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四十九章
立香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虽然没有夸张到‘睡了一觉就原地满血复活’，但头不疼胃不闹, 她天宫立香就又是一条好汉。
少女揉着眼睛撑起了上半身, 发现自己之前的睡姿, 竟然是上半身趴在青年的大腿上，把他的大腿当抱枕那样压着的微妙姿势。
而被她当成抱枕压了不知道多久的青年，此时还在沉睡。白皙的皮肤, 还有橘粉色柔软的秀发。让这个青年看起来格外温和无害。
他靠坐在床头, 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另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背上。察觉到怀中的少女的动作，还下意识的又轻轻的, 安抚性的拍了几下。
昨晚她不舒服, 他恐怕也没有休息好吧。
虽然昨天她的意识一直不太清醒, 但医生来到自己身边, 并且安抚似的拍抚着自己的行为他都还记得。
记得那温暖的怀抱，还有落在自己背上的温暖的手。
“立香你醒啦？”
也许是察觉到了姿势的变化，青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嗯, 感觉好多啦。”
立香坐直了身体, 抬手替他揉起来大腿。
“对不起……被我压了这么久，腿一定都麻了吧？”
“是有点……啊不、不对。”回答第一句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 但在感觉到立香的手落在自己的大腿上的时候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女、女孩子不能随便摸男人大腿啦！”
他抓住了少女的手, 制止了她的动作。
“可是你这样不会麻的难受么？”
“没、没关系, 等会儿就好了。”迎着少女的目光, 青年的耳朵不自觉的染上了漂亮的粉红色。
“咳, 那个，你没事了的话，就跟大家都说一声吧，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也对。
想到容易慌张的两位女神，少女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那我先出去一下，要是等会儿腿还很麻的话，要叫我哦。”
说完，她干脆利落的翻身下床，披上外套就往外走去。
“我等下就回来。”
罗马尼·阿基曼直到微笑着目送立香离开房间之后，才紧张的单手捂脸。
早上一睁眼就这样，对他来说实在是稍微有点过于刺激了。
心脏都好像要骤停了！
他用空着的手捏了捏大腿上刚刚少女摸（那是捏）过的地方。明明麻成这个样子应该没有什么感觉了，但他就是觉得这里在隐隐发烫。
再来这么几次……恐怕都要命都要被刺激的变短了吧。
***
冠位，以及准冠位Caster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虽然实际上他们没做过什么（至少来到这里之后没做什么），但是大多数英灵并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
吉尔伽美什王姑且因为一些渊源的原因还算有朋友，梅林和罗马尼（所罗门）就比较惨了，明明都是长相周正的小伙子，过的却跟被集体排斥的小可怜似的。
不说梅林，就说那个‘不知为什么就总之是他的错’的罗马尼，除了差点过劳死之外，还要被各种英灵以这样那样的嫌弃对待。虽说确实归根结底是跟他的本体灵基所罗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但罗马尼·阿基曼还是挺无辜的。
好在最近这种情况好转了不少（感谢立香的从中调解）——不过要说的话，其实最不喜欢冠位Caster这个存在的，也是他们三个。
明明是一个冠位两个准冠位Caster，在‘讨厌包括自己在内的冠位Caster’这一点上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但真要说起来，能说得上有同类交情的也是他们三个。
所以直到今天，达·芬奇都分辨不出这三人究竟是感情好还是不好。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就是如果是有关这三者中某个人的问题，问另外两个准没错——当然得到答案之后可能比没得到答案时还要懵逼就是了。
毕竟这三个人都不肯好好说人话。
尤其以梅林为首。
吉尔伽美什王倒是说的最清楚，但他不会理会那些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问题。
——是什么让你觉得本王会跟你解释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此达·芬奇虽然问出口了，但并不觉得这位号称来指导工作但只是单纯的坐着吃吃喝喝一副看戏模样的吉尔伽美什王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因神力而产生的大量数据？那自然是两个没脑子的女神大范围使用了权能，按照那两个人的权能能做到的，不是赐福就是诅咒了。”
“当然依据那两个没脑子的女神的情况，恐怕会是后者。”单手撑着下巴的金发王者毫不吝啬的用刻薄的语气说着那两个曾经在乌鲁克时给他惹了不少麻烦的女神，不过同时他也眯了眯猩红的眼睛，“我到还挺想见见一口气惹到两位女神的勇士。就算再恶劣再糟糕，那两人也是拥有权能的女神。”
“一口气招惹两个，这可是当年的我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不，应该说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要么是有恃无恐（的傻子），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了吧。”
“等等，这已经不是想不想见一下的问题了吧。”
足以影响成千上万人的力量，这已经是严重的事故或者是灾难了吧？
达·芬奇刚想开口，青年猩红的眼眸就扫了过来。
“人类中的天才啊，不要以人类的角度去考虑神代的事情。”他的眼神冷漠而高傲，充斥着仿佛看向蝼蚁一般的蔑视。
达·芬奇于是确定了，此时的他并非是作为英灵·吉尔伽美什王，而是作为公元前三千年前，苏美尔的君主，吉尔伽美什王说出的这番话。
“那是只有神明和王能做出决定的时代。”
无关正确与错误，善良与邪恶，这就是那个时代的规则。
话题没法继续了。
她揉了揉额头，最后又问了一个。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么？毕竟那也是神代的两河流域哦，虽然苏美尔文明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但乌鲁克城还在的吧？”
“那根本王有什么关系。”金发红眸，曾经为了那座城市奉献过一切的王者毫不犹豫，没有一点迟疑的回应。
“那并非本王的时代，那座城池也并非是本王的乌鲁克，本王为什么要在意一座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城市？”
“人类的天才，看在本王现在心情好的份上，你可以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但并不代表有下次。”
说完，他站起身随手收回摆在桌子上的黄金酒壶和酒杯，转身消失在了工坊当中。
……该说不愧是那位吉尔伽美什王的回答么。
简直就是无懈可击呢。
找不到任何可以动摇的点。虽然作为人类来看似乎太独断专行了，但这确实是身为古代最著名王者能说出来的回答。
不过反过来说，想要怂恿他或者拜托他去做点什么也是不可能了呢。
“啊，看来成为贤王的我也给大姐姐带来了不少麻烦呢。”活泼轻快的少年音在工坊门口响起，同样是金发红眸，却年少了许多的少年对在工房内的达·芬奇打了个招呼。
“我能进来么？”
虽然是这么问的，但说话的时候，他人也已经走了进来。
“你怎么也来了？”达·芬奇挑了挑眉，贤王吉尔伽美什先不说，是什么风把这位少年模样的他也吹过来了？
“嗯，稍微有点在意的事情，就想来看看啦。”
没有成年后的压迫感，但同样美貌的少年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
“……”
突然感觉到了头痛，就算她是万能的莱昂纳多·达·芬奇，也不能这样车轮战嘛。
还有那边……
接下来就只能靠立香了，希望她能及时稳住，不会真的出现大规模的诅咒惨剧吧。达·芬奇在心底祈祷道。
她生活在已经没有神明的时代，因此对神明的权能并没有什么直观的体会。但能让这位吉尔伽美什王都重视的，恐怕不会是魔术师们使用的诅咒那么简单。
当然实际上，也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那毕竟相当于法则之力的一部分。从女神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就会开始生效。
于是当太阳再次升起，当哈图萨斯的人们开始一天的劳作的时候，人们发现了怪事。
城中人们用来取水的泉眼，几乎都只有细细的一缕，好像随时可能断绝的细流。
“是哪里堵塞了么？”
“是不是应该去问问水神殿的神官们？”
“你糊涂啦，现在哪里还有水神殿。”
街上的人们议论纷纷，皇宫里也是一团糟。
先是伊什塔尔女神不知为何突然降下了神罚，接着是皇太后娜姬雅不明原因而重伤昏迷，现在又是两位女神的诅咒……
“哈图萨斯的泉眼全部都接近断流，再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两天的时间就会全部干涸。”
“城内外的植物全部都在枯萎，无论是作物还是花草。”
哪怕昨天还含苞欲放的鲜花今天都以花苞的姿态开始枯萎。
本就身体不好的皇帝陛下经受不住接连的打击卧病在床。眼看着一口气要是没喘过来人就要过去了。
皇宫的工作几乎陷入了瘫痪。凯鲁、塞纳沙两位成年皇子都没有回来的时候。最小的皇子珠达都被提到了前面来做决策。
如果是平时，娜姬雅恐怕笑都能笑醒了。她追求了一辈子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的地位要压过那个女人，她生的孩子也要比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地位更高。
但此时重伤又被诅咒的她只能躺在床上，被无处不在的痛苦所袭击。
就像凯鲁时一样，平时守护着她的神力，此时却成了她清醒着遭受痛苦的元凶。
浑身上下都在痛，一会儿冰冷一会儿灼热。
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受炙烤。
神术反噬造成的内伤，还有被不知名力量反击造成的伤口。使得她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残存在她体内的水神的神力，同外来的力量以她的身体为战场不停的彼此撕扯着。
刚刚有愈合的迹象。就会被再一次撕扯开。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
整个人就好像笼罩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口中沁出的鲜血将她染红。原本姣好的五官也因痛苦而扭曲到狰狞。七窍中也时不时有鲜血涌出。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恶鬼一般。
她的侍女在周围来来回回，又是用药又是求神，都无法产生任何帮助。
才过去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面色苍白，奄奄一息了。
她就算再有心惦记自己的野心，也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痛苦、痛苦、痛苦……倒不如直接死掉来的更痛快。但她现在就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啊，这难道就是一直以来她为了私欲而使用神明之力的报应么？
可神明……神明大人啊，为何你不早降下神谕，为何你早不回应我的祈祷拯救我呢。
若是当年你能拯救我，我也不会……
然而无论谁怎么想，来着神明的惩罚，还是在继续。
第三天的时候，城里的泉眼就彻底没有水流出了。再开凿其他泉眼流出的水也很少，而且混合了大量的泥沙，浑浊的根本无法使用。然而就算是这样无法使用的泉眼，也会在开凿出来的第二天干涸。
人们不得不去离哈图萨斯很远的山涧和河流处取水，才能保证每天的吃喝用水。
然而就算还不至于因干渴而死，另外的危机也时刻威胁着他们。
哈图萨斯种植的粮食本就不够供给整座城池的人，在这几天里，更是近乎全部枯死。就算人们竭尽全力去拯救也没有丝毫的改观。
虽然城内各家各户多少还有些存粮，但那点存货甚至不够他们撑过一周。这样一来，那些贩卖粮食的商人变成了他们唯一的粮食来源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哈图萨斯附近的野兽同时也多了起来。
聚集起来的野兽使得商队们不敢前进，只有当商队么聚集到一定数量，他们才敢壮着胆子继续前往哈图萨斯。如果没能找到搭伙的同伴，商队们宁可绕远路绕开哈图萨斯，也不会再继续前进。
因此平日热热闹闹的哈图萨斯城门，此时也变的门可罗雀。
再然后。
最最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哈图萨斯的居民们开始变的虚弱。也不知是因为缺水少粮，还是生病，人们一个个的虚弱下去，不论身份，不论性别。
最终，终于出现了死者。
他们死的很安详，既不痛苦，也不难过。但人本身就是会极度恐惧死亡的种族，因此在有了这样的情况之后，哈图萨斯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恐慌。
凯鲁一行人回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这样一座几近崩溃的哈图萨斯。
“这是怎么了？”
凯鲁大步冲进元老院的议事厅中。
“三皇子凯鲁·姆鲁西利回来了！”
“皇兄！”
被这一切折磨的几乎崩溃的元老院同珠达一起，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扑了过来。
这个时候无论平时是太后派还是皇帝派，人们摒弃了一切看法，只希望这位既是三皇子，又是风神殿大神官的男人能够拯救哈图萨斯。
“战争女神殿的神官还有冥神殿的神官几乎同时收到了女神的神谕。”
元老院的议长叫来了两位神官，将女神的神谕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
“触怒女神、妄图伤害女神眷属……”
年轻俊美的王子重复着这两句话。
他们离开的时候，明明一切都还很好，两位女神还心情很好的同那位名为‘立香’的少女嬉闹。不像是生气或者打算再做什么的样子。
他虽然跟两位女神没有过多的接触，但也多少能了解到一些她们的脾性。
两位女神对人类……不，应该说是对除了名叫‘立香’的少女之外的人类都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主动惹她们的话，那两位女神甚至不屑于把一秒钟的注意力投注在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人类上。
如果说是因为他之前的行为而迁怒哈图萨斯的话，那不应该会那么豪爽的放他们离开之后又返回做手脚。
她们作为女神，完全不需要做这种暗地里的操作，这点从她们专门降下神谕这点就可以看出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大脑再一次急速的运转了起来。
在哈图萨斯，又要有能力碰到那名少女。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到的，那么……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皇太后……皇太后呢？”
那个热衷权利超过一切的女人，怎么没有站出来？
“皇太后……皇太后也病倒了。”议长结结巴巴的说道，“她的侍从传话来，皇太后为了祈求女神原谅，也被女神迁怒，现在卧病不起……”
全哈图萨斯最高位的两名神官就是皇太后和凯鲁王子。凯鲁王子没有在，皇太后也因此病倒，使得他们甚至失去了同神明沟通的机会。
战争女神和冥神的神官虽然能听到神谕，但他们没有足够的神力可以像女神祈愿。因此就连将声音传达到女神处都做不到。
议长没有神力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联性，但身为高位神官的凯鲁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次的灾难，都是皇太后引发的。
他感到异常的愤怒。
前所未有的愤怒似的他没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凭空出现的风以他为中心散开，将在场的人吹的人仰马翻。
他可以容忍皇太后为了王位而用尽阴谋诡计，也可以容忍她使用神官的力量作威作福。但这一次，在见证了女神的力量之后还不管不顾的为了一己私欲而触怒女神，不管西台，不管哈图萨斯的人都会怎么样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他的目光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扫过。
这些人或许没有差距到，但冥府女主人的诅咒，已经开始侵蚀他们了。无一遗漏。如果不能及时求得女神的原谅，那么这些人全都会被带去冥府。
区别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怎、怎么了？”
珠达无措的看着面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兄长。
“珠达。”
金发的少年刚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就被他一掌击在后颈处打晕了。
“三皇子？这？”
议长惊讶的看向凯鲁。
“奇克力！现在立刻带人去把皇太后抓去战争女神神殿！”他深吸一口气，对跟在后面进来的侍从下令。
“什么——？”
“并非以三皇子·凯鲁·姆鲁西利的名义，而是以风神殿最高神官的名义，将触怒女神之人带过去。等到了战争女神点，我会亲自向大家解释——这中间有任何问题都由我来承担。”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命令，不是作为皇子，而是作为神官，将自己名义上的幕后亲自送上神殿，为了西台，为了哈图萨斯无数因她而被死亡笼罩的人们，送她去死。
就在凯鲁紧锣密鼓的要奉上触怒女神之人祈求原谅的时候。远在神庙中的塞纳沙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只不过他要献上的，是自己的命。
他不祈求能够用自己的命换来女神息怒，只希望能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一个可以告知兄长罪魁祸首的线索，让兄长能够以最快速度将她押解到战争女神神殿，以最快的速度让女神平息怒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