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DC25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极高速度下再小质量的物体都能产生巨大的动能, 何况飞机本身质量绝对说不上小。
“通知所有人坐好, 系牢安全带。”阿什利说着招呼老师傅去客舱, 对方也没有逗留配合地离开。于是架势室里就只余下阿什利一人。他将引擎缓缓熄灭操纵升降杆降下滑轮, 利用惯性开始降落。阿什利不敢有一丝懈怠，若是降落的角度不好极大可能就是机毁人亡。
克拉克从飞机下方移动到机头部, 他飞在空中双手顶住飞机头部的尖尖用力，拖延飞机的速度。滑轮刚触碰到地面就反弹起来，飞机中的众人皆双手比划十字架祈祷，便是操纵全局的阿什利也忍不住默念哈雷路亚。
克拉克肌肉绷紧到极致, 他大臂的肌肉鼓鼓, 一只腿膝盖曲起也抵了上来，飞机上下颠簸巨大的惯性即便是超人也经受不住，他咬紧牙关努力稳住身体，失去阳光的帮助无疑给了他很大压力。进入地球时吸收的太阳光给了他超越同族的能力，也限制了他在黑夜中无法发挥全力。
“阿什利……”没有自然界的阳光，但某个特定的人在如此特殊的时刻也能成为一道光芒。克拉克牙根紧咬，想要守护之人的名字在心头萦绕, 过去种种如烟云消散此时此刻此地他的头脑里只剩下坚持！
阿什利尽力保持机身平衡, 迫降中稍有不慎就是机毁人亡, 他好不容易坚持下来, 绝不能在此折戟！精神高度紧张就会忽视很多东西，但同样的也会注意到很多放松时不会注意的东西。飞机迫降而且是夜机无疑是对驾驶员的极高挑战, 阿什利用全部心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能长出一对可夜视的眼睛！
废弃公路的路灯自然是亮不到哪里去, 飞机触地引起剧烈颠簸后阿什利眼前就是一片晃动的影子, 他只能努力在混乱中寻找一线生机。但就是这本应该渺茫的机会里，在昏黄灯火的一点映照下，他看见了一个影子。
少年比宝石更美丽的蓝眼睛倏尔瞪大，像是见到最不可思议的奇景，他满心震撼以致于手下松了力气。迫降操作精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点微小的误差就可能层层递进造成严重后果。当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震动后，少年募然回神摆正操作杆。若是一般人此刻定然已回天无力，但外面还有一个克拉克。男人稳住了方向，阿什利本身也技术精湛，本来会造成机体碰撞的大灾难居然就这么消弭。
目之所及得到证实，不管先前的猜测有多么荒谬多么匪夷所思，此刻阿什利终于确定是这个人来了。心忽然就安定下来，其实他对克拉克的能力有多少并没有太深认识，但不知怎么的就仿佛拥有底气，克拉克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阿什利莫名地相信着，就像上次在龙卷风下一样。
专注推飞机的克拉克分不出心力去听阿什利的心声，但这并不妨碍他用那双深沉的黑眼睛注视飞机的驾驶舱。明明闭上眼睛更容易发力，但他就是忍不住要看着少年，舍不得他离开视线一分一秒。
飞机的机头因为克拉克的动作凹陷下去，升降轮也在迫降中断裂一个，但当庞大的机身划过一千英里的公路即将撞入森林中时，它晃晃悠悠地停下了。
“上帝保佑！”
“感谢上帝！”
轰隆雷声伴随暴雨倾盆而至，自然将人类的拼搏掩盖在雷雨中，但不要紧对于刚刚脱险的飞机众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好的了。不论信不信上帝，这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在胸前画十字，阿什利招呼还在庆祝新生的众人下去。
“飞机燃油漏了，随时可能爆炸，我们得尽快。”
“充气救生梯已经下放，可以走了。”老工程师经验丰富，在年轻人一心庆祝的同时已经打开舱门，放下逃生通道。
“走吧。”阿什利招呼众人离开，现在也不拘什么先后，离得近的先下去就可以。
“爸爸，我扶你。”
“得了，你以为你爸爸已经老到不能走了吗？”卢瑟先生拒绝儿子的搀扶，健步走到滑梯边，“嘿！我已经三十年没玩过滑梯了！”
“那正好体验一把。”阿什利说着推了卢瑟一下，看着对方安然滑下后跟上去。飞机的情况已经很不妙，容不得片刻耽误，哪怕有大雨降温，高热的发动机和森林本就容易吸引雷火。
“我们沿着公路边沿走。”阿什利说道，他看了看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先离开这里再说。”
一行人向着大路的方向走，阿什利有意落在最后面，他半侧过身体注视飞机残躯，那个救了他的青年却没有露面。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阿什利在心里说，“我说过不准你听我的心声但这次允许你破例。克拉克，谢谢你。这是你第三次拯救我了。”
克拉克没有走远，他悄悄隐藏起自己。因为雷雨干扰再加上他会飞，悬浮在空中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连擅长侦查的阿什利都没有发现端倪。看着少年被浇成落汤鸡，湿漉漉的卷发一缕缕垂下，乖顺地贴在头上一点没有它们干燥时蓬松的样子。克拉克很想过去给少年遮挡风雨，若是现在只有他们二人他一定会去的，哪怕经过刚才的抢救现在已经近乎裸`奔状态，可事实是他只能悄悄地跟在后面确保对方安全。在发现少年走路坡脚后心头一惊，瞬间忘记承诺，探听进对方内心，想要知道少年的伤势。
不料只听见真诚的道谢。
【道什么谢，我只想知道你哪里受伤了！】心急如焚的克拉克正要忍不住冲出去，就见刚才还坡脚的少年行动如风，哪里还有受伤的模样？！
“哎呀，只是想让你来听我。别担心，我没受伤。”
少年调皮的心声在脑海里响起，明明知道阿什利不可能发现他，克拉克还是觉得对方刚才回头的那一眼正正望入他的心里。像是一簇火苗骤然炸开，一股难言的颤栗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四肢百骸，连头皮都升腾起过电般的酥麻感，克拉克只觉得喉口发干一个单词、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来，手指尖都痉挛似的颤栗。可心尖上，身体最深处却烫起来，心房剧烈跳动将血液和氧气送往全身，冰冷的雨水中他热地吓人，左胸室更是像兜着一团火，以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为燃料，熊熊燃烧。
阿什利不知道身后守护者的心路，他们沿着公路一直走，秋日雨水浇在身上很不好受，却没有人提出躲雨。飞机随时可能爆炸，这种时候自然是走得越快越好。
“嘟嘟……”难以置信，在他们走到大路上时正好远处驶来一辆明黄色校车，年轻人们纷纷加快速度上去拦截。
“你们是来这儿郊游吗？”校车车门打开，驾驶座上的是一个英俊魁梧的年轻人，他明亮的黑眼扫视狼狈的男男女女，脸上露出快活的笑容，“这个天气可不适合出门，暴风雨会下一整夜！车后面有点巧克力和热水，这本来是要给孩子们的，你们可以随意享用。”
“哦，天啊！你真是太好心了。”漂亮的女空乘打开一个保温杯，喝下一口暖暖的热可可，满怀感激，“你不知道我们遭遇了多可怕的事情。”
“暴风雨总会过去，起码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年轻人以为对方在说下雨，“前面有个便利店，开店的老夫妻还经营着一个小旅馆，足够你们休息了，我可以带你们去那儿。”
“那真是太感谢了！”阿什利披着条毛巾走过来，他站在驾驶员旁边，用身体隔开众人的视线，伸手将驾驶员鼻梁上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扶正，“亲爱的、好心的驾驶员先生，你供职的学校一定非常拮据，都不肯给你一套合身的工作服。”
深蓝色的制服本来就修身，可以将人衬托地挺拔修长。但年轻人身上穿的这一套肩部突出，胸口扣子紧绷，明显比他应该的型号小了不只一码。也就是现在是夜晚，飞机上众人刚刚死里逃生心情松懈才忽视了。
“你该吃点东西。”驾驶员先生一本正经，仿佛没听到对方的揶揄，专注看路。“后面有暖贴和食物，你需要补充能量。”
“啊哈！”阿什利也不是非要对方承认，人多眼杂就算其他人注意不到，他爸爸的眼睛还是始终在他身上的。于是少年摇摇头，湿发上的水珠滴到驾驶员的手背上，明明是凉的雨水驾驶员先生却像是被烫到一般手背紧绷，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反应，脸上更是不动声色。
青年的脸部线条绷紧，以为这样就能隐瞒下所有情绪，却不知对于足够了解他的人来说已经毫无秘密可言。
阿什利心里有数，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转身就往回走，也算是给人留一点面子。
阿什利坐到父亲身边的位子上，拧开一杯热牛奶递过去，“爸爸你喝点东西。”
卢瑟拿过杯子放在手里没有喝，沉默了一会才在阿什利催促的眼神下抿一口。
“是我的错。”喝过一口牛奶后就放下杯子，卢瑟先生突然说道。
阿什利一愣，他以为爸爸会寻问他和校车司机的聊天内容，说辞他都想好了，谁知道爸爸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是我的错。”卢瑟先生又重复了一遍，他叹口气看着儿子年轻的面庞，“如果不是我让你来陪我参加研讨会，今天你就不会遭遇危险。”
“你说什么傻话？”哪怕对方是自己爸爸，阿什利还是要说，“这明显是蓄意谋杀，你是受害人，哪里有不去审判犯罪者而责怪受害人的道理？再说，爸爸我非常高兴今天我在这艘飞机上，不然可能我就要失去你了。”
“我年纪大了总归是要去的，你还年轻……”
“您又在瞎说，您今天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整个集团还要靠您来主持。”阿什利将手覆在爸爸的手上，对方的手指修长骨节圆润，只是上面化学药剂残留下的伤痕破坏了这份完美。阿什利手掌收紧，向父亲传达出他的支持，“爸爸，今天遇险的是您，明天就可能是我，谁也不知道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您活着才是一份力量。”
听到儿子说幕后黑手的假设，卢瑟精神一抖，从自责中抽出神来，“你说的对，阿什利。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阿什利想起飞机上那个经过变声器的声音，眼神一沉：“卢瑟私人飞机每年检修两次，能接触的维修人员都是有数的，他跑不了。”
胆敢动他的亲人，他一定要令幕后之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