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雁鹊楼上听萧裕
“‘神仙醉’的原产地在大陆，前朝贵族里用它做麻醉剂，皇朝中期就被禁用了。这玩意一旦沾染上，很难再戒断，就像他这样。”方若天朝刘凌扬了扬头。
在邱予的注视下，刘凌把金珠擦拭干净，由于金纸的密封度良好，里面的粉末没有受损，他心满意足地把金珠揣进怀里，靠在椅子上回味无穷：“这是改良版的迷精，如果这几年我没错过什么，这应该是第四代。这东西在这地方卖，价格比我们那儿贵了十倍不止，只要没钱，再难戒都能戒掉了。”
“它的销路本来就不是面向普通群众的，”方若天摇头，“它的成瘾性在于产生的精神效应，使人产生再次渴求的强烈欲念，它的涣散作用和精神力的控制机制正好相逆行。长此以往，会损坏本源精神力，对于异能者来说，它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这不像是从大陆过来的东西。”刘凌说。
方若天神情一动，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纯度只有20到30，提纯手法拙劣，像是他们自己加工出来的成品。”
“这么看来，是有人把原材料送进了协会空间，连同加工方法也传进来了，”方若天眼睫毛拔下一根都是空的，在违禁药品这方面他虽然不是专家，但仅凭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把前前后后分析出个八九不离十，“难怪异能协会一直抓不住这些人的把柄，原来他们早就开始自产自销了。”
邱予想起在招新大会上，枝春曾经说了些什么。他说大陆人想用这东西，摧毁异能者的精神意志，让协会从内部自行腐坏，难道真的是他说的那样？他好像还说到了什么。
“是终极计划？！”邱予想起枝春和薛吉都提到过的终极计划，异能协会已经做出了应对，五十多名大陆特工接连下狱。
原来，这场无声的战争一直在他没有注意过的暗处进行着。薛吉正是因为终极计划而入狱，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五十多个人。在了解真相之前，他还觉得协会的做法过于无情，永沉牢底森然可怖，现在看来，却是他知道的太少了。
方若天很意外地听到“终极计划”从他口中说出来，轻声一笑，摇摇头：“是不是终极计划，都跟我们没关系，这不是一个人能阻止得了的。”他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他那碗早就凉好的汤碗，喝了个干干净净。
再去看隔间外面的人群，他们都已经恢复了常态，而且精神状态都出奇地好，仿佛刚刚的那一幕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但是邱予知道，渴求的欲念比以前更加深刻地隐匿在了他们的身体里，就像他现在这样。
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一切从眼前抹去？
“萧裕要麻烦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进来一道声音，这个名字仿佛自带了某种魔力，不由自主地就把人的心神转移了过去。
也许是屋内的气氛松弛，情绪高涨，某根不知名的脑神经在跳跃着，该说的、不该说的，在此时此刻，都已经不是那么清晰分明了。
声音是从紧邻着邱予所在隔间的那一桌传来的，说话那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临近的几桌仍然能听见，引得周围客人暗暗侧目。
“听说是在竞选总长，他不是民心所向吗，当选总长应该板上钉钉了吧？”同桌的客人说，显然对于大陆最热门的时事有所关注。
左边的另一人插嘴：“大陆要是真让他掌权，异能者可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想想《异能者禁行令》，协会、龙华……这些大大小小的异能者组织，哪个不是他眼中钉，肉中刺？到了那时，他会一根根拔除。”
“不想让他上位的人多了吧？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评审代表一直在努力啊，”最先说话那人说道，“这不是才刚听说吗？有评审员在他私生活方面做文章，在调查他有……这回事了。”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一桌另外两人都失笑，“萧裕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
“还不是又翻出了十年前的旧案宗。”
另外那两人都不明所以，对视一眼。
“不会是当年那件……”其中一人猛然想到了陈年往事，咽了口唾沫，“那件事不是证实是谣传了吗？”
另一人冷哼一声：“官方洗白也算证实？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当年京城里姓邱的人家全部被驱逐，这件事当时可是轰动了朝廷。”
身体里的一处栓阀被不经意间触动，记忆从闸口迸发出来。
“……带着邱予走，去找萧裕，他一定……”男人说。
“我死都不会再去找他。”女人尖锐而果决的声音，伴随着哭泣声，像风沙一样裹挟着撞进邱予的脑神经。
这是谁的声音？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一男一女，是他父母的声音，但是他什么时候，听见过这样的对话？
原来他并不是在青姨口中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而是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已经提起过他。
他们怎么会认识那个人？
头痛欲裂，有什么像是要从头顶上跳出来。邱予来不及细想，邻桌三人的交谈声再次把他拉回到眼前。
“不，这回是真的不能再真了。”最先说话那人沉声说道，本来低沉的语气又压低了几分声线，“听说有人提供了地址，只等找到那个孩子。一旦坐实，这就是萧裕永远洗不白的污点，他从此再也没可能坐上总长的位置。”
同桌另外两人纷纷咂舌，震惊到无以复加。
“如果萧裕真的倒台了，那维和专队、招新大会、异能者禁行令……这些怕是全都要跟着被裁撤。”
“这么看来，他还真是给异能界做过不少实事，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希望他胜，还是希望他败了。”
左边那人猛地想到了什么：“以萧裕的心狠手辣，为了上位，他该不会……”
身旁那人注意到四周蓦然安静了下来，忙捅了他一下，把他将说未说的话堵了回去：“闭嘴！协会有多少大陆特工，你不是不知道，还敢在这大肆谈论萧裕？”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评论萧裕这种极具个人色彩的政院官员，很容易激起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旁边那桌也不知是喝高了，还是被烟熏得晕晕乎乎的，屁股都没从椅子上抬起来，从背后一把揪住左边这人的后脖领，手劲极大，差点把他从凳子上拖起来：“你他妈的说谁呢？说谁心狠手辣？”
被他单手提起这人面露惊慌，想要回头又扭不过去，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却还强自嘴硬：“我说谁谁心里清楚！萧裕要不是野心作祟，也不能夺自己兄弟的江山，抢兄弟的女人！你们这些外族空间来的蛮子还把他当……”
“啪！”提着他脖领的那人从他身后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这人也是个不服软的，被扇得眼泪都下来了，嘴上还硬挺着：“这里又不是大陆，说说怎么了？”
身后那桌人看起来都是从大陆空间来的，抑或是跟动粗这人关系很好，纷纷不干了，起身撂筷子，筷子弹在碗碟上“噼里啪啦”地飞起，有人抄起一把餐刀直接按在在他脖子上：“你他妈的再说一句试试！”
这刀也是锋利，在他脖子上就隔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颈纹流到前襟上。
同桌嚼萧裕舌根的另外两人哪见过这么粗俗野蛮的，早都吓傻了，旁桌的客人全被惊动了，想要上前调和，结果这人一挥手，甩脱手中钢刀，钢刀还没落地就在空中变形，倏忽间拉成了一道钢绳，两端像高频冲击电钻一样瞬间打进了墙里，把想要一拥而上来劝架的邻桌客人挡在了外侧。
红街在协会空间是个较特殊的区域，是普通民众的生活区，异能者很少，像这样的地方在整个空间其实也很多，异能协会虽然是异能者的摇篮，但也并非是全民异能者。
这一手镇住了整个包间的人，静谧半晌，有人大喊一声：“异能者！”
“不知道红街严禁异能吗？快，快去通知城管！”
随着惊怒交加声，碗碟纷飞，叮当作响。
混乱中，有人从人堆里跑了出去。
眼看着异能者占了上风，原本的针锋相对变成了单方面的互殴，包间里的客人也都看不下去了，一窝蜂地涌过去，帮手的帮手，劝架的劝架，上演了一场人海大战，筷子都飞进邱予他们这个隔间来了。
方若天一把拉起邱予：“我们走。”
“喂……”刘凌正叼着玻璃管挥霍掉另一颗“神仙醉”，见状诧异地喊了一声。
方若天头也不回，朝他挥了下手：“已经结过账了。”到了门口时，想起什么，又叮嘱了一句，“差不多得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知道了。”刘凌轻飘飘地回应。
雪姐这时也是刚接到包间里有人闹事的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方若天和邱予混在人堆里，攒动着往外涌，和雪姐擦身而过。包间里面乱成一锅粥，雪姐也没有精力去关照这些趁乱离开的客人是否结账。
方若天给她的那张卡里的数字，已经足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