋相对。但大抵来说，这两人在外人看来还是感情很好的姐妹女神。
至少比起隔壁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疯狂奴役自己的妹妹（们）看起来要普通的多。
“伊什塔尔、艾蕾！”
终于跑到两人面前的少女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哎呀，立香？”
“你怎么看起来好像要累死了的样子？”
看着气喘吁吁, 脸都跑的通红的少女, 两位女神几乎同时开了口。
“呼、呼。”
深呼吸了几次之后, 立香终于喘过气来。
“那个, 那个……有关哈图萨斯的惩罚……”
她一边喘一边说着。
“哈图萨斯的惩罚？那是什么？”黑发女神像是完全已经忘记了一般，她眨了眨眼，很快便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别管这个了，先来喝杯葡萄汁平复一下吧。”
她说着，拿起放在旁边藤编的桌子上的葡萄汁对着立香递了过去。
同忘性大的她相比，埃列什基伽勒倒是还记得这件事。不过记得归记得，她并不在意。
虽然对罪魁祸首还是很气啦，但作为冥府之主，看过、听过那么多灵魂的哭嚎之后她比谁都明白。
比起直接收割性命，众亲叛离之后死在孤独与绝望当中，才是最大的惩罚。
直接让她死，太仁慈了。
她固然并非伊什塔尔这样喜怒无常、本性暴虐的女神，但也绝非会原谅伤害自己重要友人之人的愚善之神。
“谢谢。”立香猛灌了一杯葡萄汁下去，沁凉的葡萄汁顺着几乎要冒火的喉咙滑下，不仅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还安抚了满肚子的燥热。
“就是那个哈图萨斯的诅咒……如果气消了的话，可以取消么？”自己被暗算了这件事她当然知道，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是？
“哦，那个啊。”
在立香的再三强调下，伊什塔尔终于想起来好像有这么回事了来着。
“等罪魁祸首死了，就解除了吧。”
看着立香恳求的表情，她眨了眨眼，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虽然觉得惹怒了女神只降下这点惩罚已经很仁慈了，但既然是立香请求的话，那她再仁慈一点也不是不行啦。
反正这种事对她来说本就很简单。
有人不听话的话，再来一次也快的很。
当然，好处还是要讨要一点的。毕竟她可是为了立香才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的嘛。
但是那些人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么？
在被伊什塔尔搂住手臂讨要好处的时候，立香想开口，却在艾蕾不赞同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女神始终是女神，也许她们也有自己的行事规则吧。
立香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选择相信她们。
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她唯独没想到这一等，就等来了塞纳沙的死讯。
他是自杀的。
在女神面前，献上了自己的生命，祈求女神能够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得以同亲爱的皇兄联系。同时也藉由这个机会，让女神可以听到皇兄处的忏悔。
神明可以随时随地降下神谕，但人们想要同神明沟通却要看神明是否乐意回应自己。
如果两位女神执意忽略来自哈图萨斯的祈求。人们对神明毫无办法——或许那些传说中的古老王者还能有站在神明面前的机会，但他们这些没有古老血脉的人，对神明则是真的毫无办法。
他明白仅凭自己无法说服神明，因此只能用这样迂回的办法，使得女神们能够听到皇兄的声音。
——只希望他亲爱的皇兄已经及时做好了准备，不要浪费了他这唯一也是最后能创造的机会。
在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青年带着感激的心情，毫无怨言的死去了。
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并非是女神令人屏息的容貌，而是那位总是瘦的要命，明明还是个花季，却过得宛如苦行僧一样的少女。
其实回想一下，在这里过的这段时光，还算不赖。
并非是作为王子，而是单纯的作为一个人活在这里。
事情发生的时候，立香还在被罗马尼压着学习，当她从提妮那里听完经过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这样啊。”
她喃喃道。
“那哈图萨斯那边呢？”
“哈图萨斯的诅咒也已经解除了。”跪在地上的少女一五一十的回应。“伤害您的罪魁祸首，西台的皇太后也已经死亡。”
肉身死亡，灵魂将要落入冥府，开启没有尽头的磨难。恐怕只有女神想起来，并原谅她的那一刻，才能得到救赎吧。
还有那个女人的孩子，此生都要为她赎罪而无法继承王位的事情。
那个曾经德高望重的女人，就这样在愿望彻底破灭的癫狂与痛苦当中，结束了自己身为人的一生。落入了冥神的领地。
当然这些事，她并没有说出口。
她同在这里的其他人一样，都觉得不应该让这些残忍、冷酷之事同立香大人接触。
这位大人就宛如天上的太阳，不应沾染任何污秽。
事情雷声大雨点小的划上了句号。
按理说，诅咒解除了，事情搞定了，她应该会觉得松了口气才对。但想到确实有很多人可能因此丢了性命，她的情绪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夜里辗转反侧了很多遍之后，她披上了外衣坐在窗户上看着月亮发起呆来。
“嗯……？你看起来好像在烦恼哦？”金发的女神像在乌鲁克时一样坐到了天宫立香旁边。“有什么苦恼的事情的话可以说来听听哦，我可也是女神哟。”
“艾蕾啊。”立香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轻轻的叫了一声金发女神的昵称。
“让我猜猜……是不是在想那些死去的人？”
金发女神眉弯弯的笑了。她的笑容或许没有伊什塔尔的明艳，却也别有一分沉稳的美感。
就像在夜晚绽放的白色玫瑰。也许没有红玫瑰的浓烈，但那静谧的美丽同样会让人沉迷。至少在立香看来，两者是一样的美丽的。（排名不分先后）
“对不起。”立香坦然地道歉。
虽然都是为了自己，但这样的结果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也许她是糟蹋了女神们的一番心意了吧。她明白那种‘精心为谁准备了什么，结果却只得到对方冷淡回应’的寂寞感，因此对女神们的愧疚感也就格外的深。
少女的愧疚之意太过明显，明显到金发的女神想要再卖个官司都做不到。
“我早就猜到了。”
金发的女神伸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石榴红的漂亮眼睛柔和的看着她。“所以我小小的，小小的做了点手脚。”
“诶？”
“那些人都还没真正死亡哦——你还记得乌鲁克的时候么？”
乌鲁克……乌鲁克。
乌鲁克发生过……
“啊！”
立香突然想起来了。
“没错，我只是先保管起那些人的灵魂。只要身体还在，返还回去就好了。”金发女神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如果是伊什塔尔那种方法的话，人们不是死与野兽，就是死与对水源和食物的争斗吧？”那样一来就没法复活了。
就算她能把灵魂还回去，身体残破了也没办法啊。
“哇——艾蕾你真好！”你是天使吧！QAQ
立香先是呆滞，然后是惊喜的扑过去抱住了身旁的金发女神。
“……”金发女神被这突然的袭击搞了个大红脸。
虽、虽然她是有想到按照立香的习惯，应该是会有这样一个热烈的拥抱什么的啦，但是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还、还是有点超乎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就、就算只有一点，那也是超了……那个。
她的思绪陷入了一片混乱，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但双手却本能的环抱住了抱着自己的少女。
这是冰冷与温热的接触。
也是活在过去的神明，同行走在未来的人类的接触。
她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生死，但是经历过乌鲁克的事情之后，她明白怎样做才能让热情的拥抱着自己的少女高兴。为此，她不介意把曾经的事情再做一次。
嘛——这大概就是她跟伊什塔尔最大的不同了。所以说，那个只会出漏子的女神，下辈子都别想赢过她！
也许是放松下来心里没有了惦记，立香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看着少女毫无防备的睡颜，女神柔软的笑了笑，然后才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门口。
没有月光照耀的地方，是混沌的黑暗。但就算是黑暗也无法阻挡她的视线。
那个让她没有好感的男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从她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那个人了。如果不是自己抢先一步，那么此时坐在这里看着少女睡脸的就该是他了吧。
想到这里，她就又为自己感到骄傲。
论守护这位少女的心情，她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过要说的话，他们的心情到应该是差不多……或者说是一致的吧。
‘立香只要这样就好了。爱着想要去爱的人，信任认为可以相信的人。’就足够了。
于是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
神迹，出现了。
原本已经死亡之人纷纷活了过来。
“是女神放我回来的。”
死而复生之人，这样对家人说道。
不说那些感恩女神仁慈的哈图萨斯人们，就说塞纳沙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的。（还是自杀）怎么一睁眼，就又活过来了呢。难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躺在台子上的他眨了眨眼，然后翻身就想起来，却被胸口传来的剧痛逼的又躺了回去。
“你才刚死过一次，这么激动是想再死一次么？”
端着水走进来的提妮皱了皱眉。
“虽然女神返还了你的灵魂，但你身体上的伤只是恢复到了不足以致命的程度而已，不是完全康复了。”
“……我复活了？”塞纳沙侧过头看着提妮，眨了眨眼。
“是啊，不然我在跟鬼说话？”
瘦削的少女露出了‘你是傻了么’的嫌弃表情。
难不成复活一次还会有让人变傻的副作用？
那这可就难办了。
女神之所以让他复活，肯定是留着他有用，如果排不上用场，那恐怕只能再去死一死了。
“所以我昨天是真的死掉了，然后今天又复活了？”
塞纳沙又确认了一遍。
“……”
这是真傻透了吧。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回去工作了。”她把水盆和布巾放到了一边。“擦身的事情，就交给拉姆塞斯吧，反正你们也挺熟悉的。”
交给神殿里的女孩子是不可能的了。
“感谢女神的仁慈，然后为女神奉献自己的全部吧。”
作为西台四皇子的塞纳沙死掉了，复活之后的你就跟那边再没什么关系了。希望你聪明点，不要有什么歪脑筋。
说完，提妮转身大步离开了。没有丝毫的留恋，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的喜悦。
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证明了她此时的心情还算不错。
烦心之事消失了，立香一连几天的情绪都十分愉悦。就连面对来自医生的爱的深沉的补习的时候，都一反平时的苦大仇深，多了几分主动。
人的情绪就是这么神奇，当心情特别好的时候，那些原本会让自己感到不快的事情，也不再像先前那么难以接受了。
在同达·芬奇的例行通讯时，她也显得很雀跃。
叽叽喳喳的就像讲故事一样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女神们的好都说了一遍。
“这样的话，我也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达·芬奇看立香这么开心的样子，决定先不说那些会扫兴的事情，只把好消息说了出来。
“经过迦勒底的大家的不懈努力，再加上罗马尼提供的诸多数据。我们已经成功的建立起返还用的通道的模型了。”
“就是能让立香你安全回归现代社会的传送通道，虽然跟灵子转移稍有不同，不过问题不大。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诶？”
“不过由于一些细节校准还有测试的原因还需要多几天的时间，但也快了，按照你那边的时间的话，大概三星期左右吧。”
“所以理论上，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听着达·芬奇的解释，立香最后进行了一番总结。
“是的，前后误差不超过三天——毕竟要求最稳数值嘛。”
并非说是以时间为基准，而是以状态为基准判定的时候自然是什么时候数值最稳什么时候进行。
就好比观测星空，如果遇到多云或者雨雪，那就变更时间等到万里晴空的那一天。
“这样啊，那这边也得安排一下才行了。”
立香的声音稍稍有些怅然。虽然在这里有种种的不便，还要一直补课（……），但总归还是挺开心的。
没有任务，没有敌人，可以慢悠悠的好像自助游一样按照自己的节奏看着这片神代末的土地。认识了这么多人，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风土人情。（虽然实际上她也没怎么出去过）
然后还有提妮和乌尔丝拉……还有这座城市。这些也都是自己的心血了。（虽说作为城主她还挺失职的）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要认真的想怎么安排才好。就算离开了，也得给他们一个好归宿才行。总不能她前脚走，后脚这些人就又被打回原形吧。
想到这里，能够回去的喜悦就不知不觉得都被冲淡了许多。
“喂——master。也让余去一探究竟吧，那未曾得见的神代大地！。”就在这个时候通讯那段，一个头发和胡须都是热烈的红色的壮年男子猛地挤了过来。粗犷豪迈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立香的丝丝愁绪。
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的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方正的面孔一下子霸占了大半个屏幕。
“但是这里不能让你征服哦？”
面对突然出现的大块头男子，少女下意识的回应。
“余明白、明白，就像游戏里回忆过去时候的画面，虽可尽览，不可干涉。”
“不过观光旅行之类的还是可以的吧？毕竟是传说中的神代，余可是非常感兴趣的哦？”
容貌粗犷的男子露出了像找到了感兴趣的玩具格外兴奋的孩子一样。
“再加上那两个女孩子也说要一起去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一下？报酬好商量哦？”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手掌向上，食指和拇指圈出了一个圈。
做了一个同自己形象全然不符的市侩动作。
“……”
大帝，你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