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滴血认亲
有些事情,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 就永远没有说“不”的权利。对于弱者, 不需要尊重，只需要通知。弱者只需要照做便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陆楠只是更加切身的体会了这一点。她心里面有些想法浮出头来蠢蠢欲动，最终被她暂时按捺了下来。
回到家时，陆楠问了一句，才知道完颜康竟是出奇自觉的在书房练字。随着完颜康年纪的长大, 他已经不像小的时候一样, 一步不离的非要找到爹爹。自当日陆楠有意识的诱导起，他的自觉性已经强了许多，穿衣吃饭做事情, 能够自己完成的也绝不去请求他人的帮助。懂事省心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门并没有关上，陆楠的脚步很轻, 她没有进去屋里, 去打扰里面十分专心的小孩儿，只倚在门口，双手抱胸, 微抬了眼看着完颜康，神色有些莫名。乖巧懂事又如何呢......这些乖巧懂事, 除了她根本无人在意。
她垂下眉眼，唇角笑容讥诮。联姻贬子么......也要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强迫她。
“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完颜康惊喜的声音打断了陆楠的思绪, 她微勾了唇角, 脸上的神色便已十分自然的变作了亲昵的笑意：“回来了好一会儿了。”说着, 她便迈开步子，走到特意为完颜康所做的小桌案前，低头看了一眼，虽然不算好看，但是看起来已经极为工整了。她就笑了起来，夸赞道：“康儿的字写得越发好看了。”
见完颜康笑了起来，并没有半点忧愁烦郁，陆楠心情也忍不住晴朗了一点，问道：“康儿今天一早都在练字吗？”
见完颜康点头，陆楠摸了摸他的头，道：“既然康儿今日这么乖，算作奖励，今日我带你出去玩吧。——不带别人，我们两个玩个尽兴。”
完颜康到底还是个孩子。大多数孩子都是爱玩爱闹的，他显然并不是那个意外。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好像被陆楠这句话挑动起来了，看起来颇有些兴奋。
完颜康搁下了手中的笔，从位置上坐了起来，绕过了桌子，走到了陆楠身旁，拉着她的裤腿，仰着头很高兴的对着她笑：“爹爹！”他只是笑着软软的叫着“爹爹”，却又并不说其他的，叫的人心里都软了一大片。
很乖巧很让人心疼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有谁不喜欢呢？她又怎么会忍心让他受那样的委屈，成为所谓的义子呢？陆楠忍不住矮下身去，把人抱入了怀里，站了起来，一边低声询问道：“我们要收拾一下再走吗？”
完颜康偏过头想了想，有些不解的看向陆楠：“为什么要收拾？”
陆楠一怔，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就这样吧。”何必做那些拙劣的伪装，总归，她再无能，护住一个完颜康，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楠就那样直接的抱了完颜康便出了府外，没有伪装，只有他们两个人。
“爹爹，爹爹，我们去哪里玩啊。”一路上他一直在问，半点之前安安静静写字的模样都寻不到了。
“把大都逛个遍吧，”陆楠想了想道：“如果一天不能的话，那就多逛几天。”她笑了笑，却没有笑意，神情更接近于感慨的怅然：“说起来，我们还没有一起认认真真的逛过大都吧。”
没有过。他们两个没有一起过，就连陆楠自己，都没有好好逛过大都。最开始的时候，完颜康年纪太小了。而后来，因为一次多管闲事，她连自己出去的心也都息了。再后来，她忙着在朝廷的算计争斗中挣扎出一条生路。
陆楠既然说了，那么自然会做到。她将手中的事情搁置，当真陪着完颜康在大都闲逛了五天。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有趣的，陆楠都带着完颜康一一体验过。难得的是，这五天也仿佛同谁暗地里有了什么约定一样，并没有人去打扰陆楠。
第六天的时候，陆楠起了个大早，把完颜康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
“这几天玩得开心吧？”她笑眯眯道。
完颜康自己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被子上，听见陆楠的问话，他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双手去抱住了陆楠的脖子，蹭了蹭，声音有些闷闷的，却是非常自觉的道：“今天我会把把前几天落下的功课都补上。”他说得竟很认真。
陆楠对这样的态度非常满意，刚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不，不用了。既然说好了走遍大都，那么今天就该去皇宫了。往日去的时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也不曾认真看过，这次便认真看看？”她把埋在自己肩上的小脑袋扒拉出来，双手捧着完颜康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道。
完颜康也没有挣扎，任由陆楠捧着他的脸，点了点头，十分乖巧道：“好啊。”
陆楠忍不住上口亲了一口乖巧的小团子，见他脸颊突然一下变得红通通的，便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心中的郁气都散尽了，一时豁然开朗起来。之前没有想通的，无法抉择的，就都好像有了一个结果。
朝中集会，五日一朝。而陆楠选的这一天，恰巧并不上朝。
陆楠带着完颜康先去了完颜洪烈的母妃那里，那是个格外聪慧的女人，因而能够宠冠后宫，她对完颜洪烈还算是宠爱，至少完颜康交在她手里，远比交给皇帝让人放心得多。
陆楠安抚了完颜康几句，同元妃说了几句体己话，这才离开去找皇帝。
“怎么？心里面已经有了决定了？”皇帝问道。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颇有些事情尽在他掌控之中的意思，让人无缘无故生出抵触厌恶之情。
陆楠笑了一声：“有了决定。”她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你能够想通当然是最好的。这五天也算你尽了父子之情。大男儿当有壮士断腕的魄力，何苦做那不舍之态。更何况，又不是要把他赶出去，不过是名分变作义子罢了，你要是想宠他，仍旧可以宠着。怎么也委屈不到他。”皇帝继续道：“接下来，你就快些把其他的东西也处理好。开始准备迎娶你的新王妃。三个月后，就是你的大婚之日。朕不希望，在三个月后，你还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下，道：“能娶得纥石烈的女儿，得到纥石烈家的支持，你应当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机会。”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陆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笑起来：“我想......父皇你误会了什么。”她看着皇帝，道：“我带康儿去游历大都，只是单纯的游历，想让他长些见识罢了，而并非是我已经决定了舍弃他所做出的补偿。”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我带康儿来皇宫，也不曾出于别的考虑，一则是大都已经逛遍，让他来皇宫涨涨见识，二则，在父皇面前，来一场滴血认亲。”她看着皇帝仿似要发怒的脸，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要让天下，都知道康儿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身份！永不可动摇！”
皇帝的怒气，又不知道因为何故，渐渐的消了下去，他看着陆楠不辨喜怒：“你这是利用朕？”
“不，”陆楠笑了：“父皇和母妃，心里面也一直怀疑着康儿的身份，不是吗？康儿还小，他不应当承受这样的对待，他是我的儿子！”最后一句话，仿佛掷地有声。
“朕很生气。”皇帝道：“但是你表现得至少像个男人，能有自己的担当。”他看着陆楠，一字一句道：“你应该知道，你将为你的坚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陆楠笑了笑，却没有什么笑意：“我知道。”
太监丫鬟很快下去，元妃带着完颜康姗姗来迟。
一碗净水，一把利刃，一根细针，一方白帕。
陆楠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进碗里，招了招手，让完颜康来她身边。
“怕疼吗？”陆楠问道。
完颜康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但是他已经感觉出来了空气里的凝重。他想了想，道：“怕。”他认真看着陆楠道：“不过爹爹都不怕，康儿也不怕了。”
陆楠笑了起来：“听爹爹的话，闭上眼。”见完颜康听话的照做，她才拿起银针，在完颜康手指上取了一滴血，滴入方才的碗里。
宫女把碗挨个给皇帝和元妃看了，皇帝沉默着没有说话。
陆楠却没有沉默：“父皇，至今日后，希望再无人怀疑康儿身份。”
元妃叹了口气道：“烈儿，你何苦做到如此地步......”
陆楠笑了：“康儿是我亲生儿子，我本无需证明，清者自清罢了。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这世上，聪明人到底还是少数的。”
皇帝捂住了头，一副头疼的样子，并没有再看陆楠。元妃上前去轻揉他的太阳穴，一边道：“今日之事便罢了，日后若再如此，你父皇不怪罪你，我却少不得要罚一罚你的，还不退下？”
陆楠知道元妃这是为她说话，便对她笑了笑，这才带着完颜康离去。
然而她却没有立马离去，而是带着完颜康真的参观了一回皇宫，才出了宫回了王府。
皇帝听说了之后，又气了一回，得元妃安抚，才将此事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