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温厚待人
关玉儿坐在正厅软软地椅子上, 地上铺了张色调好的、与装饰匹配的地毯,整个屋子采光很好, 壁画和装饰的花相得益彰,偌大的正厅带着淡淡的香,干净又温暖。
巧乐心中忐忑,还没进方公馆的大门就紧张得手心出汗, 踩在方公馆的地板就开始手足无措,这会儿进了正厅, 抬眼瞧见关玉儿满身贵气地坐着华贵的椅子上, 霎时间觉得自己矮了几个台阶。
与乔家司令府完全不同的样貌,仿佛是存在另一个世界,无论是方公馆外头的设计, 还是室内的装潢搭配,令人舒服又暗暗张显奢华, 档次好了不知道几个台阶。完全是一个俗气的土财主一个王公府, 没有任何可比性。
关玉儿穿了一身旗袍,愈发显得身材玲珑有致, 身上也没什么显得夸张富贵的金银,只耳环一对珍珠, 头上戴着素色的珠花,纤细雪白的腕子上是毫无瑕疵的玻璃种。但是她满身贵气就像能摄人,一举一动优雅无比, 眼皮子动一下都好看得、漂亮得显出无法接近的冷意, 巧乐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她只在张千金和刘立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关玉儿的信息, 上次关玉儿去桂西接方金河,巧乐虽然也在府里、还去找乔少爷去看美人,但自己却没有亲自见到她。
今日一看,她又知道张千金想要作弄关玉儿的全盘计划,一瞬间她觉得如果乔严要是得逞了简直是糟蹋了人。
这样一名美人,远远瞧着都觉得是亵渎,乔严那等浑人碰她一根手指都觉得膈应。
“刘夫人,请过来坐。”关玉儿笑眯眯地让人沏茶,她并不热情,但她态度把握得刚好,说话的音调令人舒服至极,“不要拘谨,我们方公馆向来带人温厚,来,请喝茶。”
丫鬟将茶奉了过去,巧乐指尖碰了碰茶杯,不烫也不冷,正适合下口,她低头轻抿了一口,又偷偷地观察了一下方公馆的下人。
方公馆的下人脸上十分平和,人不多,但是事情做得精细妥当,都像是受了良好的教育。
整个方公馆都闲适极了,安安稳稳喝了口茶,就让人渐渐安下了心。
这样无害的方公馆,就算押着人,也不会把人怎么样吧?
娇美贵气的方太太顶多是皱着眉头诉苦,方先生也是个文人,最多是指着鼻子唾骂?难道还能将人打残了折磨了?
刘立和乔少爷也不是笨人,怎么着也不会说是乔太太的主意,就乔少爷那德行,估计还能气着方先生。
不过看关玉儿这样,乔严仿佛并没有得逞,沈太太寄来了书信,还打了个电话,说是着了道,是方太太厉害着呢,已经把人弄得昏倒了,抬进了方公馆,生死不明!
巧乐当时急得要命,乔太太倒是不急,两人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一个不过是遣来遣去的下人,一个是最厌恶的二姨太的儿子,巴不得他死了,她当然不急。
但是刘立是巧乐的男人,乔太太不管,她得管着,而乔太太这事又是偷偷摸摸做的,不让司令知道,所以怎么着也得把人弄回来,不让乔严整天不见人影,久了乔司令会起疑心。
张千金已经认定乔厚德会看上关玉儿,所以肯定不让他知道这事。
巧乐这次来,就是为了探口风,看看方公馆怎么样才能放人。
张千金的意思是,方金河不过是个商会会长,手中没有兵马也没有枪杆子,难道还能硬气?顶多赔点钱,要是吓吓他,说不定就把人放了。
乔厚德的儿子也是他能扣的?
他敢?
但是张千金不能使唤太多的人,她怕人发现,只能先遣巧乐带着几个人来。跟着来的人守在方公馆外头,只巧乐一个人进来。
换个说法就是,巧乐是个“先锋”,若是方公馆起了歹心,她的死活无所谓,关键是探放公馆的态度。
本来巧乐应该是硬气的来要人,然后口出威胁。但是她一见着方公馆的模样,就硬气不起来了,又听说这位方太太是关家的女儿,外家还是黎家,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大户,听说关家还是旧时代的贵族,而黎家是平阳城的老牌官宦之家,世代掌平阳城的要职位。
巧乐不敢放肆。
更何况方太太待人这样温和,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在别人家的地盘,怎么着也不敢摆脸色。
而且巧乐也就是个下人,乔司令府的下人,她听话惯了,不敢忤逆主子,而方太太比之乔太太更有主人的模样。
巧乐又喝了口茶,茶水退了点热度,但是依旧是温,她抬眼看关玉儿,看了两秒,才终于说出了口:“方太太,我来接我丈夫刘立,还有我们乔家少爷!”
关玉儿笑了起来:“正等着你们来人接呢!也不知道两位昨日戏楼吃错了什么坏东西,竟然得了病!恰巧沈太太约了我听戏,两位在沈太太的屋子里昏昏沉沉,我一看就不对劲,然后就请人抬了回方公馆!我们方公馆有位许大夫,家里是医学世家,又是在流洋回来的医生,什么病症都能治疗,如今也正在给两位治病!”
巧乐这下有点云里雾里了,怎么跟沈太太说得完全不一样?啊不,乔少爷准备轻薄这位方太太,怎么方太太像是不知道一样,还把人带回救了?
巧乐又盯着看关玉儿,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说谎话,而且如果乔少爷真的做了什么,方太太还是这个态度?
瞧她风轻云淡喝着茶的模样,眉眼还带着笑,哪里像是被轻薄过、或是说哪里像是知道乔严这草包脏透了的想法?
平阳城里打听到的都是沈太太在外头不三不四偷了人,也提及了关玉儿,只是说的是关玉儿救了人还被反咬一口。
巧乐的脑袋一瞬间有些疼,她分辨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到底是沈太太说了谎,还是方太太?
巧乐其实更偏向沈太太说了谎,因为她认识这位沈太太,沈太太和张千金娘家是表亲,还差点许配给了乔严。
但是沈太太看不上乔严,使了手段坏了亲事,最后嫁给了沈先生。
沈太太表面贤良淑德,内里却阴毒。
巧乐半信半疑:“那我去看看人,既然得了病,也不好叨扰方公馆,我正好带人回去。”
关玉儿说:“那是自然,但是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还有外伤,都放在一块在治疗,许大夫正在帮忙治疗外伤,我们女人家也不好进去,要不刘太太先喝茶,也不急在这一时。”
巧乐得了这话,终于放了心,原本以为是方公馆扣了人,没想到只是在治病,方太太说得这样轻松,语气如此自然,也承诺了放人,外伤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关玉儿又让人上了些点心,她瞥着巧乐的神情,又说:“也不知道两位先生来我们平阳做什么?乔家还认识沈太太?刘夫人,有句话其实我不好讲,但是还是得告诉你。”
巧乐愣了一下:“您说。”
“平阳现在都在传沈太太昨日私会外男,就是刘长官和乔少爷。”她眼皮微微挑了一下,“这对沈太太的名声不好,也误了两位先生!也不知道两位先生来平阳、戏楼做什么?我家先生也正为这事愁着呢,他认识沈先生,又认识乔司令,夹在中间可不好做人呢!正好刘太太来了,你是乔太太身边的红人!可得帮帮我们,告诉我们个缘由,也好和沈先生交差啊!”
“呃……”巧乐一下子语塞,她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告诉她说乔少爷是为了轻薄您?当然不能!她脸色僵硬,“乔少爷怎么说的?”
关玉儿:“乔少爷红着脸不说话,但是……”她尴尬道,“他好像不怎么想回去……不,我们也不是要赶乔少爷走的意思,只是,我和我家先生都担心乔司令会惦记着,要不刘太太去劝劝?”
关玉儿在心里翻了大白眼,还不是因为方金河把人给阉了。大早上的方金河不去工作,守在家里说什么给她也弄个职,又信誓旦旦说没把刘立和乔严怎么样。
然后她不放心过去一看,惨不忍睹,乔严差不多疯了,被堵住了嘴免得咬舌自尽,刘立也差不多,疼到昏死过去,现在还没醒来。
两人的伤势都被包得严严实实,也不是什么大伤,就是疼,就是要命。
刘立右手的五根手指头被一根根敲碎,往后大概用不了枪。
一个粗人武夫,用不了枪,就像没了半条命。
不过关玉儿说“严少爷不愿回去”这话真的不假,他没脸外出,如今已经和死了没什么差别,估计是心死透了,关玉儿听说他从前玩过不少女人,害了不少良家,虽说方金河这招出其不意,但其实还算是乔严的报应。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方金河这会儿正在房里威胁人,让乔严好好听话,不然就把这事嚷嚷出去。让整个桂西、整个平阳都知道乔家的四少爷是个太监!
这招对乔严非常有效,他变成了太监已是生不如死,如果让人都知道了,连死都死不瞑目!但是方金河不让他死,也用这个威胁他,说死了就挂在城头剥光了游街!
乔严这下连死都不敢死了。
巧乐听了关玉儿的话又愣住了,乔少爷这是唱哪出啊?巴在方公馆不走了?难不成还不死心,想在方公馆搞点什么事?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方太太这个大美人在这儿呢!
关玉儿又说:“若是刘太太劝不住,要不让他在这儿歇着?或者是让我先生去请乔司令?”
“别!”巧乐脱口而出,张千金特意嘱咐了不然乔司令知道,肯定不能让方先生去请乔司令,不然全都得露馅!
关玉儿笑了起来,原来这事乔厚德不知道,是乔太太抽风了一手策划的,不过她关玉儿可是不是那样好“策划”的,不知道也好,最好她们自己捂严实了,正巧方金河在禁烟,乔厚德又无法无天,总该给他点“压力”了!
关玉儿笑了笑:“既然这样,刘太太先去看看,能不能劝,若是劝不住,也有乔太太,乔太太也可以来劝劝,要是再劝不回,我们方公馆也是好客的,不要说乔少爷和刘长官,就算是刘太太你,还有乔太太,我们也是想留着好好招待的!到时候也能让大家见识见识平阳的好呀!只怕是你们来了也不想走了,乔司令若是想来找人也正好应了当时在桂西的约可以来方公馆喝茶呀!”她看住巧乐,瞳孔在光线好的厅堂里微微的浅,琉璃珠般的眸子闪烁着令人迷离的颜色,“你说是不是,刘太太?”