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猫鬼之七
令姜汉臣惊讶的是，那只猫鬼竟然对皇宫内的布局十分熟悉，转亭台，过楼榭，弯弯绕绕，有些路径竟是他值守大内数年都从来没有走过的。
稻草人最后来到后宫的一处小院。虽然是皇室的后宫，可这里树木阴翳，荒草丛生，似乎荒凉许久。姜汉臣自信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禁锢在稻草人中的猫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朝着小院中间的假山跳去。假山上有一个凉亭，挂在亭柱上的灯烛正随风飘摇。即便灯光朦胧，也很容易发现一道黑影正匍匐在那里。
姜汉臣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萧子都，看不出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只好默不作声的继续跟了过去。
穿着祎衣的稻草人在石阶上一步一跳，比在地上更显诡异。当它终于跳上凉亭，便更加剧烈的扭动起来。
“嗷呜——”
“嗷呜——”
……
束缚在稻草人内猫鬼像是找到了救星，不住的抖动身体，将那脆弱的身躯扭得十分畸形，甚至让人觉得，只要在稍一用力，那个裹着祎衣的稻草人就会拦腰折断。
“猫女出来，毋住后宫。毛女出来，毋住后宫……
正跪在香炉前的蓬头女子猛地直起身来，她两眼发直，紧紧盯着眼前扭动中的稻草人，脸上那道半尺长的伤疤触目惊心。她忽然惊呼说：“猫女，是我的猫女的？我的挚爱，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猛地冲到稻草人跟前，似乎是想将它撕碎。
“你现在不能动它。”萧子都来到那个脏兮兮的女人跟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你现在放出猫鬼的话，它会反噬于你，你必死无疑。”
女人听了，惊愕中放下正撕扯祎衣的双手，她看了一眼年轻的降魔师，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禁军首领，忽然歇斯底里的恸哭起来，“我的猫女，你难道没有杀死那个女人？”
稻草人更加躁动不安的在眼前扭动起来。
“我为什么要拖延到现在，真的应该早点将那个女人杀死啊！”
女人继续歇斯底里的朝天嘶吼，似乎胸中已经积蓄了无尽的不满。
“为什么要贪恋那个男人曾经送给你的宝物？那个男人明明已经将你忘记，你为何还要对他心存幻想？！”
萧子都和姜汉臣默默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任那个可怜的女人痛哭流涕，不住的嘶吼。
“一个堂堂的七尺男人，却畏惧女人的凶悍，不敢去爱，不敢去争，不敢去取。懦夫啊，我为什么要偏偏喜欢一个这样的男人？！”
……
姜汉臣拉扯了一下萧子都的衣角，压低声音说：“我看着她好想有些眼熟。”
“那你去说啊。”萧子都听那女人咒骂良久，心知她必有无尽委屈，正无可奈何。
“请问，是丽妃吗？”姜汉臣近前两步，怯怯的问了一句。
听到有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女人停止了哭喊，拭了一把眼泪，又捋了下遮住双眼的乱发，瞪大眼睛看了看那名禁军打扮的青年人，“你认识我？”
“当年，宫人出使闽粤一地选美，您就是那一次被选入宫中来侍奉皇帝的。入城那一天，臣曾伴驾出南熏门十里迎接您。”
“唔，既然认得我是丽妃，那就麻烦将军向那位降魔师求个情，让他放了我的猫女吧。自被打入冷宫以来，它可是我现在唯一的依托。”
姜汉臣听了，不知如何说法，只是抬眼看了看萧子都，似乎是寻求帮助。
“我不能放它出来。现在子时已过，它出来会害死你。”萧子都不无担忧的说。
“可它才是我现在的唯一，你不能杀死它，那个男人已经没有指望了，你不能杀死我的猫女。”
萧子都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没有办法，它必须死。”
听到这里，女人更加悲戚。她近乎绝望的看着眼前扭动的稻草人，脸部也因愁绪而扭曲起来，“我们注定是要死的啊！”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女人，又想起数年前出入皇宫的绝代风华，不过匆匆数年，变了韶华，换了容颜。姜汉臣忍不住在心中唏嘘感叹。
“猫女死与不死，吾必不能独活。事到如今，死又如何？！”
女人忽然又痛哭起来，她用力的推开站在跟前的姜汉臣，冲向了那个剧烈颤抖中的稻草人，一把撕开缠在腰间的红线……
“不要啊！”
萧子都急忙冲了过去，却依然无法阻挡那个女人的疯狂举动。
女人拼尽力气扯开那几道红线时，双手已经流满鲜血。
“出来吧，我的宝贝！”女人扔掉红线，扯碎祎衣，将捆扎的稻草猛地撕扯开来。
一道黝黑的暗影忽然窜到小亭的中间。
“嗷呜——”
猫鬼瞪着一双幽蓝的双眼，冲着丽妃龇着獠牙，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姜汉臣已经拔出宝剑，只要稍有不测，他就会冲杀过去，即便面对的是一只强健的猫鬼。
萧子都无奈的看着眼前那个可怜的女人，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猫女，终于见到了你。”
女人似乎很满足，她的脸上亦浮现出满满的爱怜。当她伸出纤纤玉手，正要去抚摸那只桀骜不驯的鬼物时，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亭里中划过一道鬼魅的幽蓝之光，猫鬼化作一道黑风，直接冲撞而入丽妃的胸膛。
女人一个趔趄，险些跌下云归亭，她摔倒在地上，因为剧痛不住的翻滚着身体，鲜血从口中、从眼中、从鼻孔中汩汩而出，脚下顿时血泊一片。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与呼喊的丽妃，姜汉臣拽着萧子都不住的摇晃，几近绝望，“子都，快点救救丽妃啊！子都，救救丽妃啊！”
萧子都呆呆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四处乱滚的女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办法。”
“你是降魔师，杀死那只猫鬼啊！”
“已经来不及了。猫鬼食人肺腑，不过是眨眼之间。那个女人已经没有救了。”
姜汉臣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紧握着手中宝剑，乞求一样的看着萧子都，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很快，那个可怜的女人停住了喊叫，身体也没有了挣扎，她犹如一堆烂泥蜷缩在亭子的角落，沾满血迹的面部狰狞而恐惧。
姜汉臣跪在跟前，努力的用宝剑支撑着自己经过痛苦煎熬的身体，眼中尽是凄迷而绝望。
“汉臣，走吧，那个猫鬼已经禁锢于丽妃的身体。等天明之后，它就会消亡！”
萧子都说完，步履沉重的走下云归亭。在他的身后传来姜汉臣哭泣的声音：“子都，丽妃真的没救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