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识方若天
邱予与这一灰一蓝两只眼睛一样的气团默默对视了半晌，忽然感到脚脖子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邱予本能地一蹬腿，憋不住气呛了几口水，水光晃动中瞥见一个人影。抓住他脚的那个人猝不及防，脱手，那人不死心，急切地再次游到他身侧抓住他的衣服，结果这衣服本来就处在破损的边缘，被他一扯从邱予身上脱落下来。那人处在救人于水火的紧要关头，似乎比邱予还要紧张，情急之下胡乱一抓，抓了满把头发，拽着邱予就往上游。
两人“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来，方若天扭头吐了几口水，边拉扯邱予上岸边说：“姑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非要自寻短见？你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我知道你可能是心理上受了创伤，不要紧，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被水呛得咳了两声，没停，“人生没有绝路，死不是正确的选择。你只是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方若天摆出了一副苦口婆心，不拨开乌云见月明决不罢休的架势，结果说着说着，就顿住了，眼神出现了莫可名状的变化。邱予从河里出来像落汤鸡一样，头发缠结在一起，挡住了很多，但男性特征还是很明显的。
“呃、呃，对、对不起……”方若天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脸上顿生窘迫，连连道歉，一边为了掩饰尴尬地不住惊叹：“你家里人把你当女孩养的吗？”目光落在他一头不和谐的长发上。
这要真换成一个女孩，被他这么打量只怕早就要大骂色胚流氓，并且飞起一脚给踹河里去了。就是换成男的，被误会了性别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邱予倒是没有计较，杀了人的负罪感没有那么快消去，他还沉溺在上一刻的血腥里，显得心事重重，就连刮骨寒风经过吹过时，在他身上结下冰碴都没有唤起任何知觉。
也许是无形中带来了莫名的好感，见邱予的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了，不能再穿了，方若天连忙打开皮箱，从里面翻出两套衣服，叠得平整，连商标都没撕下：“还好我这次出远门，多带了几身衣服，都是新的，你先拿去应应急？”他把衣服塞到邱予手里，也不避讳，三下五除二就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
衣服布料摸在手里柔软不糙，一看就是质地精良的高档品。内行人能看出这是由专人纯手工剪裁，而不是市面上成批量卖的大众奢侈品。
方若天手脚麻利地把衣服换好，见邱予一动未动，正盯着他的箱子出神，奇怪：“你在看什么？”
邱予见他箱子里塞得满满的，一应生活用品、各种工具应有尽有，生出一分希冀：“有剪子吗？”
“没有，”方若天心道谁出门会带那个，多不吉利，他在箱子里翻翻找找，不多时，“有刀。”
邱予松了口气，道了声谢，接过来，顺着耳朵边把疯长到半米多长的头发用力割断。
刀不锋利，准确来说，是水果刀，削果皮用的，钝处连手指都割不破，聊胜于无。邱予从小衣食住行都有专门的下人打理，从来没给自己剪过头发，更别说此时此刻，用一把刀来对付。这一刀下去，也只是起到了一个割断的作用。整个过程被无限的拖长，却给旁观者一种手起刀落的果决。好像他做的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没有不舍或是不忿的情绪。在寻常人看来，不管是男是女，留了这么久的头发，任谁与之割裂都会有一丁点的留恋。他的眼里却只有平淡，在方若天看来，那不只是对头发，更像是对生命本身的漠然。
方若天目光中透出些许兴味，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
他是来找那个十一级精神力的异能者的，一路找寻过来，就碰见了邱予。
他余光打量邱予，邱予身型比他瘦了一圈，矮了半头，看上去比他还小了几岁。身上带着从水中出来的清寒之气，只是眼神黯淡沉寂，像是始终沉浸在不愉快的事情里。他的年龄所带来的不成熟和莫名的泰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错觉。
从气质上看，倒是很像，但是年纪太小了。
方若天的心里有了深深的疑惑，难道是找错人了？不应该啊，不生山脉方圆百里是无人区，附近无人居住，只有一条从大陆通往异能协会的国道，鲜有人烟，又隔着几座山的距离。在这种地方碰上一个人已经是难得，没道理同时出现几个。尤其他是从韦雨横尸处顺着脚印一路追过来的，至少可以断定邱予和韦雨打过照面。
年纪小的十一级精神力强者不是没可能，实际上，异能界唯一被封神的那两个人，据传都是天生的十一级精神力，他们不是经过日日夜夜的修行才达到了那个高度。异能界早有定论，人类能产生的精神力的极值就是十级，所以野书上记载的结论是那两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神。这当然是在胡扯，方若天听了也是一笑置之，他知道肯定是那两个人掌握了突破人类自身极限的方法，打破了精神力等级桎梏。异能者至今无法提升精神力到满级以上，只是还没有掌握那个方法，并不是说就不会有人做到。
第三个十一级精神力强者，十九年前那两个神级异能者跌落神坛后，就再也没有谁能拥有封神的荣光。对目前有些萎靡不振的异能界来说，正需要这样的重磅消息来提提神。
至于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十一级异能者，还需要一试。
邱予把割断的头发拢好，打成一股结，和青子衿的骨灰放在一起重新包好，这才换上衣服。
嗯？自从项坠中的力量进入邱予体内，邱予的感知就变得异于寻常，他察觉到方若天在打量他，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思索。
他有些莫名地抬头看了眼方若天。
方若天是那种可以迷倒万千少女心的男生，又有富二代的光环加持，说话做事风度翩翩，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自信。这是因为无论他心里翻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都不会在脸上有任何体现，使得他身上有种特别的魅力。
邱予自然没有被他那别样的魅力所迷惑，却还是怔住了。
由于集中注意力，他又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气团。
气团悬在方若天脑海里，和他的额头重叠着，他的脸在邱予眼里隐隐淡去，气团渐渐清晰、拉近。这是一团淡薄朦胧的气雾，呈现出了火红色，密度稀薄，色泽浅淡，和他之前看到过的无法相提并论。
这又是什么？
和最初看到韦雨脑中的蓝色气团时一样，火红气体像朵芬芳盛开的花，散发香气吸引蜜蜂一样，不断引诱着邱予上前采撷。身体里隐约有着某种意识又在主动控制着他去动那火红色的气体了，他被支配着朝前伸出手。
“怎么了？”方若天一声疑问。
邱予遽然转醒，随机掐断了内心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会有这种邪恶的动念？
邱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物，自从在山洞里昏迷了七天后醒来，他在接连遇到的两个人身上，都看到了这种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这无疑是掠夺。不经他人同意，擅自取走他人的东西，是强盗行径。错手杀死韦雨的那一场景让他想起来就觉得后背发毛，像是有人时刻在准备对他进行审判。
邱予低下头，抖着手把略微有点长的裤腿卷起来。
他不知道，刚刚那短暂的一撇，在方若天心里造成了多大冲击，那个瞬间他身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他心里的危险信号亮了红灯。方若天心中一凛，若无其事地整理一番，锁好皮箱，笑道：“我还有事，得走了。你要不要一起走？”见邱予坐着没动，心绪不宁的样子，他只得放弃同行，好心叮嘱道，“那我先走了。但你得听我的，可不能再往河里跳了。”
方若天转身走了。邱予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他想跟在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后面，走出深山，去看看他常在书中看到的那片大陆，那是他父母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但是长久以来的消极性格，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他对着河里自己那张陌生的脸说。
晨昏交接，很快天就暗下来了，河面上倒映着无数星光，夜里的西南边境终于有了点寒冬腊月的意思，凛冽的寒风刮得衣服簌簌作响，凉气无孔不钻。胃里的饥饿、身体的寒冷，都让邱予无法安然入眠。就在这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轱辘在地上滚动滑过的声音。
邱予顿时清醒，回过头，方若天披星戴月地朝这边走过来。邱予眼睁睁看着方若天走近，两人表情如出一辙，几乎同时问：
“你怎么还没走？”
“你怎么回来了？”
方若天无奈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手机丢在这了。”
说完他把箱子往边上一丢，循着夜色四处找起来了。
邱予默然半晌，见他实在没什么头绪：“是什么样的东西？”
“手机……你没见过？”方若天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外星世界来的人，脸上的惊讶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疑窦，他比划了下，“扁平，长方形，这么大个，是电子产品。”
“听过。”邱予没再说什么，蹲下身帮着他一起找。
两人转着圈，找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发现。
邱予正打算换个地方继续找找，身后传来方若天的声音：“找不到就算了，可能掉河里了。”
方若天正站在河岸边，看着这十多米宽的长河一筹莫展。邱予循声过来，往河里打量。不生山远离城市，很少污染，这条河还算清澈，只是夜晚光线黑暗，很难看到河底深处。邱予没有透视眼，能穿过数米水深望穿河底。电子产品怕水，真掉到河里，就算捞上来也不能再用了。结果，这一集中注意力，体内强大的精神力在无形中伸向了水里，瞬间，河里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被他尽收心底。
结伴游动的鱼群、漂浮上升的气泡、混着泥土摆动的水藻……他凝神看着这一切，下意识地搜寻，忽然眼前一亮，在那里！一旁方若天正打算说什么，冷不防身边邱予一个动作，“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喂！你……”方若天大惊失色，眼看着水面上溅起几道水花，泛出些微涟漪，邱予就沉了下去。
“不是吧？”方若天喃喃道，“这是异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