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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廿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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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陆

曾九闻言脚步一顿, 心中纳闷道:“我听见甚么了?”忽记起他早先匆匆离开, 不由恍然暗想,“他必是坏事露馅, 被人察觉, 不知怎么想到了我。是了,洪七当日也在, 许是他以为我去了白驼山庄, 暗中追去,正好撞见了甚么。如此正好, 一推二五六, 你我了断便全不怪我, 你自己兜着罢。”

想到此处, 她不动声色, 道:“不错。”

欧阳锋深吸了口气,劝抚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与你认识之后,我再没见过她。眼下她已经去了,你还何必计较?”

曾九心道:“原来是背地里偷腥了,咱们本来也没甚么关系, 你光明正大我也不管, 计较个甚么?”但口中却冷冷道,“我偏计较。你不用再说了, 咱们就此了断。”

欧阳锋见她淡漠非常, 又耐住性子软语哄了几句, 曾九不为所动, 绕过他便要进谷去。欧阳锋朝她身前一闪,挡住她去路,心中又是郁怒又是无奈,道:“你干么这般计较从前的事?”忽而灵光一闪,脸色微微沉下,缓缓问,“难道你容不下克儿?”

曾九脚步一顿,心道:“克儿?欧阳克?”将往事近情细细一想,不由恍然大悟,“好哇,他与他嫂子有私情!欧阳克这小东西是他亲儿子!”

想到此处,她细细打量了欧阳锋一眼,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又要让过他走开,口中道:“你再挡我也没用,我主意已定了。”

欧阳锋道:“你主意定了,我的主意又如何?”说着倏而伸手向她肩上一抓。他这一招满拟要制住曾九,虽意不在伤人,但却也带出了武功路数。曾九反应奇快,身形霎时横移出一尺远,让过这一招后,手轻轻握在紫光刀上,盯住他道,“你要跟我动手?”

欧阳锋一时不敢轻动,便站在原处,目光紧紧望住她。他没见过曾九刀法,如此做派却不是因为忌惮她武功,而是怕动武更伤了她心中情意。

二人对峙之际,各自心中思绪纷乱,便不知不远外的树林中,正有洪七藏身。

说来也是巧了,早先他追去白驼山庄,见庄中正有许多仆人给纱灯蒙白,仿佛要办丧事,便更觉得曾九失态,或与此事有关。待潜进庄中,顺路摸到一座药味呛人的院子里,见这院子里别无仆人待命,空落落与他处迥然不同,便悄无声息的凑到窗角去听。

这一听了不得,屋中说话二人正是欧阳锋与他病入膏肓的嫂子。他听得几句,渐渐觉出不对味来,心中不由又懊悔又吃惊,暗暗道:“这白驼山主罔顾人伦,和他嫂子有染,若他知道此事给我听去了,这仇便结定了。真他妈的,老子怎么牵扯到这阴私事里来。”烦躁之余,又忽而想,“我瞧曾姑娘与他仿佛也颇亲密,或许属意于他,这岂不是跳火坑里去了?”思及于此,不知何故胸中颇觉气闷,“不知此事她知道了没有?瞧她眼下也不在白驼山,我且回去看看。”

洪七转身欲走,却不意背上葫芦与竹棒轻轻碰了一下。这一声轻响甫生,窗纱上霎时闪来一个人影,洪七心中一惊,料知必为欧阳锋察觉,忙纵起轻功越墙疾奔而去,他早看熟了山庄中的道路,一路避人而走,顺顺利利便溜了出去。

而欧阳锋发觉有人偷听,推窗之际又不见人影,心中便惊疑不定。如此快的身法,别说在塞外,就是中原也罕见,何以偷听到屋中谈话后,又不小心到发出了声音来?他素来没甚么势均力敌的对手,思忖一番后,心道莫非是曾九来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备了坐骑便往叁星谷赶了来。到地方一问,曾九果真不见了人影,心中便更笃定了几分。而洪七脚程不比他快,足比他迟了几日赶到,才刚进得谷中不久,便正遇到了曾九回来,与欧阳锋说起了私密话。

这下可好,他又不便现身了,无奈之下只得又悄声藏起,心中直叫晦气。

却说欧阳锋静静盯着曾九,心中道:“她骤然得知这事,一时想不开,也是寻常。若是眼下将她逼急了,她性子古怪乖戾,恐怕反而坏了事。”便缓缓将手掌放下,微微一笑道,“是我错了。我不敢和你动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说罢,也不等曾九说出甚么绝情话来,向后退了两步,纵身往另一头寻白驼去了。

曾九望着他身影消失在花树林中,才缓缓松开刀柄,心中暗暗想:“我得早日在谷中布阵才是,不然偌大一个门派,任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也不成体统。”经欧阳锋一打断,她心里存了事,悲痛之情反而稍稍缓解了一些,轻轻舒了口气,便又回身走向谷底。

洪七望见她神情,本想现身与她相见,却又忽而踟蹰,心道:“听他二人说话,这事她已知道了,不必我多嘴再提。眼下她心情显然极坏了,我何必再去打搅她?如今菜也吃了,人也看了,武功也教了,此间万事俱了,正到了该走的时候。”想到此处,胸中郁气反而舒缓,便下定决心,暗暗自语道,“何必特地辞别,有缘自能再见。曾姑娘,洪七走啦!”

他自树丛中闪出身来,眼见曾九背影隐没不见,便仰头喝了几口酒,兀自去了。

此后数月间,曾九潜心奇门之术,参照古阵残法,绘制了一幅繁复奇变的叁星谷阵图。因叁星谷地广,这阵法便自谷心向外辐射而建,数月之后,已勾连数片花林,将谷中精舍俱都笼罩在内。不比黄药师以奇珍异花入阵,颇得雅妙;她这阵图中的花草林木,俱是谷中经年累月培育的毒花毒树,而蝮蛇蝎虫隐没在斑斓叶影之间,比寻常阵法更暗藏凶险。

曾九心知自己素来以蛊毒辖制门下,保不齐来日有人也以性命利害来引诱药人叛变,故而派人修阵之时,从不将阵图示之以人,众人听命而行,这里搬块石头,那里种种花草,就算一条石径,也分作数十段之多,命不同人等分时分别铺设。如此一来,每个药人都只知道自己做了甚么,却不知道其中门道究竟,将来纵然有心接应敌人潜入,却也没这个本事。

照她来看,人总是会做错事,与其指望他自觉不犯错,不如让他没机会犯错。而人发现自己没机会犯错,自然也就老实了,这也当算是一种忠诚。

全谷大阵按部就班修建之际,曾九又专门绘了一幅精妙小阵,将自己的住处与丹房药庐布置周全。这里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是她亲手搬植,如此大阵又套小阵,足可保万无一失,她自忖就算黄药师亲至,一时半刻也休想破阵而去。而这一时半刻的功夫,足够叫她发觉恶客不请自来了。

于是恶客欧阳锋上门时,不免发觉谷中闭门谢客,而潜入谷中又为奇阵所阻,如此几日被拒之门外,他心高气傲,不免气炸了肺,那日在谷口遥望着林中精舍,振声怒啸道:“曾九!你再不出来,我就将你这破花烂树都烧了!”

这长啸声惊起飞鸟无数,在谷中来回鼓荡不休。曾九身在药庐读书配药,见他如此跋扈,便走出门去,亦叉腰高喝道:“姓欧阳的,你敢烧我一根草,我就杀你白驼山一个人!你就是把我这山谷烧成一片白地,我也绝不再见你!永远也不见!”

欧阳锋直气得五内俱焚,哈哈大笑道:“好啊!咱们从今往后,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曾九只听回声连绵不绝,谷底尽是不休不止的“一刀两断,永不相见”,正张口想说句甚么,天地之间蓦地响起了叮铃一丝细响。

这细响轻微的几乎不可分辨,却又清晰之际的响彻人心,曾九猛地呆住:“是金铃响了么?”可再一分辨,又发觉识海中并无异象,金铃不动,星图也不动。

非独她一人如此,已拂袖离开谷口的欧阳锋也忽而驻足,恍惚间觉得仿佛听到了铃声。但再欲仔细去听,又觉得周遭除却鸟鸣风响,只是一片寂静。他勒住缰绳,向脚边的仆人一望,问道:“你听见铃声了没有?”话一出口,他便又觉得白问,这几人武功稀松,铃声如此细微,他们未必能听得到。

可那仆人与身边人面面相觑片刻,却道:“回山主,属下听到了。”

欧阳锋微微一怔,目光一转,身畔仆人瞧见他垂询之意,俱都纷纷说听到了。可是旷漠莽莽,山林寂静,又哪来的铃声?

那一声金铃就如同昙花一现,从此再没响起过。

而欧阳锋也谨守誓言,再没有踏足叁星谷一回。

往后数年,曾九因情伤颇深,干脆避谷不出,又将所有侍女赶出小阵之外,离群寡居,每日只与虫草花蛇、医书毒经为伴,毒术本领倒精进愈深,识海中金铃震颤愈紧,仿佛下一刻便要叮铃作响。及至全真教主王重阳派人向曾九送帖,邀请她往华山论剑,她思忖半晌,却没有去。原因倒也简单,她与人争武功天下第一,对实现小楼要求毫无好处。

若真赢了,那她武功上的成就,反倒会压住毒功上的光采。而若输了,面子丢掉难看不说,且又有损威名。人家不会记得她毒术高超,只会记得她本领不济,叫旁人给打败了。倒不如继续保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格,毕竟没去便不算输。如此一来,她的毒术即可继续威震江湖,而旁人提起她,也只会遐思如果当年毒姥与众人华山论剑,不知武功能排第几?

因为不知,反而会心中高估。

她这法子后来倒也见效,天下五绝当世,可却丝毫不碍她的声名。叁星谷主武功莫测,但毒术上的本领,倒仿佛一时间天下莫能与之争锋。至于是不是当真天下无双,还需瞧她这威名能否经得住岁月磋磨。

只是虽然实现天下第一毒的势头甚好,曾九仍总觉心中不得解脱,思及洪七当年所言“喜怒无惊,爱恨不伤”,便命药人四处收集道经佛典,终年参看研读。

这一日她挑灯夜看,恍惚间天明日出,烛泪也已燃尽。她回过神来,推窗向外一望,只见朦胧晨雾之中,满树朝槿如火,仿佛天边霞光烧到了枝头。

曾九乍然见到这花儿,蓦然心想:“这花朵开得好美啊。它每日都开,为何我竟觉得许多年未曾见过了?”浮思联翩之中,朝阳灿烂喷薄而出,仿佛只一个眨眼,就将花树林中缭绕的轻烟都烧散了,槿花仿佛自知朝开暮落,熊熊燃似不惧熄灭,几乎灼花人眼。

曾九望着望着,恍然想道:“人终有一死,不论朝暮即死,抑或百年而终,末了总要凋零衰败,归于黄土。就算我自己,就焉知没有轮回休止的一天?可若只念着终了,那活着还有甚么意思?”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槿花树下,抬手轻轻摸了摸娇嫩灼艳的花瓣,心中忽觉云开雾散一般,“我若不辜负它开这一朝暮,就该记住它盛开时的模样,正如我该记得小向一样。是了,我何必去忘记他?我该记得那些快乐的日子。我与小向二人,总会有生离死别的一日。若我现下只因死别而伤心,那么就算他能再活个百八十年,我也仍旧无法解脱。我如此痛苦,并非因为他离开得早,是我看不开!大道通天,本也只能踽踽独行,有人能留在我心里,陪我一时半刻,这不已经很好很好了么。”

她想着想着,一时忽觉天地浩渺,自己微如米粒萤火,心中空旷孤独莫可名状;可一时又觉形与神飞,金光万道直上云霄,种种牵绊皆如飞灰消散。如此怔怔在泥地上站了半日,才恍惚回过神来,心道:“我这是想通了没有?”

不知想通与否,只是往后数年间,曾九不再着意于忘却前情,忆起向经纶时,便只回忆过往快乐时光,初时总免不了想到人死灯灭、旧时不返,颇感仓皇心痛,走投无路;但时日渐久,反倒逐渐心宽意平,斯人音容笑貌愈见清晰,但她念到忆到,却渐渐能够心怀温柔,微微一笑了。

如此又过数年,一日曾九识海中金铃震响,恰时又有七道光芒绽露,天庙、牵牛、须女、星虚、危屋、楚宫、定壁等七道星宫逐次勾连一体,化作了玄武龟蛇图。而曾九忽觉体内内息忽如江河入海,奔涌不息,与早先不可同日而语,便知这天下第一毒的成就已达成了。

此时离光明顶来信之时,已足过了十九年。

曾九心绪已开,目的又已达成,留在这世上的时间也不剩许多。心念忽生,便欲出谷去走一走。

她容颜不变,虽深居简出,早已不用仆人伺候,偶尔见人却还要脸覆面具,抑或头戴帷帽,以免引人惊慌骚动。但若要长久离谷,终日带着面具始终有些麻烦,思前想后,忽而灵光一现,心道:“我只自称是药姥的女儿不就行了?母女二人容貌如出一辙,也不算甚么稀罕事。何况二十年不见人,我当年是甚么模样,就算故人也不能一一记得。正巧谷中药人都知晓我同欧阳锋曾有私情,算算日子,时间也正好,那就这么办。”

如此一来,曾九便召集谷中药人,说自己欲闭关五年,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又吩咐道,从今往后,谷中一应事宜,便交由她的女儿做主。

众药人听说她竟然有个女儿,不由瞠目结舌,但仔细想想,不免忆起十九年前的旧事。要说起来,姥姥同白驼山主欧阳锋闹翻之前,二人还你侬我侬、同床共枕来过,这正好对上了,便各自心中有数。

当天下晌,曾九便脱去面具,清清新新又成了一个少女模样,走出药庐阵外,与谷中各个管事照了个面。常寿常总管十分长寿,一瞧见她出落这容貌,便知她必是曾九的亲生女儿无疑,又瞧她一颦一笑,俨然就是当年的毒姥做派,心中不由得便生出了怯意。

他不敢怠慢曾九这位祖宗的小祖宗,听闻她要出谷走走,见见世面,便殷勤备办了一应金银细软,将她伺候地妥妥帖帖。

曾九便提了包袱、骑上宝马,独自离开固守十九年的叁星谷,又复早年一般,自由自在地往外面游荡去了。只是刚一出谷,她遥望高山大漠,忽而想道:“我既然已想通了,那么该去光明顶一趟,去看看他。”

她在此世间已然无牵无挂,正可以随心自在,念头一起,便转马往南,奔昆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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