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水中的声音
方若天是在白天下水救邱予的时候顺手把手机丢入河里的，为的就是试探邱予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十一级强者。如果对方无动于衷，那就说明对方不是个热心肠的人，而他也只不过损失了一个手机，何况过不了多久，到了那个地方，也没机会再用它了。如果对方愿意帮他，那么想从十多米宽的流动长河里找到它并取出来，势必就要动用异能手段。只要他调动了元素，使用了技能，就能大致推测出他的异能天赋和精神力等级。无论如何，方若天都能从中试探出一二。
谁能想到，邱予并没有身为一个异能者的自觉，更不懂使用技能，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下水去捞。这大大出乎了方若天的意料，眼看着静止不动的河面，方若天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出邱予的精神状态不对劲，那句劝他别再自寻短见的话不是玩笑，他曾经亲眼见过一个自杀倾向者，那真的是一个不注意就会玩命。
随时随地，只要给他们一个契机，他们就会去追求永恒的解脱。
“别是不打算上来了吧？？”
方若天没时间多想，深吸一口气跳进河里。四周黑洞洞什么都看不见，他是四级精神力的火属性初级异能者，这个精神力级别，普遍都已经是中级的异能师了。但方若天的主要精力和志向都没有放在异能上面，否则以他的天资和家境，可能也已经能与江澜比肩了。
四级和十一级的精神力有如天壤之别，方若天做不到像邱予那样，直接使用精神力来感知周围环境。在四面八方都是水的地方，火元素也稀少得可怜，他倒是能聚出一簇火光，但还没亮起来就被水扑灭了。
与他相反，邱予如鱼得水，速度快了他几倍，他潜得越来越深，水里的响动也越来越大，也许是浓度和压强的增强，听在他耳朵里满是凌乱嘈杂的声音，越往下越振聋发聩，到后来，邱予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耳朵。但是没用，那声音根本不是从耳边传入的，像是有无数的小人在他身体里打架。以前他也不是没潜入过水下，小时候落海，他只觉得海底真是无比的安宁，从来不知道，水下原来会这么吵。所幸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河底，他捞起泥泞中一个三寸左右的金属外壳的长方形物体就返身回游。
邱予在河里的行动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精神力感知。河水的每处流动都在他的感知里，他自然也感知到了早就偏离了方向漫无目的游荡的方若天。
回程途中，他顺手抓住方若天，不大一会，两人从水面冒了头。
“噗！”这还是方若天记忆中最漫长最深刻的一次潜水，“咳咳，你下次能不能打声招呼再……咳！”方若天大口喘着气，他觉得再来上这么几次，以后对跳水这项运动都该产生心理障碍了。
邱予同样一身湿淋淋，再次成了落汤鸡，他把捡回的东西递给方若天：“是不是这个？还能用吗？”他的头发上还闪着亮晶晶的水光。
“应该能，防水的。”方若天神色复杂地接过来，也没有开机检查。他的手机是统一配型，出厂前做过防水测试，浸入水里会自动关机，泡上十天半月都不会有问题。
两人上岸后，方若天找了几根干树枝，用打火机点燃，生了一堆火，然后坐下和邱予一起烤火。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个萍水相逢远离家门的少年似乎在无形之中关系拉近了一步。至少，方若天是这样觉得的。
“你怎么还没走？”方若天问，不生山脉方圆百里是无人区，不适合人类居住，即使是隐世的强者，也不会选择在荒山里潜修。
对面是一阵沉默，只有火堆的“噼啪”作响。他以为邱予不想说，正打算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就听邱予说：“我不知道去哪。我家人都死了。”
悲伤和压抑隔着火光清晰地传了过来，方若天一怔：“怎么回事？”
“他们被人杀了。”
“被杀了？”方若天神色微凛，伴着夜晚凉风袭来，袖管里飕飕地灌着风，一时间也感到寒气入骨，“是什么人？报案了吗？”
邱予回忆起那天夜里的那场劫难，那还是在七天前，从他被丁起抱起，经过后花园，到翻越邱宅高墙，那段记忆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邱家人的表情、他们的声音，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他要很努力地才能勉强记起当时具体的情景。定格在他脑海里的是漫天的雨水和蔓延的火光，白练的每次翻飞挥舞都带起邱家人的鲜血，被邱家工匠精心维护修葺的邱宅被暴发的洪水吞噬……
这无疑是让他再一次经历当时的磨难，方若天见他捂着头十分痛苦，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要问的。逝者已矣，你要节哀。”唯恐他想不开，又有了自寻短见的想法，连忙转移话题，“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总要离开这里。”
他还有什么打算？
邱予望着迸溅飞起的火星，安静的河畔只有木炭烤焦的“噼啪”声，火星从木头堆里迸溅出来落到草地上，心里好像有什么闪过一下。
“……如果有机会，替我去一次异能协会。那是我未婚夫的故乡，我一直都没有机会亲眼去看看。”
青子衿的死没有过去多久，她的遗愿还牢牢地印在邱予心里。如果说邱予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说，他还有什么能做的事，就只有替青子衿完成她的临终遗愿。
“异能协会。”邱予脱口而出，他此时的心里有如一块石头落地，再去最后一个地方，他对自己说。眼看着火堆快要灭了，顺手往火堆里填了根木头。
火焰被燎旺，火苗窜起来老高。
那一刻，方若天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微妙来形容。
“你要去异能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