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剑
那大汉似是见惯了轻视,也不为意粗声道:“外面雨大,借你这儿避避雨!”
那小二轻笑道:“好汉,可是进来吃茶,或是进来喝酒?”
那大汉挠挠头道:“我不吃茶,你若请客我便喝酒!”堂内哄一声大笑,那大汉也直笑起来。
那小二一听,直冷了脸,叉腰道:“既是如此,本店微小容不了你这么大的主儿,好汉只躲雨,站那外面檐下便是!”
那大汉身形粗大,瞪了他一眼便在檐下立了,不料那檐竟不及他身长,躬腰却又不耐,反复几下,急眼骂道:“这什么鸟店,屋檐子却这么低!”
那店小二正要回身却听他嘴里犯浑,扭过头见他狼狈便嘲道:“好汉休恼,不曾听人说嘛,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站时,不必弓着身子,只把头低下就好了,怎么来怪我这店里不成?”
那大汉正自恼怒,开口喝道:“去你那不开眼的鸟厮,你爷爷我行走江湖何曾低过头,今日我若生气便砸了你这破店又何?”说着性起,卯足劲一立,整个身子横起,一头顶破了那屋檐,他却哈哈大笑,那碎瓦落在头顶更显得凶神恶煞,那小二见他头顶无事,知是横练之人,自道晦气却也无可奈何。
屋里众人见那光景也都乐成一片,祭星辰见这大汉性格喜人,便起身走出,站在那雨下拱手笑道:“壮士真是好性情,若不嫌弃,我愿和兄弟一起在这雨下共淋可好?”
那大汉笑道:“兄台也是好性情,我便和你共淋这雨!”说着又走进雨中仰头甩了甩。
星月急忙走出来,对两人笑道:“喂,你们两个是不是淋傻了,我这儿有酒要不要喝?”
祭星辰两个哈哈一笑,便进了店。那小二乃是见钱眼开之人,祭星辰穿的华丽,他便唯唯诺诺,正好摸出一锭大银给他,赔了檐上之损,又叫了酒对饮起来。
原来那大汉名叫焦大,头顶上略有功夫,身子骨更是长的奇高,江湖人称“铁头大郎”。祭星辰平生最佩服这种直爽之人,两人聊的投机,十分畅快。
不一时,那雨却又停了。焦大急起身道:“兄弟和我一见如故,本应多相陪一会儿,只是在下正在急寻一位朋友不敢耽搁,兄台也是走江湖之人,日后有空到得凉州之时,一定得去方城找我!”
祭星辰起身送至门外:“焦兄既然有事,那我们就自此别过,星辰兄妹日后定去拜访!”
焦大挺身抱拳:“好,那我们后会有期了!”说完哈哈一笑,大踏步而去。
拜别,祭星辰走回店里仍是回味有佳,心中高兴。星月见雨停了便央他离去,结了账,祭星辰顺口道:“小二,这镇上最近可有过怪事?”
那小二见他要走便也没了好言语:“怪事嘛,一向都有的,你身边这位客官长的就挺奇怪的!”
祭星辰笑道:“哦,没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们没听过碧峰灵族吗?”
那店里又是私声一片,小二也眼前一亮:“噢?原来,这世上真有精灵一族?这倒是平生第一次见着!”说完眼睛贼溜溜在星月身上转了几遍,今日得见,日后又可做为谈资,这才嬉笑颜开,星月早已习惯,冷眼轻哼一声便要出门。
祭星辰轻笑一下拉住他又问:“说正经的,最近真的有什么怪事吗?”他心里思量着,若是阴山二煞经过这里,他们那奇怪装束肯定很显眼。
那小二笑道:“诶,看来你们也不像是常走江湖之人,你且看我们这客栈叫做“群英客栈”,你道为何?二十年前,群英荟萃,大战魔族,我们这店就取于此故,当时多少英雄死于战场,那些尸身全都埋在那镇外十里的槐树林里,若说怪事儿嘛,那里阴邪异怪,过往江湖人等都避之不及,你却为何打听这些?”
祭星辰心下一沉:“哦?我倒不是有意打听这些,只是在下有个兄弟可能从此经过,所以打听一下,小哥儿最近可曾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道士经过?”
那小二已收拾完桌子,将手巾一搭懒洋洋道:“我们这老店天天客人上百,哪里记得清这些?”
祭星辰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道声谢便直领着星月出了门去。正欲走开却听身后一个苍老声音:“少侠若是胆大之人,可去那槐树林里走一遭,最近常听那林里有声音号叫,可不算怪事儿吗?”
祭星辰回过头去,一个老人家,苍颜鹤发,背靠着一个布幡卧在檐下角落那里,方才雨水之大,地上都已污透,他浑身衣衫却无半点泥湿。料想是位高人,便躬身行礼道:“既然如此,我兄妹便去看看,多谢前辈指点!”
那老人家微微颔首,闭了眼睛不再答话。祭星辰见状拉着妹妹轻轻退了。
行一段,星月不满道:“哥,干嘛听那老头子闲扯?”
祭星辰笑道:“那位前辈定是位高人!”
星月侧眉:“何以见得?”
祭星辰微微一笑:“总之,看到他就像见到师父一样,可不算是高人吗?”
星月不以为然,不过都是故弄玄虚罢了,心里想想却不好说出来。
骑了一刻,果然见有一片林子,灰蒙蒙,雾气一片。两人将马栓好,便走了进去。
也不知多久,天色直黑将下去,路倒是平整,却辨不出方向来。祭星辰心里突然一动,赶紧回头看去,来时之路却成岔道几条!
星月也发现不对,明明来的时候只有一条道的!两人却再回头,前面的路却也成了岔道,刚刚明明只有一条的?两人顿时傻了眼,祭星辰心里瘆起。
“哥,这里有鬼!”星月忍不住害怕。
“嗯,槐乃木中之鬼,此处是槐树林,有些邪气也算正常!”祭星辰装作镇定,星月这才稍微宽心。
祭星辰想起师傅说过,人走夜路不能回头,若发现岔路必是“鬼打墙”!此时不正是如此?平生头一遭遇此怪事,却也是吃不准。
稳了稳思路,便捡其中一条直道,领着星月慢慢前行。两人小心翼翼,也不敢说话,只听得胸膛乱跳,正紧张着,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躺着一个身体,这黑咕隆咚的,湿气又浓,已然怪极,此时这遭好不吓人,两人同时惊叫一声。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十分瘦弱,疲惫已级,手里软软提着个酒葫芦,半睁忪眼,见到两人,嘴角撇起一抹嘲笑,摇了摇头,咽了口酒又自顾倒下了。
两个不知是人是鬼,哪敢搭腔,赶紧转身离了。走不知多久,又见一个岔道,还是那人卧在岔道口?兄妹俩这才吓的不轻,原来走来走去,竟然一直在打转?
星月胸口一阵狂跳,低下头,原是轩辕剑正急切跳动。急取下回成正常大小,那剑在暗处闪闪发光,路上顿时一片明朗,祭星辰见之大喜。岔道那人这才惊觉过来,见光明处两个年轻男子,黑发身端形朗,银发俊采星驰,正是救星,倒头便拜:“神仙救我,神仙救我!”
祭星辰兄妹两个不觉好笑,那人方才肯定没仔细看过他俩,这会儿不过是多拿了把剑,怎么就成了神仙呢!
星月笑道:“喂,你拜什么拜,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是妖怪!”
那人抬头细看,恍然大悟:“啊?又是你们两个?”
祭星辰这才笑道:“对啊,刚刚你看到我们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撇了撇嘴:“我道是遇见神仙来救我呢,原来是两个小毛孩子!”
星月开口道:“什么冒充,你见过人长我这样子吗?”说着把脸扭来扭去想要吓他。
那人却不为意:“切,有什么好稀奇的,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没有,何苦来吓我这将死之人呢!”说完摇了摇头又欲倒去。
两人听的奇怪,便问:“将死之人?”
那人轻嗤一声:“何止是我,你们不也都是将死之人吗?”
两个听的更怪,便齐声问道:“为什么?”
那人见他俩说话老是异口同声不觉好笑:“你们自己还不知道?”
祭星辰两个摇了摇头。
那人笑道:“我在这林子里入了鬼打墙,来回已经折腾不知多久却走不出去,我看,你们俩也别浪费体力了,一块儿坐这儿等死吧!”说着,拍了拍身边土地。
果然没错,正是“鬼打墙”!祭星辰心下稍朗,急拿起轩辕剑在手指上轻轻一割,鲜血流出,顺势在剑身上一抹,走至那岔道处用剑插上,果然岔道旋即消失了。那人见状,心中大喜:“原来真是高人!”
他初时,也曾用血洒那岔道之处,却并无此奇效,眼见有得活路,急撑起精神跟在两人身后。
祭星辰在前面却越走越不对,虽然没了岔路,但是路面却变的泥泞不平,正自胶着,路尽头处却密密麻麻全是槐树挡住。不敢再退,便直走进去,那槐树却都生的一模一样,平平整整不知路在何处,里面湿雾弥漫,连月光也借不到更别提方向。三人朝着一处直奔过去,走了一刻却不见丝毫改变,所有树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换个方向又如是。反复几次不出,祭星辰身心俱疲,再想不出办法,星月紧紧抱着哥哥胳膊,陷入绝望。
那人此时却忽然来了精神。
“借剑一用!”他手法很快,祭星辰还未反应过来,剑便走到了他手里,朝着那些槐树一顿猛砍乱刺,这一来更加骇然,周围鲜血激出,染红各人。
“槐树流血了!”星月吓得赶紧闭上眼。
树怎么会流血?祭星辰心中一凛,却忽然明白,急将剑拿回。星月两人见他眼睛一闭,口中念语,横身侧体,一股罡气护上,左右双脚忽叠忽分,如蛙似拐,变幻莫测,只几步竟走出丈外之远,睁眼停下,剑尖一挺刺向前面。
听得“吱呀”一声似是老门新开,又似枭鸦哭丧,尖利刺耳,悲惨不已。身边那些槐树却都消失不见,只剩剑挑那颗。腰身有老庙粗细,通体皲裂,布满胳膊样的条条枝纹,风起处,树枝上绑的许多红色布条不断颤摆,阴森森见之瘆然。
星月见破了那象,兴奋道:“哥,你这是什么招式,这么厉害?”
祭星辰哈哈一笑:“小时候在山里迷路碰上师父,他便教我了这招“禹步九星”之术,遇山过山,遇石开石,没想到今天正好用上!”
那人见忽然得救,发狂一笑脚尖一点,直抢到那树顶梢上:“找了你好久,害我差点丢了性命!”说完从那缝里抽出一把三尺红剑,剑身一出便发出咕咕吸血之声,那老槐树却似大厦倾塌般,吱吱呀垂倒一边去了。那人又赶上前,将老树的厚皮削下一段,自做了剑鞘,将剑插了进去,周围这才再无那饮血之声!
祭星辰心下不免叹息,好一颗千年老树就此毁了!
“果然是魔剑,竟将这树都染成妖邪了!”那人暗道。剑身上的树血已然吸干,抽出再看,通体墨色,上纹七颗老星,闪着暗红之色。雾气早散,月光下似生了眼睛般盯着众人,让人无端恐惧!
祭星辰兄妹满心诧异,那人开口道:“二位乃是我楚峰的救命恩人,我自不当隐瞒!”
“楚风?”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真是亲兄妹啊!怎么说话每次都一模一样?”楚峰暗嘲。
“你也叫楚风?”祭星辰奇道。
“怎么?你还认识叫楚峰的人?”楚峰轻轻一嗤。
“对啊,我的结拜义弟也叫楚风,风云的风!”祭星辰笑道。
“噢?那我们也可以结拜为兄弟了!”楚峰撇了撇嘴角。
祭星辰迟疑一下,楚峰却又笑了:“跟你开玩笑的,我一个飞贼怎么好跟人结拜?”
祭星辰不知他身份,并无嫌弃之意,却不解释只是笑了笑。楚峰也不为意又开口道:“那楚风兄弟今年多大?”
祭星辰笑道:“在下十七,楚风兄弟与我同岁!”
“我十五岁了!”星月调皮一笑。
三个一起度过危险,此时放松下来,确实倍感亲切。
楚峰游离了一下,这才抬头看着两人:“你们是丛林里的人吧!”星月点了点头。
那楚峰虽然言语间略显轻浮,却也身形潇洒,神色坦荡,实在不像鸡鸣之辈。
其实,楚峰其人,江湖皆称“神偷”,不盗泛泛之物,只收天下绝品。
“实不相瞒,此剑乃是魔君当年所用之剑,叫做“七星玄剑”!自我从玉虚宫盗出,便一直遭人追杀,人都说这剑中有大秘密,威力无穷,不过依我看来,剑不过是剑,真正的威力只在看用他的人是谁而已。”楚峰正色道。
祭星辰轻轻点头,星月好奇道:“所以你把这剑藏在了这里?”
“也不全是,三个月前就连久未涉足江湖的阴山二煞也开始追我,两人邪术厉害,我怕中了圈套,便将剑藏在这没人愿来的地方,只背了剑鞘将他们引入那神剑山庄。我再悄悄回来想要取走,不料却被这老槐树一困就是几天,若不是你们到来,今日喝完这酒我正想自绝与此,看来,是天不绝我啊!”楚峰哈哈一笑将酒递过,祭星辰接手便饮。
“我看这剑确实有些魔性,而这老树也有些年头,剑身入体才导致此邪魅之事发生!”祭星辰分析道。
“嗯,对了,两位是怎么到这槐树林里的?”楚峰听他见识不少,点头赞同。此时才发现那树周围早已光秃,估计是被自己这么多天不断踩踏所至,想想仍是有些后怕!
祭星辰笑道:“说来凑巧,我们正是在追那阴山二煞,听得此地正有怪事便来查看,没想到却碰上了你!”
“你们在追阴山二煞?”楚峰眉头一皱,他见祭星辰一身本事,而且还懂些道法,只是不知功夫如何。
“是啊,那阴山二煞乃是我义弟楚风的仇人,说到底,我们是来找楚风的!”祭星辰笑道。
“噢?那阴山二煞被我引上神剑山庄,此时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哈哈!”楚峰开心一笑。
星月听了赶紧道:“哥,我们跟楚大哥一起去神剑山庄吧,若是那阴山二煞死了,楚风哥哥的仇不就报了吗?”
楚峰摇了摇头,轻笑道:“这世间怎么那么多爱恨情仇呢!”
星月一听调皮道:“那你是有爱还是有仇呢?”
楚峰看着她鼻子里舒一口气:“没爱也没仇,我这一辈子,只是做着别人而已!”
两人不懂他意,只觉得这人神秘莫测却很有意思。
三人便一起上路去往神剑山庄,那楚峰有意卖弄,自个儿施展轻功在前,马儿虽快又怎能比他?星月不服,弃了马召出轩辕剑,罡步踏上,运起神功直追过去,只祭星辰一人骑马,笑看着两人转眼便不见了!
楚峰正自得意,却见星月也已飞至眼前,他心下赞叹。正遇平路,便急施内力,脚不点地,只在那草顶上飞将过去,一转眼,草上无痕,人亦无踪。正是“轻功草上飞,天下无出对!”星月内力深厚,赶一阵,落一阵,楚峰心里更叹,这江湖上能这么追到自己的也没有几个,灵族果然厉害!却不知她脚下之剑乃是上古神剑,世上又能有几把?恍恍追了半日,楚峰急停下来,喘了两口气,过了一会儿星月追上,气喘吁吁用袖直接去擦脸上汗珠,楚峰看她脸蛋红扑扑实在可爱。开口道:“其实,你不用把头发束起来的,做女孩子不是挺好?又很畅快!”
星月本不想束发,此时听说正合心意,便拆了发带,满头银丝散开,灵族只食瓜果朝露,终日体内润蕴,此时迎风一抖,真个是香汗淋漓,楚峰一阵荡漾,差点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