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DC6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卢瑟庄园地下十二层实验室。
无影灯将男人的脸照得惨白, 本来的研究台被当做病床, 上面躺着一位呼吸微弱近无的女士，她的肚子高高耸起血液横流，染红了身下棕色的实验台。
时间已经不允许做必要的检查, 利蒂希娅也许下一秒就会丧命, 心电图已经近乎直线，很难想象如此被死神召唤的生命用怎样的毅力支撑到救援到来。
“我会救你, 一定会救你。”卢瑟近乎神经质地喃喃，他拿出本来准备当做交易筹码的针剂，目光锋利。
针头戳进孕妇的静脉，药液缓缓推入，几乎立竿见影地心电图的波动大了起来。受到鼓舞，卢瑟给爱人挂上血浆袋，将各种检测仪器和辅助药剂一一妥当后，才拿起手术刀进行剖腹产。
【天神】的药性猛烈不是一个孕妇受得了的, 在卢瑟的设想里子宫内的胎儿会帮助母亲分担一部分药性, 两人分享再加上他从旁进行辅助，定能从死神手里夺取一线生机。现在心电图上愈发强劲的心跳也证明了他的理论。
但卢瑟并不知道，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 在仪器也无法检测的领域，正进行一场残酷的生命拉锯。药剂迅速为利蒂希娅供给生命能量, 促进她的造血细胞再生，遏制各个器官的衰竭之势，当药剂顺着血管来到脐带, 流入因缺氧濒临死亡的胎儿体内时，瞬间激发他的求生**。胎儿是母亲的一部分，他从母亲体内获得营养并不会被母体本身的防御系统攻击，所以当小家伙开始本能地掠夺带有旺盛生命里的【天神】时，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索取、劫掠、求生……所有的特质造成同一个效果，皮肤已经泛起青色的胎儿迸发生机，即将停摆的生命之钟再次摇摆，他贪婪地汲取所有营养，为自己的降生增加资本。
噗通、噗通……
孩子心跳渐强，生命力攀升，以母亲为祭品，他获得新生。
卢瑟只看见爱人本来逐渐重启的心跳骤然加速，在攀过一个高峰后迅速回落，并一坠到底。爱人美丽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甚至他们都还没有道别……
时间最残忍的不过先给予希望又再次夺走，天堂地狱不过如此。
“不，不！”
“哇！”婴儿的啼哭回响在空旷的手术室里，他在母亲生命结束的那一刻终于诞生。
可他的父亲已经无暇去注意，卢瑟颤抖地握住爱人还有余温的手，一滴两滴……泪水沾湿手背，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仿佛生命也随着爱人而离开了。
再抬起头时，男人的眼中再寻不到一丝光亮。
维恩庄园。
“卢瑟太太一定会没事的。”布鲁斯安慰地拍拍阿什利，刚才两人从电视新闻里得知卢瑟太太已经被警方成功营救，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么说着，阿什利忽然感到一阵心悸，那是无法言喻的感受但他就是知道，“妈妈死了。”
“别胡说！”布鲁斯看着小天使漂亮的大眼睛里留下两行泪水，手足无措地拿手绢想给人擦掉，却没想小家伙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不停。
布鲁斯擦不过来，没办法突然头脑一热，干脆将小家伙紧紧抱进怀里。阿什利把眼泪鼻涕一齐蹭到布鲁斯的小腹上，昂贵的埃及棉衬衫皱巴巴地糊成一团，眼看着就抢救不过来了。
“卢瑟阿姨会没事的，新闻里都说她正在医院抢救呢。”
“如果妈妈没事，爸爸为什么不联系我呢？”阿什利摇摇头，他很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但又明白不会出错，焦灼又担忧。犹豫两下后终于忍不住抓住布鲁斯的手背，“布鲁斯，送我回家。”
“不。”布鲁斯头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他把小孩儿抱紧，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我答应过卢瑟叔叔要保护你，你现在回大都会也帮不上任何忙，不如留在韦恩庄园等卢瑟叔叔来接你，这里很安全。”
“我虽然很小，但我是爸爸妈妈的儿子，只要我在他们身边就是给父母最大的安慰了，怎么能说我帮不上忙呢？”阿什利反驳，他站起来扶住布鲁斯的肩膀，望入对方的眼睛，“布鲁斯让我回去吧。”
男孩沉默半晌终于妥协，“我和你一起。”他给阿什利穿上鞋子，一边不容拒绝地说，“不要说什么不想拖累我，那里很危险之类的话，要是你真的害怕危险就不要想着独自回去！听着小家伙，今天要么我和你一起，要么你乖乖待在这个房间里，别想出门！”
被小屁孩训斥，阿什利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也有被人堵得没办法的时候啊。
“那就听你的。”阿什利乖巧坐好，想想又不甘心，趁着布鲁斯半跪下身给他穿鞋的时候抬起肉嘟嘟软乎乎的小脚啪嗒踩到对方肩头，并得意地又碾了两下。
布鲁斯对小男孩找回场子的幼稚举动不置可否，只是在给人系上鞋带后，把肩膀上的右脚拽下来往另一只鞋子里面套。待穿戴完毕后也不让小孩走路，而是将人揽腰抱进怀里。经过这几天的多次联系，布鲁斯抱小孩依旧颇有心得，只见他一手托住小卷毛肉肉的屁股，一手搂住背，稳稳当当地朝前走。
被抱习惯的阿什利丝毫没有羞耻感，自动圈住八岁男孩的脖子，还十分幼稚地要求人家小朋友准备好直升机。
“虽然有跨海大桥还是直升机更快点，新闻也没说妈妈在哪家医院，爸爸也联系不上，我们直接回卢瑟庄园吧。”
“阿尔弗雷德联系了警方，卢瑟叔叔带着利蒂希娅阿姨回庄园了。”布鲁斯隐瞒了卢瑟太太情况不妙，可能难产的消息，没必要现在就让小卷毛着急，一切见到卢瑟先生就都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通知的阿尔弗雷德？”阿什利瞪眼，他一直和这个人在一起，从没见过他通知管家先生！
“就在新闻播放的时候，阿弗一直关注着，第一时间就询问了警方。至于我怎么知道的……”布鲁斯从耳后拿出一个透明的贴盘，“这是耳麦，他告诉我的。”
阿什利被黑科技震惊到。并不是耳麦本身有多稀奇，而是就他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个时空的科技还相当古老，他老爸还用着某知名品牌的直板手机，布鲁斯居然就在自己家里搞这种操作了。
“韦恩科技的新产品。”布鲁斯好笑地看着小卷毛呆愣的模样，真心觉得再没有比他更可口的了，突然心里蹿出一股痒意，特别想咬小家伙一口。这么想着他的目光移动到阿什利股起的脸蛋上，寻摸从这里下嘴口感一定很棒。
阿什利被看得寒毛倒竖，分分钟把人打开，挣扎着下地。他年纪小，力气却还真有点，毕竟也是个男孩，布鲁斯一时不查竟被他给挣脱了。
“我自己走！”阿什利严肃申明。还不等布鲁斯再去抱人，阿尔弗雷德出现了，“布鲁斯少爷，阿什利少爷，直升机已经准备好，驾驶员在停机坪等待你们。”
“好的，阿弗。”布鲁斯没能抱成功，退而求其次将卷毛软嫩的小手收入手中，拉着他小心地下楼梯，“慢点走，楼梯有些陡。”
阿弗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个男孩，心里暗暗点头，不由庆幸。韦恩老爷和太太都是好人，却走得太突然，他一直担心布鲁斯少爷沉溺痛苦和仇恨做出傻事，还好有阿什利少爷陪伴他。现在他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毕竟是相邻的城市，再加上阿什利不停催促，飞行员开得很快，半个小时后他就已经站在卢瑟庄园的土地上了。也许庄园也是有感情的，它感知到悲剧发生情绪消除，连带着往日明媚的园林景色也蒙上阴霾。明明景色没有多少变化，阿什利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庄园往日洋溢着流动的生命力，此刻却像被什么滞涩住，空余一潭死水。
他拉着布鲁斯往里走，整洁的园林小径上散布凌乱的脚印，玫瑰园外围拉着长长的警戒线，被踩踏的绿草有气无力地怂拉着……
一切都预示着不详。
着不祥在见到一身鲜血的卢瑟先生后达到顶点。往日整洁体面的生物学家兼卢瑟医药集团掌门人此刻眼袋深重，双眸泛红，不过一天时间下巴就冒出青色胡茬，白色的研究服上自胸口朝下沾染大片血迹。
他一身疲惫，像是剧烈情感波动后仅剩空虚，发泄后再也聚集不起新的情绪。但震惊过后，真正吸引阿什利注意的还是父亲怀中托着的婴儿，小小的红红的一只……
布鲁斯下意识将小卷毛挡在身后，隔开一段距离，低声叮嘱“卢瑟叔叔现在的情况不对，小心……”
“爸爸！”阿什利从男孩身后钻出来，挣脱开对方拽着自己的手，快速跑到男人身前。阿什利已经预感到妈妈出事，现在他只能尽力唤回父亲的神智，卢瑟先生现在明显不正常。
有着天使般蔚蓝双眸和可爱金色卷发的男孩嘟起小嘴，一点不嫌弃地张开双臂抱住狼狈不堪的爸爸，他眨着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指着小小的婴儿，“爸爸，这个是弟弟吗？”
卢瑟先生看着自己的长子，感受着对方小小的身体和温暖的拥抱，灰蒙蒙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活气儿。他顺着长子的指示看向怀中小小的一团，冷漠又带着恨意说，“它不是你弟弟，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