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雪
顾石站在院子里，也没有什么睡意，寒风夹杂着雪花拍在他的脸上，不过以顾石现在的身体，已经不会再觉得寒冷了。走出院门，随意的在村子里走了走，一转眼一片红色映入眼中，原来是一户人家大门前挂着一个大红灯笼，这灯笼一看就是镇子上买的高档货，宁阳村人大多都不富裕，能挂起这么大灯笼的也就一两家。
顾石远远地看着红灯笼在风中摇晃，突然想起那日告别时的红衣似火，想起那个如花般盛开的笑容。不知不觉自己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浅笑。
春节很快就过完了，连带着冬天也匆匆过去，一切事物告别了慵懒，急急忙忙的回到生活里。春生夏长，顾石的日子也在种地，砍柴，小河里快速的流逝。时光已逝永不回，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石心里也越来越难受。但该来的总是会来，转眼间秋收冬藏，又是一年将要过去，距离春节只剩半个月了。
仿佛是生死簿上云凝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一半，那些草药也不再产生作用，云凝的身体越来越弱。其实这些情况顾石的心里是有准备的，当时罗星纬说，到时候如果草药没有用了，就说明已经真的无能为力了。但当事实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顾石又是那么的不甘心。
吃过了晚饭，云凝将顾石叫道身前，开口道，“小石头，娘怕是撑不过大年三十了。”
“娘……”顾石心中好似憋着千言万语，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年半我过得很开心，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我年幼时跟着师父修炼，幻想长大了以后成为一个修为高深之人，荡清世间邪魔。长大后却发现，正邪两派之人打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号，为了自己的利益明争暗斗，杀伐不断，所作所为与他们口中各自所说的魔教妖人，虚伪之辈并无区别。这世间正邪之名只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究竟是正是邪，全在人心一念之间。”
“世间人心复杂，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有些你听不懂，但以后你会慢慢的明白的。我死后你就把我和你爹葬在一起，你爹名叫顾寒川，他的墓就在小河那边的山坡后面。关于你爹的事我没有告诉过你，是怕你从小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娘只想让你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可是造化弄人…”
顾石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想要开口解释，“娘，我的身体…”
云凝打断道，“孩子，听我说，那时俞先生问我，你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来你回来，我慢慢感觉到你身上的气质似乎不同于从前。现在看来，从我喂你吃下那块黑红色的东西的时候，一切就不像我想的那般了。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既然没有说，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娘不怪你。”云凝接着又将那块黑红色东西的由来，说给了顾石。
顾石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抬头问道，“我爹他…？”
云凝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那个柜子里有一封信，你去拿出来。”
顾石起身将信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云凝。云凝说道，“这是俞先生写的一封信，当时我求他，让他收你为徒，他说他写一封信让你自己决定，你看看吧。”
顾石将信打开，只见信中写道，“你娘让我收你为徒，我有些话须得提前告诉你，让你自己决定。入得谷中，自由修炼，若不成便常年守在这谷中直至老死，若修得大道，便要背负起一门兴衰之责，往后之路更是无比凶险。大道苍茫，修炼不易。若你无心，不必强求。”
信中字数不多，顾石读完后将信收起，看向云凝。
云凝开口问道，“怎么样，有决定了吗？”
顾石摇了摇头道，“我想再想想。”
第二天早上，顾石去做功课的时候，来到了云凝说的那片小山坡，走了几步，一个土堆出现在眼前，顾石走上前去，看见简陋的墓碑上写着“夫君顾寒川之墓，云凝立”，顾石站在墓前，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张口无言，跪下拜了三拜便离开了。
转眼十几天过去，这十几天顾石心乱如麻，关于入谷的事也无心再想。大年三十早上，顾石起床后去母亲房间，看到母亲还在睡觉，便放下心来去厨房做早饭。一会后顾石做好了早饭，准备去叫母亲起床。打开门走到床边叫了几声，云凝都没有反应，顾石将手凑近云凝的鼻孔，便知道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感觉这一刻来的那么突然，顾石跌坐在地，茫然无措。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张口轻轻的喊了一声，“娘。”
顾石给云凝穿好了衣服，然后将她背在身上，出门拿了把铁锨往小山坡走去。顾石按照云凝的嘱托将她葬在顾寒川旁边，然后用手在墓碑上写下“母亲云凝之墓，顾石立”，做完这一切，顾石跪在两人墓前，久久没有起身。天上开始下雪，顾石看着落在地上的雪花开口道，“娘，今年的雪迟到了。”
回到家中时，村子里已是万家灯火。顾石在黑暗里呆了片刻，然后点燃蜡烛，拿出俞初之留的那封信。看着信中的内容，顾石陷入了沉思，自从他身体发生变化，有时候睡着后，脑海中就好像有个声音丛谷中传来，一直在呼唤他，让他的血液不由自主的沸腾。关于修炼之人，自己听村子里的人描述过，说他们可以借助法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罗大哥飞的时候，自己也是极为向往的。但看信中所说，修炼一途，极为艰难，我能学会吗？
顾石正在想着，突然门外有人喊道，“小石头！”，顾石听见是陈大爷的声音，便推门出去。
陈大爷看着顾石道，“我看屋子里黑着，还以为没人呢，这年三十的，你们娘俩赶快过来吃饭，今年陈铁回来了，带了许多好吃的。”
“陈大爷，我娘他没能挺过去，今天早上就已经走了。”顾石回道。
陈大爷闻言一惊，开口道，“哎呦，你看这…这…唉，大爷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娘被病折磨了这么多年，如今走了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受病痛之苦，你自己也不要太过伤心。”
“我知道您的意思，谢谢您，我一会就过去。”
“那你一定要来啊。”
顾石心中难受，喝了不少酒。跌跌撞撞的从陈大爷家中回来，摊在门口眼神迷离的看向天空。
雪花飞舞着落下来，好像要淹没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